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榜八十天
如此,我大明便可从无休无止的北方边患中彻底脱身,集中全部精力,解决西夏之患,打通西域商路.
第1738章 何故不做?
继而发展内政,休养生息,创万世太平之基业!此为长远之计!”
“以虎啸之兵,伐西夏之国,我大明坐收渔利,一举而定两大边患。”
“此等万全之策,何乐而不为?”
一番话,条理清晰,层层递进,气势磅礴。
他没有去反驳朱棣的缓兵之计之说,而是直接将议题,从要不要灭虎啸这个战术层面,粗暴地提升到了如何为大明谋取最大战略利益的帝王高度。
他所描绘的宏大蓝图,远比单纯的攻城略地、快意恩仇,更具诱惑力,也更能彰显一位帝王的雄才大略。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
许多原先主张强硬出兵的官员,此刻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们不得不承认,玄机真人所言,格局之大,谋虑之深,确实远在他们之上.
朱棣眉头紧锁如铁,双拳在袖中紧紧攥住。
他虽勇武,却非莽夫。
朱玄机所说的道理,他并非不懂。
但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和麾下将士浴血奋战换来的大好局面,就这么被对方轻飘飘几句话化解,并再次将整个天下大局的主导权,牢牢地、死死地握在了他自己的手中。
就在此时,一个苍老声音,从御座之侧,缓缓响起。
“玄机真人所言,甚合老夫心意。”
满朝文武,骇然望去。
只见一直闭目养神,仿佛一尊雕像般置身事外的内阁首辅,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
那双饱经风霜的眸子里,不见丝毫当年的杀伐之气,反而透着一股看透世间一切纷争的睿智。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太祖皇帝,是何等强硬的主战派。
他一生都在与北方的蛮族作战,对于虎啸,更是恨之入骨。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自己儿子朱棣的人。
可他,却出人意料地,站在了朱玄机的一边。
朱元璋缓缓起身,龙行虎步,走到大殿中央。
他没有看朱棣,也没有看朱玄机,而是对着龙椅上神情复杂的朱允炆,深深地躬身一拜。
“陛下。”
“老臣征战一生,见过的死人,比这殿里站着的活人还多。”
“老臣懂得,战争,从来不只是为了杀戮。”
“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如今,虎啸国贼已除,新主稽首愿降,此乃天赐伐交之良机。”
“若能不费我大明一兵一卒,便可令其臣服,并为其所用,去攻伐我大明另一心腹大患。”
“此等好事,何故不做?”
说到这里,他终于转过头,看向了自己那个依旧一脸不甘的儿子。
“燕王所虑,乃将帅之忧,固然有理。”
“然玄机真人所谋,乃国君之略,更为深远。”
“陛下身为天下之主,当有全局之观,不拘于一城一地之得失,不逞一时之快意恩仇。”.
第1739章 朕意已决!
朱元璋的话,如同一记记黄钟大吕,在每个人的心头重重敲响。
如果说朱玄机的话是理,那朱元璋的话便是势,是开国太祖不容置疑的无上权威。
一位是算无遗策、宛如在世神仙的国师,一位是亲手开创了大明基业、堪称不败战神的太祖皇帝。
当这两人同时支持一个决议时,其分量之重,足以压倒朝堂之上任何反对的声音。
朱棣僵硬地站在那里,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
他可以反驳朱玄机,但他如何反驳自己的父亲?朱元璋这几句话,看似公允,实则如同一座大山,直接将他死死压住。
一句将帅之忧,一句国君之略,等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开否定了他朱棣的格局,将他与帝王的角色,彻底对立了起来。
这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双簧。
朱玄机唱白脸,陈说利弊,晓以大义。
朱元璋唱红脸,一锤定音,以势压人.
他们联手为年轻的皇帝朱允炆铺平了道路,也堵死了燕王朱棣所有可能反驳的余地。
龙椅之上,朱允炆的目光在自己的皇叔祖与太祖爷爷之间流转,心中那最后一丝因为年轻热血而产生的犹豫,也烟消云散。
他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一次国策的选择,更是一场活生生的、关于帝王心术的现场教学。
他深吸一口气,从龙椅上缓缓站起。
“众卿所言,朕已尽知。玄机真人深谋远虑,首辅大人老成谋国,皆是为我大明江山万年计。”
“朕,意已决!”
“准虎啸所请,订立《黑水盟约》!着礼部与兵部,即刻拟定与虎啸新主结盟,共伐西夏之具体方略。”
“自今日起,联虎制夏,便为我大明国策!”
“陛下圣明!”
