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縱伐
怎麼都想不明白，在她印象裡，笨笨的、有些虛榮的表妹，怎麼就成了這麼厲害的大人物。
隨即，她看著未婚夫和未來公公這副前所未有的殷勤姿態，眼睛轉了轉。
心思倒是立刻活泛了起來。
她雖然攀上了趙鵬這個高枝，但在這個家裡，尤其是在強勢的未來婆婆面前，其實並沒有多少地位。
就比如這次的訂婚宴座位安排。
男方生意上的夥伴、機關單位的朋友，自然是主桌和貴賓席。
而她們石家和林家這些女方的親戚，都是從周縣鎮上來的。
當時安排的時候，趙鵬一家就想當然地把他們“自動”安排在了門口角落這幾桌。
理由是：既方便進出，也不至於在那些“大人物”面前露怯失了禮數。
這本是情理之中，卻不成想，正是這個不經意的安排，讓他們親眼目睹了林沐雪登場的全部高光時刻。
但與此同時，這也赤裸裸地體現出，趙家確實沒太把她孃家這邊的親戚當回事。
可現在，有了小雪的出現，那分量可就完全不同了！
趙家那邊所謂的貴客，比如那位驚鴻一瞥的馮主任，在小雪面前，不也得恭恭敬敬地跟在後面？
人家可是省領導接待的貴客！
她上前一步，親暱地挽住未來婆婆的胳膊。
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和撒嬌：“媽，您看這座位安排的…我小姨和姨夫他們坐在這兒，離主桌那麼遠，待會兒敬酒說話都不方便。要不…讓大家換到前面那幾桌去吧？”
趙母聞言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
旁邊的趙長宏立刻一拍大腿，臉上滿是懊悔與自責：
“哎呀！你看我這腦子！都怪我！考慮不周！考慮不周啊！”
“佳佳說得對！這必須得換！”
他立刻轉頭，對著不遠處的酒店經理大聲喊道：“服務員！經理！快過來一下！”
接著，在趙長宏的親自指揮下。
整個宴會廳後場開始了一陣忙碌的咿D。
石夢佳母親這兩桌親戚，在服務員的引導下，被恭恭敬敬地請到了前面緊鄰主桌的區域。
王素霞、王向彤、朝暉等人，在路過趙家那些生意夥伴的桌席時。
看著那些之前還對他們愛答不理的“大人物”，此刻紛紛起身，臉上堆著客氣而友好的笑容。
才終於遲鈍地意識到——
小雪，僅僅只是在眾人面前露了個面，說了幾句話。
就足以讓他們全家人，在這場原本不屬於他們的盛宴中，一步登天。
巨大的榮耀感，讓每個人都感到一陣陣暈眩，百感交集。
與此同時，關於林沐雪以及隔壁那場政府接待宴會的更多細節，也如長了翅膀般在廳內傳開。
“聽說了嗎？隔壁是國家能源部和唐儀精密牽頭的戰略專案！”
“那個‘西部光伏新能源產業叢集’，聽說總投資額是按千億算的！”
“咱小雪在的那家容流資本，就是這次受邀來投資咱家鄉的金融機構！她本人是公司的總助，正經的高管！”
……
親戚們聽得心潮澎湃，討論的熱火朝天。
他們可能不知道“容流資本”，但誰沒聽說過“唐儀精密”？
那可是國內最頂級的科技公司啊！新聞裡天天都能看到！
長安高新區那個巨大的產業園，龍頭企業就是唐儀精密的西部製造基地。
能在那裡上班的，個個都是頂尖人才，說出去臉上都有光！
就在他們議論紛紛之際。
旁邊一桌的一個賓客突然站起身，端著酒杯主動走了過來。
那人看起來四十多歲，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儒雅，一看就是個成功人士。
他徑直來到林寶山旁邊，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這位想必就是林總的父親吧？您好您好，我是中信證券的張濤，和趙總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沒想到容流資本的林總，也是咱們長安人。令嬡真是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啊！”
在座的親戚們受寵若驚，連忙起身回敬。
表哥王朝暉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問道：“那個…張總，冒昧問一下，這個容流資本是個啥樣的公司啊？很厲害吧？”
張濤聞言一愣，隨即失笑道：“何止是厲害，容流資本的總部在香江，是國際知名的私募基金，旗下管理的資產總額，接近一千億人民幣。”
他頓了頓，語氣裡滿是驚歎：“林總能在這個年紀，成為容流資本的總助，那可真是人中龍鳳！”
“千億…人民幣？！”
這個詞彙，如同炸彈一般，在親戚們本就脆弱的認知裡，轟然爆炸。
二姨王素雲更是手一抖，“哐當”一聲，手裡的筷子直直地掉在了地上。
哥哥林沐川僵硬地坐在那裡，耳邊嗡嗡作響。
他想起自己那岌岌可危的工作，想起妻子對自己“沒本事”的數落，想起剛才出門時，連一包煙錢都要算計的窘迫…
再對比此刻的妹妹，巨大的羞愧與無力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張濤又客氣地寒暄了幾句，這才告辭離開。
但他帶來的震撼，卻如同餘波，久久未散。
接下來，不斷有之前連正眼都瞧不上他們的大人物，主動上前敬酒攀談，言語間極盡客氣與奉承。
王素霞和林寶山這兩個普普通通的農村人，何曾見過這等場面，只能端著酒杯，手足無措地站起又坐下，嘴裡重複著“不敢當，不敢當”。
那份巨大的、被全場仰視的榮耀感，讓他們的臉膛因激動而漲得通紅。
