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一开始确实不同意，不过在我的劝说下，他们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弗拉基米尔男爵眼睛虚眯，弹了两下烟灰，饶有兴趣道：“你是如何劝说他们的？”
“我向他们提出了三个问题。”马维淡淡的说：“第一个问题是关于罗曼诺夫王国未来的科技建设……弗拉基米尔男爵，请问您如何看待罗曼诺夫王国的未来呢？”
罗曼诺夫王国的未来？
弗拉基米尔男爵眉头微蹙，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现在挺好的，将来变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上面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您知道温莎王国吗？”
“……我想没人不知道温莎王国。”
“那您知道温莎王国是如何成为第一强国的吗？”
“当然知道，依靠皇家海军舰队打开航路，通过商业活动以及一些掠夺行为聚敛了大量财富，不断积累，最终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不，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温莎王国经历了一场改革，通过这场改革，他们舍弃了腐朽的制度，踏上了前往新时代的巨船。”
马维站起身，走到窗边，眺望远处一片雪白的景象，继续说道：“时代变了，弗拉基米尔男爵，您肯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更迭的时代当中，凡循规守旧者，最终结局一定是凄惨的。”
“温莎王国的本土面积，还不及罗曼诺夫王国的十分之一，可他们如今的经济实力，却十倍于罗曼诺夫王国，依靠的，并非农业，而是工业制度。”
马维轻轻敲打窗户镶嵌的玻璃，“比如这扇窗户，凭罗曼诺夫王国的工业基础，成本价也许在1先令左右，而放在工业基础完善的温莎王国，或许成本只需5便士。”
“罐头、火车、铁路……其他的例子多如牛毛数不胜数，罗曼诺夫王国是大型的原材料出口国，本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可因为工业基础的落后，导致绝大部分利润都落入了温莎王国囊中，他们进口你们的铁矿、木材、农作物，加工成铁器、木雕和罐头，再卖还给你们，你们售卖原材料赚到的钱，全部用来购买温莎王国先进的产品，结果呢？钱都被他们赚走了。”
弗拉基米尔男爵抽着香烟，半晌后说：“罗曼诺夫王国有很多资源。”
“所以就能无限制的挥霍吗？”马维摇了摇头：“既然罗曼诺夫王国有如此巨大的优势，为何不发展工业呢？你们这些贵族，售卖一吨小麦粉得到的利益，可能还没有人家温莎王国一座工厂半天产出的利润高，如果罗曼诺夫王国把这一吨小麦粉加工成产品，卖给其他国家，岂不是赚的更多？”
“保罗一世陛下也在发展工业。”
“笑话！”
马维大声说道：“土地在谁的手里？贵族！只要贵族不点头，保罗一世陛下如何能发展工业呢？长此以往，罗曼诺夫王国就彻底完了，再也无法追上拥有大量人才和先进工业的温莎王国！”
“……我们很乐意贡献土地，让保罗一世陛下建立工厂，发展工业。”弗拉基米尔男爵的声音不自觉的小了几分，没有一开始的自信了。
“可是你们没有足够的人才。”马维长叹一声：“你们封锁了教育，把教育视作瑰宝，藏在家中，使得拥有将近两亿人口的罗曼诺夫王国人才短缺，没有这些人才，如何发展工业？没有核心科技，如何强民富国？你们抱着贵族的名头整天做白日梦，结果呢？只配喝温莎王国施舍的泔水！”
“你到底想说什么？！”弗拉基米尔男爵有些恼怒的抬起头，怒视着马维：“是，你是来自温莎王国，知道那里有多先进，所以就能跑来嘲讽我们？”
“我是想让你清醒一些，看明白局势，打开自己的格局，男爵大人。”
马维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为什么想当贵族？就因为贵族是人上人？不！是因为贵族可以得到土地，得到财富！可如今的时代不需要贵族！你们只知道卡捷琳娜殿下第一项政策是废除贵族制，损害到了你们的利益，可若是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废除贵族制之后呢？”
“步入工业化的罗曼诺夫王国，就是一座金山！拥有大量原始财富的你们，借助这阵风，将获得比以前多数倍、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利益！”
“保罗一世陛下鼠目寸光，是因为他要稳固自己的地位，你们鼠目寸光，是因为愚蠢！”
“我搞不懂你们为何要支持保罗一世。”
客厅里，马维发出了灵魂诘问：“他要当的是国王，拿你们的未来下注，你们非但不反对，反而美滋滋的往上凑，真是一群贱骨头……”
