作者:一锅小米李
“张义?”戴春风眉头紧锁,他想起来了,确实是见过张义后才召见的刘攻芸,两个人不但见过面,而且执行的任务也息息相关。
派张义去广东东江是为了组织侦破劫案,寻回胡蝶的财物,但他心里清楚,广东臂长莫及,又是日战区,万一破不了案,还得考虑其他途径解决。
正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他才让刘攻芸去银行提钱。
一旦找不到胡蝶丢失的珠宝衣服,有账单在,便可以派人从国外购置。
虽然不是原件,但款色更新、价值更高,胡蝶是见过世面的,见自己如此用心,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但破案的人还没有出发,备用方案需要的钱就被劫了,这不是鸡飞蛋打吗?
难道事情真是张义做的?他倒是有这个本事,但动机呢?
戴春风看着他,认真地说:“有证据吗?”
毛齐五看出了戴老板的犹豫,马上急切地说:“我给他家里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到了这一步,必须找到他当面问清楚了。”
戴春风眉头紧锁,张义做这事的理由和动机何在呢?而且他不在局里,本就是自己放的假。
见戴春风依旧犹豫不决,毛齐五恳切地说:“局座,那可是20万美元,够武装一个加强团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再晚他就跑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戴老板被这句话说服了:“你去办吧。”
“是。”
张义的照片此刻正摆放在毛齐五办公室的桌子上,三四个精干的督查室的便衣认真地看着照片。
毛齐五叮嘱道:“张副处长都认识吧?给我仔细看清楚了,把他刻在心里、刻在骨头里。不仅如此,我还要你们发挥想象力,把他戴口罩、墨镜,甚至是装扮成女人的形象都在脑子里面过一遍。”
不一会儿,几个便衣先后抬起头来,表示已经准备好了。
毛齐五看了看手表,开始布置任务:“我已经通知了城门和各大交通要道协助排查,你们分别带人去火车站、汽车站、码头,一看到他,立刻抓捕。”
“所有人都检查一下武器,子弹多带,有备无患-——出发。”
几个便衣听到命令立刻起身,一拥而出。毛齐五趁人不备,拽住一个便衣对他使了个眼色。
便衣会意,稍稍放慢了脚步。待众人离开,毛齐五对这人小声交代道:
“你的任务一会交给别人,你只负责做好两件事:一,搜查他的家;二,盯紧谍参科他那些手下,尤其是叫猴子和钱小三的,电话信件,包括他们接触的每一个人。”
“明白。”便衣领命后,又问了一句:“要动枪吗?”
毛齐五不带丝毫犹豫:“一但发生冲突,可以动枪。”
“是。”便衣一脸凛然地走了。
该布置的都布置了,应该没落下什么细节,毛齐五踌躇满志,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在心里暗暗想着。
突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有什么发现吗?”
毛齐五一把抓起电话,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停跳了几秒,但很快他脸色一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电话那头频频传来“喂喂”的声音,他才醒过神来,应道:“这里是军统局秘书处,张义确实是我们军统的人,他怎么了?什么?”
挂断电话,毛齐五长长叹了口气,又拿起电话,有些疲惫地说:“通传一下,计划取消,让他们都撤回来吧,对,全部的人。”
下达了命令,他直愣愣坐了一会,才吩咐秘书:“备车,去渝中警察所。”
天渐渐黑了。
毛齐五几人赶到警察所的时候,警察分局局长已带着所长等人毕恭毕敬地候着了。
“毛主任大驾光临,本所蓬荜生辉”
毛齐五顾不上寒暄,打断他,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局长说:“没没啥,就是打架。接到报警,我们将人带了回来,两个人都喝了不少,录不了口供。
刚刚一人酒醒了,说他是军统的人,但又提供不了证件,我们不敢大意,只好打电话核实。”
“打架?”
“对,据当时的目击者称,是一人碰了另一人的肩膀,多瞅了两眼,然后对方不依不挠,另一人,不,是张副处长就动手了。不过,张副处长没吃什么亏。”
说着,他的声音小了点:“那边是负伤退伍的国军74军的,断了一只手,每天买醉发疯,穷光蛋一个,想让他赔偿,估计有点悬,不过我们已经替张副处长教训了一下。”
几个小时前,张义走进街边一家川菜馆,听见不远处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循声望去,就见一个醉汉歪歪扭扭地截住路人唠叨:
“瞅啥瞅,没见过断手的?老子让国军抓了壮丁,当兵上战场打小日本的时候,你们这些哈麻皮在干啥子?”
路人的行人见到醉汉,无不战战兢兢绕路离去。
如此,醉汉气势更凶,又指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商人骂道:“龟儿子,说得就是你,吃得肥头大耳的,捐过钱吗?捐过枪吗?他妈的,就知道躲在大后方大鱼大肉,我日你祖宗。”
说着,就扑了上去。
商人虽然肥硕,但身段灵活,一个闪避就躲了过去,醉汉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惹得路人哈哈大笑。
商人骂了一声“龟儿子”也扬长而去。
醉汉好半天才起身,佝偻着身子找了个墙角坐下,继续旁若无人地发着牢骚。
张义若有所思,径直进了川菜馆。
已过了饭点,店里没其他食客,老板兼厨师在柜台打瞌睡,老板娘坐在后厨口的小板凳上摘菜。
柜台旁一只老钟表滴答滴答不知疲倦地走着。
“老板,炒几个家常菜,再来一壶酒。”
张义挑了一张相对干净的桌子坐下,掏出两张百元大钞。
看到客人,老板娘热情地招呼起来,端茶倒水,老板则是一声不吭地转身进了厨房。
随后老板娘也进后厨帮衬起来。
张又义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悄无声息地上前将钟表调前了半个小时。
不一会儿,几道家常菜就端了上来,他一边吃一边不经意地问:“几点了?”