真是一輩子都沒這麼風光過。
時間來到中午12點，訂婚宴準時開場。
舞臺燈光璀璨，氣球與花藝交織出一片柔光。
司儀正說著熱情洋溢的開場白。
然而在熱鬧的音樂聲裡，王素霞的神情卻越來越不安。
她抓住丈夫林寶山的胳膊，手心全是冷汗。
湊到丈夫耳邊，聲音都在發顫：“寶山，你說…小雪她是不是還在恨咱們？她剛才見面，連聲‘爸媽’都沒喊…”
聽到這話，原本還紅光滿面的林寶山，心也猛地向下一沉，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僵住。
半晌沒吭聲。
他原本以為，小雪肯回來參加佳佳的訂婚宴，就是給了家裡一個臺階，是準備和解了。
可現在仔細想想，她或許真的只是因為工作，“順路”過來一趟。
如果是以前那個倔強又懂事的女兒小雪，兩年沒見，他們還能仗著父母的身份上去說道說道。
一家人關起門來，吵也好，鬧也罷，說幾句軟話，哄一簦堰@兩年攢的積蓄給女兒，可能也就過去了。
可現在……
一想到剛才那個被市長、被無數精英簇擁著，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氣場的女兒。
兩人心裡就一陣陣發虛，惴惴不安。
那份剛剛才升起飄飄然的榮耀感，剎那間煙消雲散。
尤其是王素霞，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
當初在燕城那場大吵之後，女兒拉黑了她所有的聯絡方式，母女之間徹底斷了情分。
她知道是自己家裡虧欠女兒，但那份屬於長輩的尊嚴和矜持，卻讓她始終拉不下臉，主動去道歉求和。
後來兒媳婦懷孕，她從老家過來幫忙照看，再後來孫子出生，一晃，竟已是兩年。
兩年時間，足以改變太多東西了。
小雪到底經歷了什麼，又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他們作為父母，一無所知。
愧疚、惶恐、刺痛、心疼、糾結……
……
訂婚宴的氛圍越來越熱烈。
觥籌交錯，人聲鼎沸。
不知何時，靠近主舞臺的側門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原本喧鬧的宴會廳漸漸安靜了下來。
“小雪！是小雪回來了！”
“素霞、寶山，你家二丫頭過來了！”
親戚們紛紛激動地站起身，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齊刷刷地朝著那個方向指指點點。
王素霞和林寶山也連忙跟著站起，緊張地攥著手，望了過去。
便看到，忙完公務的林沐雪，獨自一人從側門走了進來。
她手裡拎著個閃耀著皮質光澤的黑金色手提包，身上的白色西裝在宴會廳璀璨的燈光下，泛著幾乎有些刺眼的光芒。
趙長宏等人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態度近乎諂媚，比剛才迎接馮主任時還要誇張許多。
佳佳提著裙襬，親暱地跑上前，直接從司儀手中“搶”過話筒，遞了過來：“小雪！你可算來了！快，大美女，你現在可是咱們全家的驕傲，快上來給姐說幾句祝福的話，讓我沾沾光！”
林沐雪優雅地接過話筒，聲音透過音響，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宴會廳：“佳佳，趙鵬，恭喜。祝你們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說完，她在一片寂靜中，開啟那隻Birkin黑金包，從裡面取出了一個標誌性的紅色首飾盒。
“一點小小心意，祝你們訂婚快樂。”
“謝謝小雪。”
佳佳連忙激動的雙手接過。
在旁邊閨蜜的慫恿下，開啟了禮盒。
“哇——！”
一陣壓抑不住的驚呼聲響起。
司儀也是個機靈人，立刻湊上前，對著話筒大聲渲染氣氛：“我的天！是卡地亞LOVE系列的經典手鐲！這款可是價值四萬多！林總果然氣度非凡，這祝福，可是實打實的分量十足！”
劇烈的掌聲響起。
而聽到金額的親戚們，眼皮子都跳了跳。
抱著嘟嘟的彭曉萌眼睛有些紅。
她以前是在專櫃賣化妝品的，也接觸過一些買得起奢侈品的客戶。
自然知道這個手鐲。
卡地亞！四萬多啊！
林沐雪只是淡淡一笑，彷彿送出的不是一款奢侈品，而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禮物。
王素霞看著舞臺上那個精緻、昂貴，彷彿周身都散發著光芒的女兒，目光一陣恍惚。
她彷彿還記得多年前，那個抱著她的大腿，哭著鬧著，只想要一身過年新衣服的小姑娘。
一轉眼…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變得如此陌生，如此遙遠。
林沐雪在一片簇擁下，被恭恭敬敬地請到了前排的親戚席位，在早已為她預留好的主位上，施施然坐下。
“小雪，對不起…”王素霞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兒，眼淚終於忍不住湧了上來，聲音哽咽。
林沐雪的嘴唇緊緊抿起，沒有去看母親那張寫滿愧疚的臉。
她只是從桌上的紙巾盒裡，面無表情地抽出一張紙巾，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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