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一句话就拿掉了电讯处的人事大权,魏大明被抓住把柄,再有苦难言,也只能说道:
“服从命令。”
“嗯。”
戴春风见他识相,收回目光,看向众人:
“既然出了问题,就要解决问题,接下来要对军统局全局人员进行一次普查,尤其是电讯、情报、机要室等机密科室。
我还是那句话,宁可错过,不可放过,不论是领导还是一般工作人员,只要发现有反常或者行迹可疑的,一律先拘后审.
这件事情,毛秘书负责执行,其他处室全力配合。”
“是。”大家心神凛然,齐声领命。
何商友又请示道:“局座,张未林现在羁押在山城稽查处看守所,对内对外都是以损坏电台真空管的名义扣押审查,还没有惊动其他人,下一步?”
“他们不是七人小组吗?除了分布在机房、报务、译码组的,还有一个人呢?”
何商友说:“还有一个叫张露白的女子,对外宣称是张未林的堂妹,但根据我们对张未林身份关系的重新审查,此人家三代单传,根本没有堂姐妹,这个女子用的肯定是假名。”
“她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她的住处搜到了电报文稿,已经确定此女是西川本地人,几天前收到电报说家母病危,回老家去了。”
“六个内部的,一个外部的,这个女人才是关键,说不定她就是这个小组和红党地下组织联系的交通员。”
戴春风嗤笑一声:“这些人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竟妄想做双面特工?
既然有联系的电报这样,立刻让电讯处借张未林的名义给她发一份电报,将她诓回来。”
“至于其他人,哼,等我亲自审讯了张未林再说。毛秘书,马上和航空委员会联系,准备飞机。”
“是。”
毛齐五躬身点头,又请示道:“局座,除了您,还有哪些人要去?”
戴春风沉吟了几秒,伸手指了指何商友、杨荣、张义,道:“你们都去。”
谍参科科长项廷元心情瞬间不好了,心说他这个红党叛徒还是比不上这些老人啊。
戴春风察言观色,笑着拍了拍的肩膀,说道:
“你是谍参科科长,特意将你留下来是为了查清汪某人身边的那个女人,打起精神好好干。”
“是。”项廷元一扫刚刚被“孤立”的阴郁,心里竟然有些感动,抬头挺胸,脸上也不自觉地笑了,笑的带着一丝春风。
城内乱,机场更乱。
停机坪上,两架军用飞机已转起了螺旋桨,发出阵阵轰鸣,但铁栅栏外一群家属模样的人犹自吵嚷着,试图挤进去,连摇带晃。
“轰”一声,铁栅栏再也承受不住重负,浑然倒塌,众人眼里瞬间泛起希望,拿着行李箱包裹向着飞机冲去。
这时,其中一架飞机已经轰鸣着起飞了,众人眼见赶不上,立刻向着另外一架飞机冲去。
到了飞机边上,却见两名持枪的军官把守在门口,旁边还有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卫兵。
一个衣着华贵的贵妇冲到前面,颐指气使地军官说:
“让我上去.让开,你干什么?信不信我告诉我家老头子枪毙你。”
她嚣张,军官也不是善茬,见她搬出什么老头子,轻蔑地笑了笑,抬手亮出手枪,眼睛一瞪:
“滚蛋。”
贵妇缩了缩脖子,心虚地往后退了退。
一个脑圆肚肥的商人犹不死心,挤出人群,从怀里掏出两根小黄鱼,一脸谄媚:
“兄弟,通融一下,让我上去。”
军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滚。”
商人捕捉到他眼中的那丝犹豫,又从兜里摸出两根小黄鱼不容拒绝地塞到军官手里:
“兄弟.”
军官冷笑着将小黄鱼揣入怀中,退后一步。
商人以为有戏,忙抄起自己的行李箱就向机口冲去,却不想军官抬手就是一枪。
“砰”
商人一脸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胸口的血水汩汩流着,惹得围拢的人群一片尖叫,拿起行李箱就跑。
这时,几辆汽车驶入机场,正是戴春风一行。
“报告戴先生,已和山城机场联系,天气晴朗,符合飞行条件。”
戴春风兴致勃勃地说:“老天爷帮忙。”
他的这架飞机是航空委员会拨给的DC47型222号专机。
是从美国进口的目前导航设备最完善,可以全天候飞行的军用运输机,相当安全可靠,即便有雨或者天气恶劣也没有关系,只要飞机加满油就可以转降到其他机场。
他转头看向前来送行的毛齐五:“给山城发报了吗?”
毛齐五点头,递过来一份电报:
“已给山城发报,行动处处长何志远来接机。”
张义瞥了一眼,见电文上写着“远山”和“纪明”的字样,悚然一惊。
“远山”是何志远的化名,“纪明”自然是戴春风的又一化名。
他心说怎么又是不带水的化名,这趟飞机不会出事吧?
……
第291章 审讯
飞机在张义忐忑不安中顺利到达山城机场,倒是没出什么事。
行动处处长何志远带着一众大小头目等在机场,简单寒暄几句,立刻驱车前往山城军统局本部。
武汉沦陷前夕,驻武昌的军统局机关奉命西迁,利用原来在山城的特务组织,捷足先登,迅速抢占了山城观音岩下罗家湾的警察训练所。
这是一幢三层、一幢二层旧式楼房和大大小小十几间平房组成的办公场所。
但戴老板觉得不够气派,又将隔壁山城警察局管辖的游民习艺所(袁大头在1903年创立,最初是为了收养无业游民,以工代赈,后功能分为两种,一是拘禁监,专门收容罪犯,一种是惩儆监,收容游民)占了过来。
但还是不够气派,地盘不够大,怎么办,继续买,继续占。
接着强买下了对门的枣子岚垭“漱庐”的三层花园洋房作为军统局接待室,二楼作为戴老板会客的地方,三楼则是大特务临时休息的卧室。
然后又强迫买下了罗家湾19号花园公馆。
如此罗家湾彻底成了军统办公区和宿舍区,占地达200亩左右。
这就完了?
