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好办法,就这样干。”戴春风满意地笑了。
“老弟,看看,咱们军统还没有这么风光过啊,以往上了报纸都是些让人焦头烂额的坏消息。”
何志远瞥了一眼茶几旁边的新华日报,感慨着:“还是毛主任厉害,懂得在舆论上公关宣传,看看连红党的报纸都不得不报道,现在谁敢说咱们是杀人的胡子绑匪。”
舆论的杀伤力还是很强的,戴老板拿新华日报没有办法,反过来成了他恐吓为非作歹的特务们的筹码。
“你们在外面乱七八糟搞,如果给红党找到了证据,在新华日报上刊登了出来,那就该你们自己倒霉,我是管不了你们死活的!”
特务们听了这话,的确有所畏惧,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新华日报公开揭露他们的罪行,惹得委员长恼怒了,戴老板也袒护不了,只有去受公开审判。
戴老板用这话来恐吓,往往比他跳起脚来打骂一顿有效得多。
一个木板制成的象棋棋盘,摆在办公桌上。两个人在这方寸之间,杀出了当光剑影。
张义拿起报纸看了一眼,附和着说:
“是报道了,不过咱们军统的外勤在他们的笔下变成了警察,呵呵。”
“这样也好,出风头的事,还是让内勤的人去。”何志远笑呵呵地,说话间“啪”地一声,一个当头炮,就吃了张义的马。
张义一慌,连忙走了一步,只见何志远把“车”突然沉地“将军”,他立刻将“帅”拿起来,却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何志远笑呵呵地说:“认输吧,死局。”
张义有些不甘心,最终还是把老帅扔在了棋盘上。
“云义,状态不太好啊。”何志远边收拾棋子边说。
张义状态确实不好,因为他刚才不经意间瞥见新华日报中缝刊登了一则寻人启事,这是组织上对“深海”的召唤。
但情报已经传递出去了,为什么还完发出寻人启事呢?
心里思忖着,他收敛心情,嘴上说道:“再来,再来。”
“好,那就再下一局。”
楚河汉界之间刚刚布好棋局,桌上的电话响了。
何志远拎起电话,听了几句,将电话递给张义:“找你的。”
“那名女间谍醒了。”张义放下电话,和何志远相约改天再战,意犹未尽地离开,直接去了审讯室。
琴姬被固定在审讯椅上,装束没变,但身上早已不见昨日的妩媚动人,身上裹着伤,头发乱糟糟的,一副憔悴不堪的样子。
她斜靠在椅子上,目光低垂,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仿佛自己跟周围的一切都隔绝了。
张义站在镀膜玻璃外,静静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骨头很硬啊。”
越是硬骨头,越要啃下来,张义拿起一壶热水和报纸走了进去,让审讯人员都出去,坐在审讯桌后,关闭了监听。
他自己点了一根烟,看着她问:“抽烟吗?”
琴姬不置可否,戴着手铐的手慢慢举起,伸出手做了一个夹烟的动作。
张义又点了一根烟给她。
一阵吞云吐雾后,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即又恢复了刚才的状态。
张义见状,指了指水壶,又问:“喝水吗?”
琴姬摇了摇头,依旧沉默。
张义笑了笑:“在这儿,有时候沉默确实挺管用的,有时候反而会露馅。你很聪明,但有时候会过头,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承认吗?”
“有时候吧。”琴姬终于说话了,语气有些轻蔑。
张义不以为然,吐了口烟,继续说:
“其实你也挺不容易啊,每天要接客,要讨好不同的男人,挣得虽然多,但要是得了花柳病,可就不值得了。能问一下,你们特高课的薪水多吗?”
琴姬脸色变了变,又沉默了。
张义继续说:“我关注过你的翻牌子次数,每天都有几次,看来你很受欢迎啊。这么辛苦的套取情报,你的上级知道吗?”
琴姬冷眼望着张义,这个问题她选择不回答。
而这次,张义自问自答起来:“我觉得还是现在好一些,起码不用担心身份暴露。就算成了阶下囚,也不会马上枪毙。你说呢?”
“我不怕死。”琴姬轻蔑地笑了。
“没人不怕死,死亡有很多方式,只看值不值得罢了。”
张义说着掏出一份新民日报,“你真以为是霍顿出卖了你?实话告诉你,暗中被我们策反,但仍然把你们蒙在鼓里的人,绝对不止一个,呵呵。”
琴姬蹙着眉头,望着他,报纸上显眼位置刊登着一则报道,记者康得胜的名字是那么醒目。
看到这个名字,琴姬似乎有些感触。张义收起报纸,问:“想说点什么?”
琴姬沉默了一会,小心试探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石原凉子,对吗?”
石原凉子愣住了,满脸存疑地看着张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没想到张义连自己的真名都知道了,这怎么可能?
难道她的上级小野次郎真的叛变了?
张义注视着她,直接抛出下一个问题:
“你的上级,漏网的下线,先说哪个?”
石原凉子依旧沉默着,眉头微蹙,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你在这儿煎熬着,手铐勒得胳膊都快断了,可那些给你喊口号、骗你受罪的人,此刻正喝着咖啡谈笑风生呢。或许,你觉得自己特别伟大,但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一个虾兵,连蟹将都算不上。”
“最后问你一句,你自己主动说出来,还是我们用刑。”张义似乎没有耐心了,冷着脸起身,打开了桌下的监听按钮。
石原凉子的眼睛动了动。
军事委员会技术研究室。
苏婉清拿着一份电文从办公室出来,刚想去给主任专员池步洲汇报工作,就见林鹤堂在门前踅来踅去,见他脸色蜡黄,额头不住地滚汗,不由暗暗惊讶,问:
“林组长,生病了?”