满朝文武,无论心中作何感想,此刻都只能躬身下拜,山呼万岁。
朱棣站在人群之中,深深地低下了头,宽大的朝服袖袍,掩去了他那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双手,以及脸上所有无法掩饰的不甘与屈辱。
他又一次输了。
在权谋的棋盘上,他再一次被那个看似云淡风轻的道人,将得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
……
金殿上的钟鸣声仿佛还带着嘲弄的回响,在耳边嗡嗡作响。
当朱棣回到应天府的燕王府时,他脸上那层在朝堂上强行维持的平静伪装,终于如面具般寸寸碎裂。
“都给本王滚出去!”
一声压抑着无尽怒火的咆哮,让整个王府的侍从和护卫噤若寒蝉,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前院。
那扇沉重的红木书房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合上,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下一刻。
一只前朝哥窑的青瓷笔洗,被他狠狠地掼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瞬间四分五裂,那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旷的书房中显得格外刺耳,也格外无力.
第1740章 新战场!
朱棣的胸口剧烈地起伏,那股在太和殿上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怒火与屈辱,此刻如火山般彻底喷发.
他输了,输得毫无悬念,输得憋屈至极!朱玄机与他父亲的那场双簧,不仅仅是确立了联虎制夏的国策,更是对他这位燕王,对他身后整个浴血奋战的北方军功集团的一次公开的打压和羞辱!
“将帅之忧,国君之略……”
朱棣咀嚼着这两个词,只觉得满嘴都是血腥味。
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朱棣,不过一介武夫莽汉,只配在边关为国冲锋陷阵,朝堂大略,天下棋局,轮不到你来置喙!
他引以为傲的赫赫战功,在对方那套宏大的地缘战略面前,竟显得如此渺小,甚至成了被制衡、被削弱、被利用的理由。
朱玄机此举,无异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抽了他一记耳光,然后又抽走了支撑他权势最重要的那根梁柱。
“好一个玄机真人,好一个以退为进的阳谋……”
朱棣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脚下的瓷器碎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刺得他心烦意乱。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他落入对方更深的算计之中。
他终于彻底意识到,朱玄机对他的削弱,已经不是过去那种零星的敲打,而是一套环环相扣、让他无法拒绝的系统性阳谋。
从釜底抽薪调离他的边军,到如今的联虎制夏,将他这头猛虎引向遥远的西方。
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他的痛处,却又让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公然反抗的理由。
去西征?那是为国开疆拓土,是忠臣本分,他不能不去。
不去?那就是心怀怨望,不听调令,正中对方下怀。
他不能再等了。
被动地防守,只会被对方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点剥夺掉自己所有的力量,直到最后成为一只任人宰割的笼中困虎。
必须主动出击。
在对方的棋盘之外,开辟一个新的战场!
入夜,几顶不起眼的青呢布轿,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燕王府的侧门。
几位身着便服,面容却透着一股久居高位的矜贵之气的中年人,在王府心腹的引领下,快步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了那间依旧灯火通明的书房。
为首之人,乃是当朝国子监祭酒,大才子解缙。
此人乃江南士族领袖,文章冠绝天下,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他身旁,则是吏部左侍郎黄子澄。
此人虽非江南人士,但为人方正,最是恪守祖宗之法,对玄机真人近年来推行的诸多新政,尤其是对商贾的宽容、对工匠的重用,早已心怀不满。
他们,代表着盘踞在大明朝堂之上的另一股强大到足以让任何人忌惮的势力,传统的儒家士大夫与保守派官员.
第1741章 王爷高见!
他们敬畏太祖的威严,却对朱玄机这个以方外之人,干预朝政的国师,带着本能的排斥与警惕。
在他们看来,朱玄机所推崇的格物致知、工商实业,皆是奇技淫巧,动摇了士农工商的国本.
而他所主导的对外战略,更是充斥着兵行险着的霸道诡诈,而非圣人所倡导的王道教化。
“王爷深夜相召,不知有何见教?”
解缙落座后,开门见山,神色凝重。
朱棣亲自为几人斟上茶,屏退了左右。
“几位大人,今日朝堂之事,想必都已清楚。”
朱棣沉声道:“本王非是贪恋那点战功,只是忧心国事。”
“玄机真人此策,名为联虎制夏,实则引狼入室,后患无穷。”
“将国家安危,寄托于虎啸蛮夷之信义,无异于与虎谋皮。”
黄子澄抚着颌下长须,重重地点了点头。
“王爷所言甚是。”
“真人虽有神鬼莫测之能,但其所行之道,多为霸术,而非王道。”
“长此以往,恐将乱我大明祖宗之法,动摇社稷之根基。”
“乱我大明祖宗之法……”
朱棣敏锐地抓住了这几个字,心中一定。
他找到了可以联合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