老板抬头瞥了一眼,闷声说:“马上三点。”
“都三点了啊?”
“那可不是?你做什么活路的?这吃饭够晚的啊。”
“做点小本生意。”
张义一边吃,一边喝酒,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拉着家常。
很快,他吃完了,砸吧着嘴说:“菜做的不错,原模原样给我再来一份,打包。”
说着又掏出两张钞票放在桌上。
老板老板娘喜出望外,收起钱再次进后厨忙了起来。
张义又不动声色地将挂钟的时间调了回来。
很快,他拿着打包好的饭菜酒水出了餐馆,迎着不远处墙角下的醉汉走了过去。
面对面,张义直勾勾盯着醉汉,醉汉被看的有些发怵,瞪着惺忪的眼睛问:“看锤子看。”
张义将饭菜酒水递给他。
醉汉一愣,不可置信地接过去:“给我的?”
“你打过小日本?”
“那是。”醉汉将油纸包用嘴撕开,扒拉着饭菜,狼吞虎咽地吃着,伸出那只断手,含糊不清地说:
“看到了吧?老子单手挡大刀,断了手还干掉了一个鬼子军曹。”
“骗人吧?日本鬼子白刃战用的是刺刀吧?国军用的才是大刀。”
“龟儿子骗你,鬼子拿的就是大刀。”
“扯淡了吧?吹牛也不打草稿。”张义一脸不屑,凑到醉汉跟前,眼神鄙视:
“你不会是逃兵吧?正是因为有你种人懦夫,国军才在战场上一败再败-——”
“嘭!”
醉汉怒了,将饭菜一丢,一拳就砸在张义脸上。
张义也怒了,反手也给对方一拳。
然后两人扭打到一起。
路人愕然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一个路过的巡警吹响警哨。
此时,听完局长汇报,毛齐五不置可否,思忖了一会,对自己的秘书低声嘱托了几句,才说:“先见见人吧。”
“好,毛主任这边请。”局长讨好地在前面带路,进了值班室,终于看到了张义。
此刻,张义已是鼻青眼肿,看见毛齐五来了,他一声不吭,什么话也没说。
毛齐五见他一身酒气,伤势也不似作伪,直直望了他一会,貌似不经意地问:
“张副处长,今天都干什么去了?”
“在家休息啊,然后就去吃饭了,本来看那醉汉可怜,想着接济一下,谁想这厮脾气这么大,狼心狗肺”
“哦,你出门的时候几点?”
“没注意,到餐馆的时候是三点吧?你问这个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三点,那个时候刚案发,张义分身乏术,他不可能一边作案一边去餐馆吃饭,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
毛齐五心里说不出的沮丧和疲惫,这时他的秘书悄声走过来附耳说了几句,他更失望沮丧了。
“帮张副处长办理手续,然后送他回家。”
撂下这话,他径直离开警察局,迎着黑夜的冷风,阴沉疲倦的脸上浮起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
不是张义,难道是情报处的赵依峰?
可这个人同样消失了。
就在他上车之际,一边便衣匆忙跑了过来:“毛主任,收到线报,有人今晚要在黑市兑换大额美金。”
“消息确定吗?”
“没问题,这个线人我很熟悉,他提供的消息向来很准确。”
“太好了,马上布控。”毛齐五的脸上渐渐浮现光彩,目光也变得明亮起来,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疲态。
第416章 接头
“张副处长,你早点休息。”
“张副处长?”
“嗯?”
“行了,还有正事呢,咱们走吧。”
看着张义翻了个身,逐渐发出平缓的呼吸声,两个便衣对视一眼,转身离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墙上的钟在滴答作响。
张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真的喝醉了。
过了一会,确定督查室的便衣已经走远,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接着,缓缓抬起了头,眼神瞬间变得清醒而锐利,哪有半点醉酒的摸样。
他迅速起身,轻手轻脚走到窗前,小心地挑起窗帘一角,观察外面的便衣是否离开。
确认安全后,他快步返回卧室,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去了卫生间。
再出来的时候,已变成了一个二十六七岁、肤色稍稍有些黝黑,目光锐利,眉眼酷似电影画报上的某位当红男星。
他检查了一番枪支弹药,将一枚手雷用细绳系在门后,然后从客厅的窗户离开。
出了窗户,他从兜里拿出一根穿有细线的针,尾端紧紧栓在窗闩上,系成了活扣,然后从外面将窗户关上,随后扯出线头,用力拉拽,里面的窗闩随之插进插口,窗户从内闩起开了。
而后,他又扯动窗户缝里牵出来的细线活头,用力一拽,里面的活扣应手解开,再用力一抽,细线便完整抽了出来。
如此,轻轻松松、毫无痕迹,便从外面将窗闩上了。
快速清除窗台上的痕迹,他转身离去。
徐增恩家里依旧宾朋满座,几名夫人坐在一起搓着麻将,另外几个男客在喝着香槟高谈阔论。
男主人却有点心烦气躁,一个人在书房看着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