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灰色西装男失望地摇了摇头,嘴里嘟囔了句什么,面无表情地一挥手:
“带回宪兵队,严刑拷问。”
“哈衣。”
便衣冲上去将妇女和投降的中年人拖走。
这时灰色西装男阴鸷的眸子扫视过每一个惊魂未定、排队焦急等候检查的路人,他们面色惶恐,窃窃私语,在西装男的扫视下,每个人胆怯恭顺地低下了头。
西装男满意地笑了笑,对着刚才检查的两名宪兵打了一个响指,示意他们过去。
两人耸拉着头,连忙微微躬身小跑了过去。
“啪啪”
两个巴掌猝不及防打了过去,西装男叽哩哇啦对两人呵斥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张义站在接受检查的人群中间,弯着腰低着头。
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棉衣,头戴毡帽,手上提着一个陈旧的擦鞋箱,从里面散发出丝丝鞋油的味道。
而他提着的鞋箱上有醒目的“东亚共荣”几个大字,让排在他前后的战战兢兢的群众也不免鄙夷。
张义揉了揉被帽子压的乱哄哄的头发,借着眼角的余光望着西装男离去的背影,脑海中迅速闪现特务处掌握的特高课所有人员的资料。
他料定此人一定是金陵特高课的北山恒手下所谓的双杰之一,不是特务科科长高木心平,就是情报科科长灰野敬二。
无论是谁,都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张义随着队伍缓缓向前移动,瞥了一眼地上中年人的尸体,不知他是红党的人还是党务调查处的,只能默默叹息一声。
等轮到他的时候,两名日本宪兵上前,两人持着刺刀戒备地站在他左右,一旦检查出什么违禁品,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宪兵让他抬起胳膊,仔细摸过他的咯吱窝、腰间和腿部,反反复复两遍。
显然经过刚才的事,日本宪兵检查的更仔细了。
见他确实没有携带什么违禁品,宪兵的刺刀指向地上的箱子。
不待日本宪兵开口,张义赶紧蹲下,麻利地打开鞋箱。
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鞋油、胶皮、折叠小板凳、擦鞋布、锉刀等工具,一个脏兮兮的棉手套,一个破旧的水壶,一个冰冷的窝头
要说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半盒“老刀”牌香烟。
“还有没有东西?”日本宪兵盯着张义问。
“没有了,太君。”
张义脏兮兮的脸上涌出讨好的笑,连忙满脸堆笑地将半盒老刀香烟递给了这名日本宪兵。
宪兵倨傲地接过香烟放进自己的口袋,呵斥道:
“你的什么名字,良民证。”
张义连忙将准备好的证件递了过去,宪兵接过来瞄了一眼,轻蔑一笑,随即抛给了他。
‘张阿五,哼,真是个愚蠢的名字,不过还是个懂事的支那人。’
张义手忙脚乱地去接证件,却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日本宪兵眼中的轻蔑意味更足,不屑地挥了挥手。
张义就这样通过了检查,进了金陵的城门。
扛着擦鞋箱的张义一路躲避检查,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一家破旧旅社的后院。
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敲响了大门。
几声富有节奏的敲门声过后,猴子警惕地将门打开,张义闪身而入。
这里是早前准备好的一处安全屋,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钱小三呢?”
“出去打探情报了。”
“有钱新铭的消息吗?”
猴子懊恼地摇了摇头。
他和钱小三比张义提前一天进入金陵,但日本宪兵不仅在路口设置了岗哨,还时不时挨家挨户进行搜查,想要潜伏都不易,更别说打探情报。
敌人内部不用说,只能在咖啡馆、酒吧、舞厅这种地方偷听一些日本浪人或者汉奸的谈话,从中获得一点有用的情报。
张义也不气馁,将擦鞋箱子打开,扣开底座,从里面取出一部冰棍大小的电台。
这是特务处电讯科科长魏大明发明的玩意,张义晚一天进来就是为了这东西。
带着电台进来确实有点冒失,但电台就是特工的“千里眼”和“顺风耳”,离了它,遇到什么情况都无法和组织取得联系,立刻会变成聋子和瞎子。
此刻张义坐在桌前,测试了一下电台信号,立刻给武汉的戴春风发了第一份密电,汇报了平安。
刚放下耳机,敲门声再次响起。
不一会儿,满头大汗的钱小三走了进来,他端起一碗凉茶一饮而尽。
“没有打听到钱新铭的消息,不过我看到了尚振声。”
尚振声是原金陵潜伏区副区长,因为钱新铭的出卖而被捕。
“在什么地方?”
“日本宪兵司令部他身边除了宪兵,还有特高课的人,戒备森严,很难靠近。”
“还有什么情报?”
钱小三想了想,道:“我听几个浪人和汉奸谈话,倒是有个八卦新闻。”
“少卖关子,快说。”
“一周前,金陵发生了一场车祸,当事双方都是日本人.”
