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不知温庆祝是明知自己斗不过军统局,还是害怕常某人追问起来说不清楚,就以身患黄疸肝炎为由去香江治病一去不返。
毛大祥原本对技术研究室具体的研究工作并不懂行,温庆祝的离去使毛大祥一下没有了方向,他想管也管不到位,室里工作一片混乱。
常某人得知情况后,只好任命魏大明为“军事委员会技术研究室”代主任。
戴老板终于如愿地掌握了“中国黑室”的实权。
此刻“黑室”内部正在爆发一场混战,叫骂声此起彼伏,一切都乱套了。
“别打了,戴先生来了。”
人群浑然散开,戴春风冷眼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两个犹自撕扯在一起的始作俑者身上,劈头盖脸训斥:
“大肥猪吃多了撑得慌,丢人现眼的玩意。”
魏大明松开手撕扯池步洲衣襟的手,愤愤道:“戴先生,是他们先挑的事”
池步洲辩解:“戴局长,不是这样的.”
话音未落,戴春风已抄起一个茶杯砸在地上:“够了,嫌丢脸丢得还不够吗?”
瞬间,众人噤若寒蝉。
戴春风面沉如水,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沉默了一会,压抑着火气对毛齐五说:
“先将他们两个关禁闭,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将他们放出来。”
然后,他思忖了一会,对张义说:“你去问询,将事情搞清楚。”
“是。”
张义挺身领命,好笑地打量着鼻青眼肿的池魏二人。
对魏大明他很熟悉,傲慢高冷,甚至有点盛气凌人。池步洲还是第一次见,不由有些好奇。
据说此人是福建闽清人,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曾在中国驻日本大使馆工作,并与日本姑娘白滨英子结婚,生有一子两女。
抗日战争爆发后,池步洲出于爱国赤诚,毅然冲破重重阻力,携妇带子回到祖国,经同学介绍进入中统总务组机密股,从事侦收破译工作。
后来应邀参加军政部何部长在军政部内组建的破译日本军事密电码的机构,并担任了军政部研译室主任。
在没有助手的情况下,他用最简单的方法、最原始的工具和最简陋的设备,总结出一套破译技术上的秘诀,成功破译了日军外务省密电码。
以此功勋他获得了一枚宝鼎勋章,从而被调到了军技室。
两只“斗鸡”被请到禁闭室,张义先找上了魏大明,笑着说:
“大明兄,何苦来哉。”
魏大明摸了摸脸上挂彩的地方,愤然说:“不硬气一把,真当我这个主任是软脚蟹?早就看这些CC系的人不顺眼了!”
“他们做什么了?”
“我是按老板的指示办事.清除异己。”魏大明说得讳莫如深。
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将“军技室”彻底掌控在军统手中,魏大明下令要求全室人员各交三张二寸半身照片,重新给所有人建立档案,办理证件。
刚开始大家都没当回事,但填写档案时发现用的却是军统人事处的档案卡,众人恍然大悟,这是要将大家强行拉入军统啊。
档案一写,不是军统的人,也是军统的人了,走着进去,躺着出来,众人立刻联手抵制起来。
魏大明见软的不行,便决定杀鸡儆猴,他指示手下将三个闹得最凶的CC系技术人员的照片交给卫戍司令部稽查处,以三人有“通敌嫌疑”为由,要求稽查处对三人开展跟踪监视。
稽查处自然由军统掌控,但涉及两统斗争,没有戴老板的直接命令,他们也不想将事情搞大,便以“本处人手不足,无力承担此项任务,若确有必要,可由贵室自派军统人员就近监视”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魏大明接到电话,一点也不生气,只要拿到稽查处的复函,便可掐头去尾,以稽查处发现此三人有“通敌嫌疑”,但人手不足无法开展工作的理由,上报军统局直接对这三人展开行动。
但有道是“事以密成,语以泄败”,魏大明在等复函,却不想信函刚到机要室,就被CC系的人偷偷拆封了。
生死存亡之际,CC系的人一合计,便决定将事情闹大,而且越大越好。
于是立刻联名写报告给常某人控告魏大明,并附上了督查室的复函。
魏大明迟迟等不到复函,一问之下,才发现被人捷足先登,恼羞成怒下便找CC系的人质问。
这伙人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反而将没有背景的池步洲推出来当替罪羊。
池步洲进入军技室时,还是温庆祝掌权,这人儒雅敦厚,很得人心。
但接任的魏大明依仗戴老板撑腰,为人飞扬跋扈,一上任就和牛脾气的池步洲杠上了,池直接被排挤出了关键部门之外。
这一次强行让别人改换门庭,更成了矛盾爆发的导火索,两个技术大牛、白面书生三言两语之下,直接就赤膊上阵了。
搞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张义默然无语,多少事情就是在勾心斗角的内讧中分崩离析的……
“局座,控告信已经递交上去了,委座那边?”办公室中,张义汇报完毕,一脸担忧地问。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戴老板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句,焦头烂额地说:“如果老头子动怒,军统将彻底失去黑室的控制权。”
毛齐五想了想说:“现在就看唐横能不能将信件拦截下来.”