自然不会,继续买。
曾家、岩50号别墅(戴公馆)、磁器口缫丝厂,瓷器口对面山上的破庙(成了军统小学)、白公馆(军阀白驹的私人别墅)、杨家山、钟家山、余家院子等等。
地盘看似大,但戴春风却怎么都觉得不够,这是因为军统扩张太快,几乎到了膨胀的程度。
从32年4月1日特务处成立时期的10个人,到37年“七七事变”发生时可统计的3600人,如今已达到几万人,光是在总部办公的就有四千多人。
(粗略估计,军统在全盛时期内外勤人数在五万多人,军统掌握的各特务武装约20万人,通过军统策反掌握的伪军力量约80万人,合计一百多万人,当然这是后话。)
戴春风在“漱庐”稍加休息,立刻赶到不远处的稽查处看守所。
看守所所长叫毛烈,戴春风家乡人,又是二处处长何商友的小舅子,年少轻狂,向来横行霸道、弄权勒索。
此刻他正翘着脚和几个下属打牌,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不耐烦地问:
“谁啊?”
何商友重重地咳嗽几声,毛烈抬头见戴春风黑着脸用手绢掩着鼻子,满脸阴沉,一时间有点蒙。
何商友冷哼一声,挥手驱着烟气:
“搞得乌烟瘴气的,没看见戴先生来了吗?”
毛烈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扯过报纸遮住纸牌,战战兢兢敬礼:
“戴先生”
戴春风冷眼瞥着他:“等下再收拾你,张未林呢?”
“张张未林?他关在2号监。”
毛烈傻眼了,张未林自然在,可他不是损坏电台真空管被关押吗?
这种罪名可大可小,现在电讯处又不缺少电台,只要不是故意损坏或者盗窃,至多关押个十天半月就放出来了,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惊动戴老板呢?
“愣着干什么?还不前面带路!”见一向聪明伶俐的小舅子犯傻,何商友连声呵斥。
“是是是。”毛烈慌张地抄起一串钥匙,小跑到前面带路。
监牢的光线很暗,散发着潮湿发霉的味道,张未林并未受刑,他盘膝坐在墙角,显得很安静。
见牢房涌进来这么多人,他没有丝毫诧异,瞥了一眼后,直接闭上了眼睛。
何商友对戴春风点点头,转向张未林:
“张上尉,同事一场,别让大家都难做,把你的组织交出来吧。”
“我没有阻织。”
何商友冷笑一声:“没有组织?从你住处搜出来的七人小组名单怎么说?”
张未林睁开眼睛,带着一丝嘲讽:
“既然有名单,你抓人就是了,何必又问我呢?”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不供出山城地下组织的联络点,就别想出去了。合作还是顽固抵抗,你自己掂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未林无所畏惧地直视着他。
“希望你的骨头一直这么硬。”
何商友冷笑着从电讯处赵友新手中接过一份电报文稿,扔在张未林面前:
“以你的才学没有密码本应该看得懂这些电码说的是什么吧?
这可是你‘亲手’发出去的电文,她多大?18还是19?青春年华啊,你猜她被捕后会遭遇什么?”
张未林接过电文,瞄了几眼,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兄病危,妹速归。”
他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旦张露萍返回山城,立刻就会落入特务手中。
张未林加入红党之后,在工作中相识了报务主任、扬州人冯传庆,因为都有一颗抗日救国的爱国之心,渐渐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时机成熟后,张开始向其宣传红党思想,最后劝说冯传庆加入了红党。
在冯传庆的介绍下,报务员辽宁人杨某、南通人王某人等先后加入红党,组成六人小组。
后来组织上派来张露萍担任支部书记,领导几人,负责直接和当地地下党联系。
张露萍原名余慧琳,是西川本地人,37年赴宝塔山,在“鲁艺”受训过,38年加入红党,长得漂亮又极其聪明,虽然只有18岁,但工作热忱,具有领导才能。
她化名张露萍,和张未林以“兄妹”的名义掩护身份工作。
在她的领导下,半年时间里,七人小组多次获取了军统电讯处的密码、波长、呼号、图表和分布在全国各地的秘密电台,并利用军统电讯总台的信号,不断向红党地下电台发出密电,这些工作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也许是这半年的工作太过顺利,他已经没了最初的那份警惕。
对他来说,今天是无比煎熬的一天。
他既懊悔自己太轻心大意,没有发现今天是针对泄密案做好的局,又后悔自己太不小心,竟然没有发现身后的跟踪者,更后悔自己没有将名单文件销毁。
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眼看名单暴露,其他同志都会因为他被捕,他却无能为力,这让他心力憔悴。
“说吧,莫非你想见到她再说?到时候的场面恐怕不好看哦。”
张未林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他,目光里满是担忧和愤怒。
“说吧.”何商友继续徐徐善诱,但旁边沉着脸的戴春风早就不耐烦了,他冷哼一声:
“别啰嗦了,直接送审讯室。”
张未林被带进审讯室,戴春风环顾一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