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放心,早给你准备好了。”杨进兴饶有兴趣地介绍着,“别人送我的,从前线缴获的日本人的相机,太清晰了。”
顿了顿,他又不解地问:“老弟可是老板面前的红人啊,怎么派你来干这种脏活?”
“我们干的就是脏活。”张义望着他,“有人说我是红党嫌疑人,估计老板想考验我呢。”
杨进兴一愣:“你有红党嫌疑?”
说着他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半响,拍了拍张义的肩膀说:
“老弟,手上染了红党的血,这辈子和红党的仇就解不开了。”
“是啊,都是人命,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他们不要恨我。”
杨进兴扯开嘴笑了:“老弟,这可不是恨不恨的问题,是生死大仇,嘿嘿,我们这些人是魔鬼,终究是要下地狱的。”
“阎王爷敢收吗?”
“那就看阎王爷姓国还是姓红了,哈哈哈!”
两人正说着话,上尉军官跑了过来,立正敬礼:
“所长,长官,行刑队已经准备完毕,请指示。”
“开始吧。”张义看着远处绝大多数一脸冷漠、正气凛然的地下党员,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果断挥手。
“是。”上尉军官肃穆地敬了个礼,转身朝着29名犯人走去。
“砰砰砰”
一排排枪声响过,第一轮十几名犯人倒地,鲜血渗透焦黄的土壤。
转瞬间,第二排犯人又被押解了上来。
张义注意到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疯狂挣扎起来,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嘴巴被堵着,什么都说不了。
他知道此人便是乔玉坤了,心底冷笑,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
下一刻,“砰砰砰砰”一阵枪声再次响起,血水喷溅。
枪声过后,行动队开始上前检查补枪。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挣扎着从地上爬上起来,他早就弄掉了塞在嘴上的破布,颤抖着站起来,大声高呼:
“中国XXX万岁!”
下一刻,行刑队长气急败坏地抬手就是几枪,老者再次倒在血泊中。
第374章 传递情报
“砰”“砰”“砰”
补枪声一次次回荡在山壁间,尖锐而突兀。
刹那间,惊得徘徊在远处的乌鸦群紧绷心弦,仓皇地拍打着翅膀冲向天际,发出一阵杂乱的“呱呱”叫声。
不远处的山涧丛林里,孙子超拿着望远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目光阴沉。
“这个张义够狠的啊,杀人不眨眼。”
他嘟囔着,此刻的心就像钟摆一般,沉重又摇摆不定。
第一个盯上的目标,紧锣密鼓的监视跟踪,他几乎望眼欲穿,结果,现实给他当头一棒。
一个让他揪心的疑问浮现在眼前,如果张义不是,究竟谁才是那个影藏的内奸?
“科长,”旁边的便衣在一旁低声询问:
“对他的监视跟踪还要继续吗?”
便衣连续问了两遍,孙子超才醒过神来,瞥了一眼正在指挥挖坑埋尸的张义,有些疲惫地说道:
“回去再说。”
今天对张义来说,是无比难熬的一天。
回到家里,他把自己独自陷在沙发里,闷声喝了几杯酒。
亲眼看着那些革命前辈被枪决,他却无力施救,还要和敌人谈笑风生,这让他心力交瘁。
人有时候很难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以往听到死人牺牲,那个人不过是个名字、代号、数字,死法无过悲壮、激烈、勇猛、豪迈等等。
但亲眼看着几十名正气凛然的前辈前赴后继的倒在自己面前,死亡于瞬间具体化了。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短暂的一生中,惊惧、悲凉、痛苦、痛恨、悲伤都混淆在一起了。
回想着刚才枪决的一幕幕,刚才喝下去的酒水在肺腑间不停翻滚着。
强忍了半天后,他终于忍不住,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冲到卫生间,“哇”一声全部吐了出来。
良久,他才踉跄着起身,打开水龙头,水流从水龙头不断流出。
他捧起冰冷的自来水,往自己脸上狠扑了几下。
镜子里,他的脸上全是冰冷的水珠,一双眼睛通红。
盯着镜子望了一会,他转身出来,拿起相机胶卷,走进一间暗房。
一个小时后,张义心情沉重地下了车,走进罗家湾大院的那刻,他已经自动带上了一副面具。
走上楼梯的同时,一脸凝重的孙子超也正快步而下,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孙子超脚步一停,一脸和善笑容:
“您就是张科长吧?久仰您的大名,鄙人孙子超,初来乍到,还望张科长多多指教。”
“孙子超?原来是孙科长。”张义波澜不惊,上下打量着他,“一表人才啊,孙科长以前在哪里公干?”
“哦,我刚从陕西绥靖公署调来。”
孙子超一脸谦虚,“我刚来局本部,两眼一抹黑,恐怕以后还要麻烦张科长多多照顾啊。”
“孙科长刚来,就可以随意出入老板的办公室,不简单啊!”