“他?”戴老板嗤笑一声。
他对这个老成持重、长于谋划的老军统多年来一直待之不薄,特别是唐进入侍从室任少将组长主管情报以来,更是对他生活加以照应,无微不至。
军统总务部门按月送上生活补助、日用品,逢年过节更是大把赠金、大把送礼,目的就是要唐继续利用职权对军统的工作予以照拂。
但是,姓唐的显然野心勃勃,在侍从室站稳脚跟之后,在军统和中统的情报系统摩擦中,坚持一碗水端平的原则,绝不偏袒军统。
他甚至放话:“我怎么能这样明显的袒护一方呢,第六组又不是我一个可以包办的。”
不但如此,唐横为了避开他出身军统的嫌疑,常常在常某人面前肯定中统的长处,切中时弊地批评军统的工作。
此举让戴老板恨得牙痒痒,但却引得常某人更加重视,此人虽然胆小,但办事严谨,又从不出风头、拉帮结伙,加上善于揣摩常的心理,颇讨常某人欢心,逐渐被引为心腹。
果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对面传来唐横不急不躁的声音:
“喂,哦,是毛主任啊。请代我转告雨农兄,就说校长很生气,深思熟虑后,决定撤销魏大明主任的职务,让他回军统局去。对了,毛大祥重新出任技术研究室代理主任。”
电话挂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话传递出来的信息量巨大,军统被扫地出门了。
毛齐五神情严峻地看着戴老板:
“局座!”
戴春风面若寒冰。
他踱步到窗前,看着阴郁的夜空,半响才说:
“校长的决定,我没有意见,但没了张屠夫,不吃带毛猪?将魏大明放了,咱们的人全部撤出来,重新组建一个特种技术研究室。”
说罢,他倏地转身,望向张义,目光带着恨意:
“但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三个中统搞串联的王八蛋,为公为私,他们都得死。”
张义听得不寒而栗,这分明是下达给自己的命令,这种脏活…
“局座,这个风口浪尖上,我觉得最好暂时不要动他们”
话还没有说完,戴春风就打断他,意味深长地说:
“如果是一场意外呢?”
……
第405章 情报
张义走了,戴春风揉了揉眉心,疲倦地靠在沙发上小憩。
毛齐五在一旁娴熟地清理完杯中残茶,然后重新泡了一杯端到戴春风面前,趁势用余光睥了一眼,确认戴老板脸上再无愠色,这才放下心来,小声说:
“雨农兄,还有一件棘手的事。”
“什么?”
