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戈夫曼愣了一下，旋即攥紧拳头，有些愤怒，“父亲，想当初爷爷也是平民，他经历的苦难你也听过，为何变成了这副样子？！”
“正因为经历过，所以才不想回去！你明白吗？！”弗拉基米尔指着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庄园，同样愤怒无比：“你能住上这种豪华的房屋，吃着牛羊最美味的部位，接受最良好的教育，是谁创造的这一切？这些都是我用命拼回来的！”
说着，他掀开衣服，让儿子看着身上的一道道伤疤：“看啊！你父亲的血都快流干了！”
“你一直说自己忠诚于彼得陛下，为何如今却对背叛他的人不闻不问？”戈夫曼问道：“你为何不肯支持卡捷琳娜殿下？”
“因为卡捷琳娜殿下想要改革！改革！她想要推翻贵族制！还有，你支持的是卡捷琳娜殿下吗？”
弗拉基米尔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你就是见色起意！嘴上说着为了平民，还不是想爬上卡捷琳娜殿下的床榻？自从你上次见过她之后就性情大变！我告诉你，下个月你就娶埃德蒙家的女儿，趁早绝了这个念头！”
戈夫曼脸色陡然涨红，神情激愤，怒吼道：“我不娶她！我要支持卡捷琳娜殿下！”
“你个混账东西……”
弗拉基米尔弯下腰，捡起一根小臂那么粗的树枝，准备教训儿子一顿。
啪啪啪……
不远处传来的鼓掌声，使树枝僵在了半空中，父子二人同时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位梳着锃亮油头，装扮精致的年轻人。
“十分抱歉，我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一些谈话，说实话很有意思。”
年轻人自雪地中走来，语气谦卑，优雅行礼：“我叫芬恩·德罗斯特，来自花旗合众国。”
听到花旗合众国，弗拉基米尔皱了下眉头，询问道：“你想干什么？”
“跟您谈一谈，关于真理……嗯，关于卡捷琳娜殿下的事情。”
芬恩·德罗斯特看了眼戈夫曼，轻声笑道：“我非常欣赏您儿子的性格，年轻人不好色还能好什么呢？跟其他嗜好比起来，好色其实危害最小。”
“小？”弗拉基米尔冷笑道：“他都快把家族卖掉给人家当军资了，这种冤大头危害最大！”
“我就是来降低危害的。”芬恩笑着说：“我不是敌人，也没有敌意，能请您把枪收起来吗？”
从鼓掌声响起的瞬间，弗拉基米尔就拔出了身上常带的转轮手枪，对准了芬恩·德罗斯特。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也可能是条件反射，总之都是战场上留下来的，警惕性非常高，不喜欢别人站在自己身后。
见芬恩·德罗斯特孤身一人，不像是来暗杀自己的，弗拉基米尔想了想，把枪交给了儿子：“我去搜他身，你在这儿瞄准了，他要是敢反抗，你就把他射成筛子！”
“父亲，还是我去吧……”
“少废话！把枪拿稳了！你不是想支持卡捷琳娜殿下吗？连枪都拿不稳怎么支持她？”弗拉基米尔在儿子耳边低声说道：“眼睛不要离开猎物，别让队友挡住你的弹道，时刻调整位置，见势不妙就赶紧跑，相信自己的直觉。”
说完，弗拉基米尔朝着芬恩·德罗斯走去，戈夫曼也开始转换位置，始终与父亲保持平行，就像猎杀某头黑熊一样，充满了警惕。
芬恩·德罗斯特脸上始终保持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举起双手，任由弗拉基米尔搜身，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弗拉基米尔在他身上搜出了一把袖珍转轮手枪，口径很小，只能用来防身。
“现在，你们愿意听听我的建议了吧。”芬恩说道：“我已经表明了充足的诚意。”
“嗯，请进屋饮茶吧。”
弗拉基米尔掂了掂袖珍手枪，示意儿子可以放下枪了。
回到庄园别墅，女仆端来了暖身的姜茶，芬恩凝视着琥珀色的茶水，确定里面没有某种可疑的白色物体之后，满意的说道：“叶戈罗夫男爵，您对卡捷琳娜殿下有什么看法吗？”
“年轻有为。”
“也就是说您觉得她太过年轻，经验不足咯？”
“有什么话直接说，没必要拐弯抹角。”
“好，那我就直说了。”
芬恩放下茶杯，语气严肃道：“我们花旗联邦银行，愿意出资，支持贵家族，没有任何条件。”
“支持？”弗拉基米尔皱了下眉头：“支持什么？我们家族不需要支持。”
“相信我，你们很快就需要了。”
第56章 奇怪的脚印
金黄色的烟丝在手卷纸内包裹，火柴的焰苗引燃了烟纸，滋滋的燃烧声中，芬恩·德罗斯特美美的抽了一口，甩灭火柴，将棍子丢到了烟灰缸中。
“所以，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花费了十几分钟，芬恩·德罗斯特向叶戈罗夫父子二人说明了来意以及花旗联邦银行支持他们的原因。
在遭到马维和卡捷琳娜的拒绝后，芬恩·德罗斯特将主意打到了其他贵族的身上，原因很简单，既然真理教会缺钱，他们肯定要想发设法的搞钱，钱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只能从某些人手中获取。
这些人是谁？
纵观罗曼诺夫王国，最有钱的，一定是贵族们，他们手中掌握了大量的田地、商铺，腰缠万贯，富可敌国。
