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一人负责问,一人负责记录。
可能是在和霍顿做心理上的较量,所以两个人开始都没有开口,只是用犀利的眼神盯着他。
霍顿搞不清状况,同样用沉默来应对。
过了一会,高个男人开口了,他拿出一个蓝色的军统证件晃了晃:
“我叫张超,这位是我的同事小马,隶属于军统局督查室,我们二人刚从外面公干回来。为什么找你来,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霍顿依旧沉默着,他不知道证件的真假,更不能确定这二人的身份。
张超打量着他,继续说:“霍顿,祖籍湖南,37年到的成都,和高小伟结识,然后就成了他的心腹,对吗?
呵呵,这套履历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们督查室。
我们已经查明,你的真名叫渡边隼夫,隶属于上海特高课,所以你是一名日本间谍,对吗?”
霍顿依旧沉默不语,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在脑子里盘算着知道他底细的人是谁。
张超见他不吭声,继续说道:“你骗得了谍参科那些蠢货,可骗不了我们督查室的,我们在特高课的卧底已经将你的资料传回来了……
你应该很清楚,暴露身份的间谍,只有死路一条,说不说都一样。
当然了,你手上只有于泽一条人命,如果你愿意戴罪立功,供出你的同伙,牢狱之灾少不了,但至少可以活着。”
说到这里,张超又停了下来,他在等着霍顿的答复。
但就在刚才,霍顿微微抬起眼皮,瞥见记录员小马不经意地看了眼隔壁。
他立刻意识到,审问自己的这二人是傀儡,真正的黑手还藏在幕后。
尽管这二人在极力营造氛围,又是出示证件,又是虚构出一个什么卧底,威逼利诱,让他以为这里是军统审讯室,但这点细节都藏不住的人,能力有限,不可能会派来针对自己。想通了这点,他不耐烦地闭上了眼睛。
“想好了吗?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考虑。”
听到这话,霍顿心底冷笑,打破沉默,一脸无辜地说:
“我就是个本分商人,不是你们说的什么间谍,你们找错人了。”
张超轻蔑一笑:“还敢狡辩,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霍顿面无表情,又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是漫长的对峙和沉默,过了一会,小马说:
“上刑吧,和这种死硬分子较什么劲,过一道,什么都说了,毛主任还等着回复呢。”
“行,也让他见识见识咱们督查室的手段。”
说着,张超和小马起身,将霍顿从椅子上拎起来,架出了审讯室,到了隔壁房间。
这里放着一张木板床和一桶冰水。
霍顿被固定在木板床上,脸上盖上一块纱布,张超舀了一瓢水,一边往纱布上浇,一边喝问:
“说还是不说,戴罪立功,不会判处你死刑,最后问你一遍,说不说?”
看见这么简陋的审讯室,霍顿更加笃定心里的猜想,也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但他心里反而更踏实了,这种甄别审讯不知在培训班的时候经过多少回了,每次死去活来,但他能挺过去,挣扎着喊叫:
“你们这是刑讯逼供,我真不是什么日本间谍,弄死我都不是。”
张超不再说话了,他示意小马摁住霍顿的头,加大水流朝霍顿的头上浇了下去。
纱布湿透后,顷刻间糊在霍顿的脸上,水流隔绝了空气,他浑身颤抖,窒息感瞬间袭来。
……
第402章 审讯
蒙头,浇水,揭开。
再蒙头,再浇水,再揭开。
霍顿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却始终不愿意吐露半个字。
张超急了,他一把薅住霍顿的头发,狠狠给他脸上来了两拳,斥道:
“日你先人板板,你以为装聋作哑就能蒙混过关嗦,看我不打断你龟儿子的腿。”
说完,他走到墙角的工具箱旁,骂骂咧咧翻找起来。
小马凑到霍顿面前,扮起了白脸,心平气和地说:
“说吧,横竖都要说,何必要自找罪受。”