第58章 又是你
“如果你们想了解更多，就来参加后日的晚宴吧。”
留下请柬，马维带着莱文和尤妮亚离开了雪地庄园。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利害关系也已经陈述清楚，他相信自己已经引起了弗拉基米尔男爵的注意，只要他们来参加后日的晚宴……
说服他们的机会就更大了。
“Boss。”
前往下一处贵族住所的马车上，莱文询问道：“弗拉基米尔男爵是咱们找到的第一位贵族，至于你说的若鲁斯伯爵家的长子、舍夫佐夫上尉、克尔布莱德男爵他们……根本没同意参加晚宴啊！咱们连他们的面都没见着呢！”
马维瞥了他一眼，“你懂不懂什么叫谈判资本？”
“不懂。”
“如果我不这样说，弗拉基米尔男爵又怎会对咱们刚才的话产生兴趣呢？”马维一边跟尤妮亚玩剪刀石头布，一边笑着说：“乞丐不会嫉妒百万富翁，但一定会嫉妒比自己收入更高的乞丐，人就是这种生物，他们对同地位者的选择非常感兴趣，咱们只要利用好这一点，就能把他们变成提线木偶。”
“可是……Boss你跟弗拉基米尔男爵说的利益问题，似乎跟卡捷琳娜殿下设想的不符，她不会让贵族成为垄断企业主的。”
“我也不会。”
“那你为什么……”
“哎，我又输了，尤妮亚真棒！”
马维捏了捏尤妮亚的鼻子，头也不抬的回答莱文的问题：“还是那句老话，抓住人们的需求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我不这样做，他们会心甘情愿的掏钱吗？你可以说我卑鄙，说我下作，说我不择手段，我都不在乎，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减少流血冲突，让真理教会迅速发展壮大。”
说完，马维又想起了雪地上的脚印，他大致已经猜出了来客的身份，但想要更进一步确定的话……
需要召回监视雪地庄园的猫猫，他这次出门没有带上胖橘小黑，所以只能等回去之后再说。
……
“父亲！”
戈夫曼拿起桌上的请柬，望着上面属于卡捷琳娜的字迹，激动的不能自我：“我决定了，一定要去参加后日的晚宴！”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弗拉基米尔男爵实在忍不住了，抬手扇在儿子的脑袋上：“人家冲上门把咱们骂了一顿，你还挺开心的？”
“他说的是实话啊……”戈夫曼拿着请柬翻来覆去的看：“不管父亲你怎么说，我都要去参加卡捷琳娜殿下的晚宴！”
“去吧，去看看也好。”
“嗯？”
戈夫曼一脸茫然的看向弗拉基米尔男爵，“父亲你改变主意了？”
“不，我只是在给你找条后路。”弗拉基米尔男爵用力掐灭香烟，一字一句的说：“你去参加晚宴，并不能代表叶戈罗夫家族，所以哪怕晚宴的消息走漏，我也有其他的理由在保罗一世陛下面前解释，说你年轻不懂事之类的。”
“如果晚宴的消息没有走漏，说明卡捷琳娜殿下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也从侧面证明了她的实力，那时，咱们就以你个人的名义，向她暗中提供资助。”
“父亲……”戈夫曼张了张嘴：“为什么所有事要通过我来做呢？”
“因为我还没死，作为追随保罗一世陛下的军功贵族，只要我不表态，叶戈罗夫家族就始终有退路！至于卡捷琳娜殿下那边，有你这重关系在，将来即使保罗一世陛下失败，你也不会受到波及，最多你父亲我上绞刑架。”
“不，这样不行！我不能看着父亲你被人绞死！”
“别天真了，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弗拉基米尔男爵脸色凝重，一点也不似开玩笑的样子。
他心里清楚，一旦卡捷琳娜胜出，贵族派会落得什么下场。
以前做过的事，总要有人付出代价，而像他这种左右逢源的，下场最为凄惨，除非现在铁了心的追随一方，如此才有保全家族的机会。
但……
话虽如此，弗拉基米尔男爵还是不想把家族的命运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他之所以同意戈夫曼参加晚宴，就是在委婉的向卡捷琳娜表态。
两面下注的代价，就是他这颗脑袋。
为了保护戈夫曼，为了保护叶戈罗夫家族，弗拉基米尔男爵将自己压上了赌桌。
“我……我不去参加晚宴了。”
戈夫曼脸色苍白的放下请柬，打起了退堂鼓。
“蠢货！”弗拉基米尔男爵厉声呵斥道：“就你这副懦弱的样子怎么引起卡捷琳娜殿下的注意？男人要有骨气！把请柬拿起来！你还是不是我弗拉基米尔·叶戈罗夫的儿子？！”
说完，弗拉基米尔男爵目光柔和了几分，语重心长道：“我又不是傻子，可以在卡捷琳娜殿下胜利前逃出国嘛，咱们家这些年攒了不少钱，根本不必为了生活发愁，所以你就放心去参加晚宴吧，有父亲在，天塌不了。”
……
傍晚，在拜访完几名贵族后，马维几人回到了秋明城。
对弗拉基米尔男爵使用的招数重新用了几遍，效果显著，甚至有两位贵族当即表示愿意参加卡捷琳娜殿下的晚宴，这对于真理教会来说，可是实打实的好消息。