“是啊,不过是心病。”说着他警惕地望了周围几眼,小声说:
“我在下面的院子等你。”
苏婉清疑惑不定,想了想,将文件放回办公室,锁上门,下楼去了院子。
院里一个僻静的角落,林鹤堂焦躁不安地抽着烟,见苏婉清走了过来,劈头说:
“陈正源死了。”
苏婉清大吃一惊:“怎么死的?”
正在惊疑,就听林鹤堂继续说:“警察局给出的结论是意外,但我相信这绝对不是巧合,什么人会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死.这一定是军统的报复。”
听了这话,苏婉清心里猛一颤,军统报复什么,自然是他们三个写控诉报告的始作俑者,忙问:
“现在怎么办?是不是向池专员汇报一下,或者向局里汇报。”
“有证据吗?即便我们有证据,怎么说,说军统的人要暗杀我们?
你觉得姓池的会为我们做主还是徐局长会为我们做主?
算了吧,我们都是小人物,利禄权势左右人心,没人愿意为了我们几个小人物而去得罪军统。”
当初为了一举掀翻魏大明,让军统的人滚出军技室,他们几人暗暗合计,私下串联,才有了后来的联名举报信,当初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然而今天得知陈正源,尤其是死于一场意外后,他心里顿感一阵窒息。
瞬间意识到或许自己就是别人的下一个目标。
他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抗?他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如蝼蚁一般,谁会为他做主。
苏婉清听了这话,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长吸了口气,按捺住情绪,问:
“那你说该怎么办?”
林鹤堂身子一顿,搓了一把脸,一字一顿地说:“逃。”
“能逃去哪里?你怎么知道我们现在没有被监视?”
林鹤堂脸上一阵抽动,满脸惊惧,警惕地扫了几眼周围:“那你说怎么办?”
“我想想办法。”
苏婉清思忖了一会说,她决定先稳住林鹤堂,然后向组织上汇报,看看有没有营救的办法,如果林鹤堂愿意,完全可以将他策反,转移到宝塔山去。
但这样的事她自己不能做主,必须先汇报给上级。
“你能有什么办法?”林鹤堂暗自纳闷,目光中依旧充满惊疑。
“你现在先回办公室,晚点给你答复。”她看了一眼手表,匆匆回了办公室。
林鹤堂望着她的背影,目光黯然,又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一支烟抽完,他瞥见苏婉清匆匆出了办公楼,出了单位大门,直接拦了一辆黄包车,不知去哪里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林鹤堂鬼使神差,同样拦了一辆黄包车,远远跟了上去。
……
第407章 灭口
军技室,一名秘书模样的文员拿着一份文件走到苏婉清办公室附近。
他警惕地扫了周围几眼,从兜里掏出一折叠好的纸条,正准备上前塞入门缝,突然听见隔壁响起脚步声,他立刻收起纸条,装出一副踌躇不定的样子。
下一刻,一个打扮得如花似玉的女文员从隔壁办公室出来,她手里端着小镜子,仔细地涂着口红,瞥见徘徊不定的男秘书,笑着打趣:
“哎吆,刘秘书又来找小苏献殷勤。”
刘秘书尴尬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两张电影票:“想约苏小姐去看电影的,又怕被她拒绝,呵呵。”
说着他反问对方:“孙秘书把自己打扮得这么漂亮,给谁看啊?”
“当然是我喜欢的人呀。”
“是谁啊?不会是我吧,要不今晚和我一起去看电影?”
“你?”孙秘书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扭着小蛮腰走了。
待她离去后,刘秘书也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但他并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同样出了军技室大门。
才出大门,刚好瞥见林鹤堂着急忙慌拦下黄包车的一幕,看他的样子,似乎在跟踪前面的车。
刘秘书意识到麻烦大了,他是一名以中统身份潜伏在军技室的红党地下党。
今天早上突然接到上级安排,让他紧急通知苏婉清撤离,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苏婉清是自己的同志。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今天很早就来到了办公室,但没想到池步洲比他来的更早。
技术室改组后,又成立了专员室,池步洲被任命为主任专员,没了魏大明的排挤,他新官上任,扬眉吐气,工作热情空前高涨,一大早就拉着他这个秘书布置工作,全然不知刘秘书内心有多煎熬。
好不容易摆脱了池专员,不想又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此刻瞥见林鹤堂鬼鬼祟祟的模样,他紧锁眉头,如果此人是在跟踪苏婉清,无论是勘破苏婉清的身份,还是发现地下联络站,后果都不敢想象。
想到这儿,他立刻快步走了一段路,然后拦下一辆黄包车跟了上去。
此刻,黄包车上,苏婉清并没有发现有一双神秘的眼睛正盯着她。
黄包车跑出一二里,进了一条渐渐繁华起来的商业街,苏婉清下车付了车资,随意扫了周围几眼,就进了一家叫“野草”的书店。
然后马上有一个伙计模样的精干男子走出去,若无其事地扫了几眼,然后又走了进去。
这一切都被身后的那双眼睛,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
这双眼睛的主人林鹤堂神色阴沉不定地想了一会,同样走进了书店。
柜台上刚才出门窥探的伙计此刻拿着鸡毛毯子正在清理灰尘,看见他微微一笑,又继续忙碌了。
林鹤堂点了点头,看起来很随意地逛了起来。
他拿出一本书假装浏览,目光从书店里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男女身上掠过,然后落在书店后方挂着门帘的一处地方。
他是看着苏婉清进来的,她不可能人间蒸发,很可能她此刻就在那间门帘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