长时间的窒息,似乎让霍顿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他整个人瘫在木板床上,眼睛空洞麻木地望着天花板,偶尔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呻吟。
小马继续说:“不好受吧?没人能扛得住酷刑”
“和他啰嗦什么,看我的。”张超没找到锤子,却找了一把老虎钳,他打断小马,恶狠狠地走上来,“掰开他的嘴。”
说着,将老虎钳伸进霍顿的嘴里,捏住一颗牙,用力死死一拽,霍顿的一颗牙带着牙根直接被拔了出来。
血沫顺着他的嘴角横流,霍顿抽搐着惨叫起来,小马气恼地看着他:
“现在知道疼了?让你说你不说,非要逼着我们动手。”
“啰嗦什么,继续。”张超不屑地呸了一口,将老虎钳子一丢,再次给他蒙上纱布,直接提起水桶浇水。
霍顿剧烈地挣扎着,咳嗽着,胸口上下起伏,但随着灌进去的水越来越多,他的肚子越来越鼓,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胀痛,窒息,气若游丝,他开始恍惚,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忽然,他好像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娇媚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
“做撒子?人要死了,快把他放下来。”
小马走过来,掀开霍顿脸上的纱布,解开捆绑的绳子,他剧烈咳嗽着,呕出几口水,像虾米一样躬着身子喘息着。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一个人影离他越来越近。慢慢地,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个渐渐走近他的女人,正是他的上级,雾影小组的负责人隐枭。
她的公开身份是清香阁的头牌琴姬。
一张瓜子娇嫩得仿佛豆腐吹弹可破,着一袭立领旗袍,更显身段窈窕婀娜,猩红的指甲上夹着细支香烟,妩媚地望着霍顿。
“把手铐也解了,给他一身干净的衣服。”
“是。”小马欠身一礼,走上去帮霍顿解开手铐,但一只手还没解利索,原本剧烈咳嗽的霍顿突然跳起来,一拳将他打倒在地,然后扑上去又和张超扭打在一起。
琴姬默默抽着烟,只是看着,小马翻起来,见状也不敢吭声。
很快纠缠中霍顿占了上风,他骑在张超身上,左右开弓,一拳又一拳砸了下去,鲜血随着拳头起落喷溅起来,终于琴姬丢下烟蒂开口了:
“行了,再打他要死了。”
但霍顿并未停手,如若癫狂,继续疯狂殴打着,小马看不下去了,求助地看向琴姬。
“渡边隼夫!”琴姬杏眼一竖,大声呵斥。
霍顿瞪着猩红的眸子:“组长,对自己人下手算怎么回事”
“甄别,规矩你应该很清楚。”琴姬掏出一张电文放在霍顿面前,“你才从军统局出来,事关小组的安全,必须接受审查。”
霍顿望着电文抬头上海特高课几个字,沉默了。
“收拾一下,到旁边房间找我。”
撂下这话,琴姬踩着高跟鞋走了。
几分钟后,霍顿走进一间光线暗淡的烟花间包房。
琴姬已换了一袭丝绸睡衣,亲手递上一杯上好的龙井,媚眼如丝:
“渡边中尉,难为你了。”
霍顿没说什么。他越不说,内心里对今天的遭遇越不满。
“渡边君,说句不爱听的话,如果你坐在我的位置上,也会执行这样的命令。别多想,现在受的磨难,未来都会变成勋章。”琴姬知道他心里不痛快,继续安慰道。
霍顿没说话,打开茶杯,埋首在袅袅腾起的茶气间,似乎这样,可以温暖自己受伤的心。
“收到你被军统逮捕的消息,我焦灼万分,担心你的身份暴露,危及情报站”
“你在监视我?”霍顿猛地抬头问道。
“特高课的耳目无处不在。”琴姬得意一笑,顿了一会,她望向霍顿,“从目前看,渡边君依然是我大日本帝国的忠诚勇士。对了,军统都问了你什么问题?”
“没什么,都是和于泽被杀相关的问题。”
琴姬点点头,恨恨地说:“可惜了浑水计划,布局这么久,军统的人竟然这么快就勘破了。”
“他们已经查到居府了,很快就会怀疑到这里。”
“那就再找一只替死鬼出来。”琴姬阴阴一笑,继续说:
“渡边君,整个山城,你是我最看好的人,从成都到山城,你能潜伏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我相信这个奇迹会延续下去的,对吗?”