途径城外堆积小麦粉的仓库，马维让马车停下，专门去找了胖橘，让他召回负责监视雪地庄园的猫猫，询问关于下午访客的情报。
胖橘没有犹豫，立刻动身赶往雪地庄园，回来时，身边多了一只蓝猫。
“打听清楚了。”
一回到教堂，胖橘就找到了马维，迅速说道：“下午的时候，确实有一个年轻人拜访了弗拉基米尔男爵，当时这只蓝猫就趴在树上，见到了对方。”
“那人是谁？”
“芬恩·德罗斯特。”胖橘说：“就是你们在白菜公爵家见到的那个年轻人。”
“果然是他。”
马维心中一沉，丝毫没有为自己敏锐的直觉沾沾自喜，反而脸色有些难看。
芬恩·德罗斯特找到弗拉基米尔男爵，意味着他猜到了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提前布局，换了一种方式，将资金输送进罗曼诺夫王国。
难怪弗拉基米尔男爵亲自迎接他们，出现了这样一位大金主，迎接一下怎么了？
颇有点幕后金主给讨口子刷礼物的意思……
“按照一般情况，在遭到咱们的拒绝后，花旗联邦银行应该不会继续上赶着送钱，他们这样做，一定是看到了巨大的利益，或者……阴谋。”
马维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资助罗曼诺夫王国有巨大的利益，他还能理解，可若是花旗联邦银行通过贵族隐晦的资助他们，这种行为并不占据道德高地，反而在暴露后会遭到其他人的耻笑。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干这种不要脸不要皮的糗事，偏偏芬恩·德罗斯特就是这么干了。
这让马维愈发认为……
花旗联邦银行此举，是在酝酿一个天大的阴谋。
“有没有可能……花旗联邦银行针对的目标不是咱们？而是智慧神教？”
沉吟中的胖橘忽然说道：“毕竟花旗合众国成立前，曾被波庞王国和温莎王国统治过，如果是为了报仇的话，倒是有可能暗中使绊子。”
“资本的眼中没有仇恨，只有利益。”马维摇了摇头：“按照你的思路，与其说为了复仇，不如说花旗合众国是为了争夺世界第一的位置，从综合实力来看，目前能稳压他们一头的，也只有温莎王国和波庞王国。”
“Boss，这个叫芬恩·德罗斯特的年轻人，会不会是自由会成员？”莱文犹豫道：“你想啊，他们资助真理教会，其目的是挑起咱们跟智慧神教之间的争斗，俗话说狗咬狗一嘴毛……啊，我没说咱们是狗，总之花旗联邦银行资助咱们，可以让咱们充当先锋，削弱智慧神教和温莎王国的实力，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机会也就更大了不是吗？”
“但这样做有可能竖立一个强大的敌人。”胖橘提醒道。
“可谁也不知道芬恩·德罗斯特是不是自由会成员啊！”莱文一拍大腿，笃定道：“罗曼诺夫王国拥有这么广袤的土地，资源丰富，跟咱们打好关系，将来进出口什么商品、铁矿都很方便！”
“再说，罗曼诺夫王国成为真理教会的立足地，总比落入智慧神教和命运三女神教会囊中好吧！三头狼的威胁，肯定比两头雄狮小啊！”
“Boss你觉得呢？”
听完莱文和胖橘的想法，马维认为他们说的不无道理。
如果芬恩·德罗斯特是自由会成员，那么许多疑惑就能瞬间解开。
问题在于……
怎么判断芬恩·德罗斯特是不是自由会成员？
“我去喵！”小黑拍着胸脯说：“主人你把我变成美丽的女人，我去出卖色相，对芬恩·德罗斯特使美猫……不，美猫人计！”
“拉倒吧，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美猫计用上瘾了？”
还想以后多撸几下小黑的马维直接拒绝了这个不靠谱的提议，看向了莱文：“作为蔷薇怪盗，事先收集目标情报应该是你的专长吧？”
“……我可不用美人计啊！”
“没人让你用美人计，我就是问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莱文蹙眉沉思，半晌后点了点头：“自由会核心成员身上都有权利之眼的纹身，这是他们辨别同伴的手段之一，也就是说，只要监视芬恩·德罗斯特的起居情况就可以了……这件事交给我吧，论起潜入，没人比我蔷薇怪盗更擅长了。”
第59章 晚宴
嚓！
一缕火苗自黑暗中腾升，幽幽昏芒照亮了围坐在餐桌旁的十几道身影，他们穿着熨烫笔挺的西装，胸前别这一面象征家族身份的盾徽，于黑暗中静静等候。
这些人都是各个军功贵族家族的子侄，属于家族中的下一代领军人物，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会继承爵位，成为下一任贵族。
但此时此刻，他们都来到了霍克公爵的庄园中，参加一场晚宴。
“来的挺早啊……”
玻璃后方，马维手里拿着怀表，掀开帘子一角，看到了席间的景象。
现在才晚上7点，距离晚宴开始的8点还有足足一个小时，但这些贵族子弟早早的便来了，打扮正式，不苟言笑。
“先晾他们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