“都是局座体恤,给我介绍了下情况,希望尽量和大家搞好关系,将来也好开展工作。”
“绥靖公署啊,距离红区不远啊。”张义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问:
“抓过红党吗?这次过来不会带着什么使命吧?”
“使命?”
孙子超故作茫然,“能有什么使命?我就是在那边栽了跟头,才求着胡长官介绍,到戴老板这里讨口饭吃,我的任务就是当好谍参科科长,在局里一切听从何处长和戴老板的安排。”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能带来关于红党的线索呢。”张义失望地摇了摇头,“那好吧,科里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张某乐意协助。”
说着转身上了楼。
“那就多谢了。”孙子超笑着回应,不过他的笑容里夹杂了一丝微妙的神情。
办公室。
戴春风正坐在沙发上阅览文件,看见张义进来,他嗅了嗅鼻子,不由眉头一皱,掏出手绢呲溜着鼻子,责怪说:
“办完事也不知道回去洗洗,带着一身血腥就来了。”
“工作要紧,顾不上这么多了。局座,这是我的报告。”
张义不慌不忙地将夹着犯人资料和死亡照片的文件递了过去。
戴春风接过,简单地翻了翻,满意地合上了报告。
“云义啊,有人说你通红,我是全然不信的。
看看,不是自己人,能对红党这么狠吗?所以说不能听风就是雨,不然会让兄弟们寒心的,我已经狠狠训斥过毛齐五了.”
他叹着气,顿了顿又说,“只是人心险恶,你年轻得志,难免遭人妒忌,中统的那些狗崽子又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只是未雨绸缪,万一上面追问下来,我才能给你解释。
现在好了,事实证明,你不但是清白的,还是党国的功臣。整个军统,我戴雨农眼中的可造之在,就只有你!”
说罢,戴春风将报告收了起来,连乔玉坤这个替死鬼问都没问一句。
“是啊,人心险恶。”
张义附和着,什么可造之才,这番大饼他可不想要,故意苦着脸说:“就怕现在红党对我恨之入骨。”
“那又如何?”戴春风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说:
“好坏利弊,福祸相依,别尽想着占便宜的好事。
苦差事干的越多,越委屈,升得就越快。想当年我跑单帮的时候,就是将头拴在裤腰带上,不要命的干”
‘就怕你戴老板不领情啊。’
张义腹诽着,苦着一张脸,看了看戴春风,什么都没有说。
戴春风捕捉到他的异常,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有话就说。”
张义张了张嘴,小声说:“局座,我现在还是个白身呢。”
“怎么?冷板凳坐不住了?哼哼!”戴春风看着他,眼神似乎充满玩味,“你想怎么样?”
“卑职还是想去上海打日本人。”
“上海?”戴春风斟酌了一下,马上摇头:“那里没有你的位置。”
张义闻言一脸沮丧。
戴春风望着他,哼了一声,不悦地斥道:
“打起精神来,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子?别老是想着去上海,那里有毛千里有唐老四有周某海,还轮不到你操心。”
张义沉默不语,好像是被戴春风这话说服了一般。
戴春风见状,接着用稍微缓和的口气说道:
“我已经和何处长打过招呼,你去他那里当军运科科长。”
在军统的体系中,军运科主要负责军事运输情报的收集、破坏地方军事运输,协调己方军事运输安全。
张义不知道戴春风有怎样的谋算,但他原来一直在行动处、军事情报处,做过副处长,兼任过科长,又出任过站长、区长,几乎和局本部的各个处长平起平坐。
这下把他调到一处做军运科科长,不过是一个中校的职位,其实是一种变相的降职。
即便证明了他的清白,但他给红党传递情报证据确凿,一定要做出一点处罚。
“多谢局座!”张义神情毅然,直视着戴春风,双脚一碰,一个标准的敬礼。
戴春风满意地笑了,他轻轻拍了拍张义的肩膀,语重心长:
“云义,我知道你有一腔热血,不过,你留在这里,才更能为党国效力。”
“是。”
“对了。”说话间,戴春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神情凝重地说:
“你这段时间别待在山城,刚好我有任务交给你。”
“出什么事了,局座?”
“你忘了孔家的林世良?别人可不是菩萨,不会轻易放过你。”
戴春风的语调再次严厉起来,“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这厮仗着孔某人的背景有恃无恐,大肆干涉货运管理局和缉私署,疯狂敛财,十分猖獗,连我都不放在眼里.哼哼,等我东南巡视回来,势要和他一较高下。”
“自然不会忘。”张义神情一肃,听戴老板的口气,似乎要向林世良下手了,他心领神会,说:
“局座,到了军运科,我会利用职务之便,暗中收集此人敛财的证据。”
戴春风赞赏地点点头。
“不知处座说的任务是?”
“李开峰!”
戴春风咬牙切齿,“这个叛徒将我们安插在沦陷区的秘密电台依次破获,以致工作都不能正常开展。
魏处长已升级了密码本,但万变不离其宗,母本不变,被此寮破译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必须立即除去此人。”
“毛区长没有组织刺杀吗?”
戴春风黑着脸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