霍顿一时间没有明白这话的意思,便听琴姬接着说:
“中国有句话说,因祸得福,虽然浑水计划失败了,但你成功接触到军统局,接触到了张义,也算是一件幸事,接下来的计划便针对他展开。”
“针对他?”霍顿一惊,脸上呈现出一缕惊慌之色。
“怕了?你不觉得现在正是接近他的机会吗?一个被他排除嫌疑的人,至少不会让他心生警惕,接近他,然后悄无声息地干掉他。”
“不是怕,我觉得,最好暂时不要动他-——他要是出了事,军统肯定会查到我,我一暴露,我负责的交通线也会停止运行。”
琴姬冷笑:“相比一条已经半瘫痪的交通线,我更希望看到军统的高官被杀死,这个张义作恶多端,帝国多少勇士死在他的手上,杀了他,对军统的打击力才是最强大的。”
霍顿沉默了。
“你不是单枪匹马,如果需要,我可以让情报站行动组的人配合你。”
“.我考虑一下。”
“这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琴姬冷哼一声,话锋一转:
“我知道此人不好对付,就算他三头六臂,脚上都长着眼睛,但是相信我,只要你能将他诱出来,帝国勇士拼命一搏,便可以彻底清除他。”
“他会相信我吗?”
“那就看渡边君的本事了.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琴姬的眼睛透着狠光,“渡边君,别忘了,你在北海道的母亲还盼望着你回家呢,这次只要你能完成任务,我会向大佐建议,将你破格晋升为少佐,回家去看看你的母亲。”
听到这话,霍顿眼中隐隐闪着些火焰,他的母亲是北海道的船工,说不好听点就是歌伎,他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母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牵挂的人。
如果此次任务能换取回家的机会,一切都值了。
他咬了咬牙说:“嗨,竭尽全力,完成任务如果我失败了,请组长将我的抚恤金带给她,替我照顾她,拜托了。”
说罢,他深深鞠了一躬。
琴姬笑了,笑得神秘莫测。
霍顿转身欲走的一刻,又被她叫住。
“组长?”
“来了妓院,身上没有胭脂味道,别人怎么相信你呢今天就让我来服侍渡边君吧。”
下达完命令,琴姬又恢复了日本女人惯有的温顺,她妩媚笑着起身,一拉睡衣的系带,露出一具充满诱惑的身躯,缓缓上前,紧紧搂住霍顿的脖子,凹凸有致的躯体贴在了他的背上。
“我”霍顿瞬间呼吸急促起来,可不等他说些什么,琴姬已经扒下了他的衣服,他再也无法自已,一把抱起女人,冲向了不远处狭窄的木床。
一声压抑的呻吟之后,木床吱吱呀呀地晃动起来。
十分钟后,霍顿脸色苍白地从清香阁出来,冷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连忙裹了裹衣领。
刚才的激情让他有些痴迷,但心里更多了一份沉重。
张义有那么好杀吗?他该想个什么理由去接近对方呢?
他心神不宁地瞥了一眼来来往往的车流,独自走了一段路,没发现跟踪者,才伸手拦下一辆刚下了客人的黄包车。
上了车,黄包车跑起来,霍顿继续在脑海中做着各种可怕的假设,他双眼发指,浑然没有注意到车夫侧头看了他几眼。
黄包车越跑越快,突然一个大的颠簸,让霍顿醒过神来,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向两侧看去,一下就急了,嚷道:
“我要回家,你把我往哪儿拉呢?”
“不用回家了,换个地方吧。”
车夫说着,摘下头上的毡帽和假胡子,回头对惊呆的霍顿说道,“怎么,咱们不是在审讯室见过吗?怎么现在反倒陌生了?”
“钱长官”
他话没说完,倏地从黄包车后窜出两个壮汉将他摁住,一记手刀打晕他,然后将他转移到马路边的汽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