“河南。”
听到这两个字,戴春风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事确实棘手,不但涉及委座长,而且十分微妙敏感。
说起来戴老板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年头竟然还有冒充亲戚的,尤其此人狗胆包天,竟然冒充委座亲兄弟。
河南许昌双愧树有个叫郑绍发的农民,不知是受别人蛊惑还是怎的,加之他本人确实和常某人长得很像,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便从乡下跑到了城里,找到县长说自己是委座亲兄弟。
县长见他外貌确实和委员长的画像很像,说得又言之凿凿,但他毕竟没见过委座本人,又不敢私下做主,便将这个烫手山芋解送到了叶县汤某伯处。
汤某伯惊疑不定,屏退左右,细细对郑绍发盘问了一番。
郑绍发娓娓道了一遍自己的出生履历,说自己是老大,常某人是老三,因早年闹灾荒,其父死去,其母带着老三改嫁给了一个江浙的商人去了南方。
汤某伯问有何凭证,郑说我三弟改名常中正即寓有“常宗郑”的意思,接着他还煞有其事地拿出了一本族谱,上面写着“瑞元”二字,这正是常某人的小名。
汤一介武夫,素来没有政治头脑,听了郑绍发一番话,联想到校长的祖籍确有在河南一说,又看郑绍发确实和校长相貌很像,便觉得这是一个立功受赏的机会,便郑重其事地派人派车护送郑绍发到了山城,想给委座一个惊喜。
结果这事让委员长十分尴尬。
认他,当然不行,祖宗之事,岂可随意变更;公开否认,似乎也不好,不啻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如果要悄无声息地杀了他,当然易如反掌,但势必会留下杀人灭口的嫌疑,反而弄巧成拙。
不杀不管,任其招摇撞骗,败坏自己的声誉也不好。
常某人深思熟虑,讳莫如深地说了一句“交雨农处理”,就这样,这个烫手山芋又到了戴老板手里。
戴老板揣摩领会,这事就其性质而言,冒充委座亲兄弟,完全够上杀头的了,但.
“校长丝毫不说严厉制裁、可杀等字,似乎没有深究的意思,杀不能杀,认不能认,下手重了,轻了都不好”
毛齐五思量了片刻,说:“雨农兄,祖宗之事外人说不清道不明,只要不让此人在外面招摇即可。
我的意思是不妨将他软禁在望龙门看守所,供他吃喝玩乐,万一老头子哪天向我们要人,我们再交给他,他要是不问,就关到死算了。”
“这倒是个办法。”戴春风想了想,又说:“此事要慎重一些,将他和犯人分开居住,衣食方面给予优待。”
“是,那他的家人呢?”
“家人?”
“郑老头还有老婆和一个十六岁的女儿。”
“派人接过来,软禁在一起。”
“好,我马上去安排。”
毛齐五躬身欲退,戴春风却喊住他,冷不丁地问:
“张义这个人,你怎么看?”
毛齐五揣测着戴老板的心思,沉吟了一会,说:“抓间谍是一把好手,说起来我都有点嫉妒。”
职务和能力,有时候并不对等,自己忙前忙后,连夫人都搭上了,连“第五纵队”的屁股都没有摸到,结果张义一接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日谍一网打尽。
当然,张义一直在一线,熟门熟路,这是他的成功之处,但何尝又不是他的失败之处呢?
戴春风望了他一眼,端着茶杯,边喝边说:“接着说。”
“优点肯定很多,聪明、果断等等,但缺点也不是没有,比如说心软,心软-——这可是干咱们这行的大忌,解决了日本人,我们的主要对手便是红党和异己分子,心软的人早晚会栽大跟头的。”
“心软?”戴老板眉头一挑,“你别忘了,上次他可是一次性处决了二十多名红党要犯,说句心狠手辣都不为过。”
“党同伐异,你死我活,可我感觉他似乎并不想对中统的那三个人出手。”
“脏活嘛,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戴春风不以为然地笑笑。
从戴春风办公室出来,张义心情沉重。
杀人很简单,但杀日本间谍是国事公事,清除中统的那三个“倒霉蛋”却是纯粹的私利,泄恨罢了。
这三个人就真的该死?
但他能拒绝戴老板的命令吗?
说到底权利才是世界的主宰,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硬道理,人力固然可以抗争,但都有一定之限,不管心气多高,力量多大,都难于逾越。
世界就是这么冷漠,甚至说无耻。
所以说有时候一个人就是不能想的太多,想的太多就把自己给捆住了。
说的无耻一些,一个人走运是需要另一个倒霉作为代价的,他不倒霉,你的运从何而来?
什么心理障碍,什么委屈,暂时先放到一边吧。
这么想着,张义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回到办公室,从魏大明那里要来三个“倒霉蛋“的资料,研究起来。
林鹤堂,男,30岁,复旦大学毕业,上海无线电培训班学生,特长是侦测。戴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