钱小三娓娓道来。
原来这场车祸的当事人之一是日本驻金陵领事馆的二等秘书水野丈一,他刚来到金陵的妻子和儿子被汽车撞死。
肇事者是个醉酒的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少尉。
本以为此人会受到处罚,然而此人仅仅是被关押了一周就被释放,官复原职。
水野丈一无处申冤,在少尉被释放的当天用手枪诋在自己下颚,屈辱地准备自杀,后来被同事发现,救了下来。
很显然肇事的日本海军少尉是个有背景的。
水野丈一这样的遭遇和选择,在等级森严的日军内部倒是很常见的。
上级军官高高在上,底层军人却过得并不如意。
张义对他的遭遇没有半点同情,他想的是能否策反此人。
想要在金陵锄奸和潜伏,就要织一张密密麻麻的情报网络,并且延伸到敌人内部,或许这个水野丈一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中国人里有汉奸,日本人也一样。
第211章 策反
夜晚的金陵,潮湿,寒冷。
大街上人迹罕至。
日本人为了将抗日分子全部抓捕或者驱赶出去,在市区的很多街道拉起了铁丝网,划出了军事管制区。
白天,他们会对每一个过路的行人进行盘查,发现可疑分子即刻逮捕。
晚上,天一黑,立刻施行宵禁,所以除了一些日本浪人和汉奸出来活动外,外面人迹罕至。
宵禁的施行反倒使得日本侨民聚居区呈现出异样的繁华。
一到晚上,许多酒家、舞厅、妓院和赌场门庭若市,生意爆火,到处充斥着寻欢作乐者的喧嚣。
此刻一队日本宪兵正在大街上巡逻,突然身后不远处的垃圾箱突然“砰”一声发生了爆炸。
旁边一颗拳头粗的树木直接被拦腰斩断,两名宪兵直接被炸出几米远。
现场黑烟滚滚,日本宪兵急的哇哇大叫,但搜索了很久,依然没有找到投掷炸弹的人。
紧接着,市区的另外两处街道也相继发出了小规模的爆炸事件。
几分钟后,电话蜂拥打入特高课和宪兵队,一时间,全城的大量的警力和特工奔赴三处现场。
做完这一切的张义,带着猴子和钱小三乔装打扮后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宪兵队附近,找了一处空楼房,再次安装了炸弹。
他们先是从楼上的窗口故意扔出一枚手榴弹,引诱日本人宪兵上钩,自己则躲在另一处默默观察动静。
果然,手榴弹的爆炸声再次引来了一队日本宪兵,他们迅速展开军事队列将那栋楼包围。
几个日本兵观察了半天,在一个小队长的指挥下,他们迈着罗圈腿上前刚将大门踹开,门后的炸弹就浑然炸响了,当场炸死几人。
这次日本宪兵也学鬼了,根本不进去,而是架起机枪对着门内就是一通扫射后,然后冲了进去。
这时,埋在地上的炸弹又响了,浑然的爆炸声中,日本宪兵死伤惨重。
趁着混乱,张义三人悄然潜入了日侨区。
水野丈一此刻正坐在一家日料店内喝酒。
这家日料店的招牌菜是寿司和生鱼片,店内座位宽敞舒适,餐具一尘不染,穿着和服画着歌姬装的服务人员礼貌周到,让人感受到无微不至的关乎。
一间间隔开的日式房间里面传出淫词浪笑声,走廊里几个醉醺醺的日本军官揽着姑娘肆无忌惮地大笑着。
水野丈一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一直催促陪着他的一个穿着和服干瘪消瘦的老太太给他倒酒。
他这几天流连忘返于饭店酒肆,喝最烈的烧酒,然后醉醺醺的回家,躺在床上感受头疼欲裂的感觉,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终于结束了今天的买醉,水野摇摇晃晃地从店内出来,刚走出一段路程,突然心里一惊,他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跟踪者不紧不慢地尾随在他身后,好像故意让他发现似的。
虽然对方只有一人,还是让水野心中一个激灵,酒意瞬间清醒了几分,他连忙快速绕进了一条巷子。
但跟踪者似乎有些肆无忌惮,继续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当水野握着着上膛的南部手枪突然从他身后杀出来时,跟踪者脸上没有丝毫的诧异之色,反而挂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还不待水野说话,巷道前后再次闪现出两人,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下了他的枪,冷冰的枪口顶上他的额头。
水野丈一大吃一惊,身体变得僵直,面色凝重,死死盯着面前之人。
此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一袭黑色风衣,头上戴着礼帽,嘴唇上留着仁丹胡子,表情冷峻,看上去有几分日本人的气质。
水野惨笑一声,黯然道:“我都这样了,你们还想赶尽杀绝吗?”
“水野君误会了,久仰大名,我们不是来杀你的,而是想和你合作。”仁丹胡子开口说的却是中文。
“合作?”水野脸色骤变,他下意识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用流利的中文问道:
“伱们是中国特工?”
“不错,我希望和水野君交个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也不会成为朋友的。”
水野冷笑一声,恢复了日本人的倨傲,瞥了一眼黑暗中,不屑道:
“信不信只要我大喊一声,帝国的卫兵就会赶到这里,杀死你们三个。”
“刚才的爆炸水野君没听到?他们现在忙着抓人呢,根本顾不上这里…再说了,要死也是你先死。”仁丹胡子面不改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即便我们成不了朋友,也可以做一次交易嘛。”
“我不怕死,生命对我早就没有了意义但我不会背叛自己的祖国。”
“是吗?就像你失去生命的妻儿那样?他们的生命也没有意义吗?杀害她们的凶手还在逍遥,水野君是不想复仇还是根本没有杀人的勇气?”仁丹胡子的话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一句接着一句地问。
水野丈一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并没有想让你背叛你的祖国,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你帮我搞到原金陵区区长钱新铭的消息,我帮你击杀那位杀死你妻儿的肇事者,从此我们不再见面,很划算,不是吗?”
这句话让水野丈一沉默了,他迟疑了一会,紧紧盯着张义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相信你能做到。”
“张义,你应该听说过我。”仁丹胡子淡然道。
这个名字落在水野的耳中如同擂鼓,作为大使馆的二等秘书,他对这个上了特高课必杀名单、让领事官须磨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人可谓印象深刻。
根据帝国的情报显示此人升任副科长后随特务处转移到了武汉,却不想竟然就潜伏在金陵城,潜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