分析出局势后，芬恩·德罗斯特便找上了贵族，比如叶戈罗夫父子二人。
弗拉基米尔男爵打量着芬恩·德罗斯特，问出了一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这样做，对你们花旗联邦银行有什么好处？”
我怎么知道，都是老爷子安排给我的任务……芬恩刚想这样说，忽然看到弗拉基米尔男爵疑惑中略带警觉的神色，叹了口气，随便找了个理由：“这是一场投资，只要我们押对了宝，将来就能获得无比巨大的利益，具体什么利益我不方便多讲，您也不用问，懂的自然懂，不懂的也没必要解释。”
烟雾自指间缭绕，产自南方种植园的烟草天生带有一种血腥的香味，仿佛烟雾里升腾的不是尼古丁、焦油，而是某种浓稠的液体。
“啊，对了。”
芬恩从怀里掏出一小盒烟草，放到了茶桌上：“这是产自马里兰州的香烟，去年雨水充沛，成色非常不错，您可以品尝品尝。”
在弗拉基米尔男爵收下烟草之后，芬恩站了起来，戴上高筒礼帽，黑色手杖夹在腋下，递上一张写着地址的纸片：“那么我就告辞了，有什么事情，您可以派人来这家旅馆通知我，作为友谊的见证，您将收获我们花旗联邦银行定额无息借款的通行证，如果您的家族将来因经营不善遇到了破产危机，花旗联邦银行的借款，一定能助您顺利渡过难关。”
说完，芬恩端起茶杯，像是干杯似的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微抬帽檐，在管家的迎送下离开了庄园别墅。
“父亲……”
戈夫曼望着眉头紧锁的弗拉基米尔男爵，迟疑道：“你要答应他吗？”
刚才的谈话中，弗拉基米尔男爵并没有给芬恩肯定的答复，他需要思考的时间，而芬恩也没有咄咄逼人，说明自己的理由后，十分干脆的离开了。
如何决定是弗拉基米尔男爵的事，时间紧迫，他还要赶往下一位贵族家中，不可能在这儿耗上一整天。
“我不知道。”弗拉基米尔男爵缓缓摇头：“我摸不准花旗联邦银行究竟想干什么，更不清楚他们怎么知道马维要来找咱们的，如果这是一件好事，为何花旗联邦银行不直接资助真理教会呢？找咱们当中间人有什么好处？”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
戈尔曼询问道：“父亲，我是想问，你要协助真理教会吗？”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我不懂父亲你什么意思。”
弗拉基米尔男爵轻声叹道：“我老了，很多事已经力不从心了，迟早有一天，你要继承我的爵位，成为叶戈罗夫家族的领导者……”
头发斑白的弗拉基米尔男爵看着自己年轻的儿子，心中闪过数个念头。
戈尔曼与他不同，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一直生活在温室当中，作为父亲，弗拉基米尔男爵很了解自己的儿子，而做事喜欢冲动的戈尔曼，显然不适合在贵族圈中生活，为此，他必须替儿子想好未来的事情。
“以前，我不想让你支持卡捷琳娜殿下，是因为她成功的几率渺茫。”弗拉基米尔沉吟道：“追随过彼得陛下的旧部当中，只有一小部分人选择了继续追随她，完成彼得陛下的未竟之业，不仅是实力，在政策方面，她跟保罗一世陛下也有很大的区别。”
“绝大多数的贵族都支持保罗一世陛下，眼下时代又发生了剧变，就连波庞王国的智慧神教也来掺和了一脚，这种局面下，卡捷琳娜殿下想赢，无疑是痴人说梦。”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卡捷琳娜殿下也得到了教会的支持，她手中还有五万名忠诚的士兵，都是跟随彼得陛下征战过的老将，战斗力极为彪悍，唯一缺少的，就是财力。”
“如果花旗联邦银行选择资助卡捷琳娜殿下，那么她跟保罗一世陛下的差距将快速缩小，甚至在财力方面略胜一筹……这是一个分叉路，儿子，我也不知道该选择谁。”
“肯定选卡捷琳娜殿下啊！”戈尔曼毫不犹豫的说：“她那么强悍，那么美丽，比保罗一世陛下强多了！不管从哪方面看，咱们都应该选她！”
“越是美丽的女人越可怕，儿子，你跟卡捷琳娜殿下不会有结果的。”弗拉基米尔男爵缓缓摇头：“她的眼中充满野心，这种女人，你压不住，她也不可能爱上你，你一厢情愿，只会成为被她利用的棋子。”
“我甘做马前卒！”
“……”
弗拉基米尔男爵想骂娘，可坐在对面的是自己儿子，骂他等于骂自己，只能咽下这口气。
咚咚！
“老爷，有客人来了，对方自称是真理教会的马维神父。”管家推门走进客厅说。
眉梢一挑，弗拉基米尔男爵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站在庄园门口，眺望一侧树林的几道身影，瞳孔微微收缩：“真的来了……让……请他们进来。”
“是。”
……
“爸爸，你在看什么呀？”
庄园门口，穿着白色羽绒大袄的尤妮亚吸了吸鼻子，循着马维的视线，望向右侧被白雪覆盖的树林。
“脚印。”马维指着一排从门口蔓延向树林深处的脚印说：“不久前，有人从这里进入了树林。”
“说不定是进去玩雪的呢？”尤妮亚弯腰捧起一团积雪，攥成球，跑远几步，扭头扔到莱文的身上，咯咯直笑。
莱文刚想还击，忽然发现马维目光有些异样，不禁问道：“脚印有问题？”
“前尖后宽，印记清晰，说明是硬底皮鞋，对方的身份不低。”
摩挲着下颌，马维思索道：“在脚印一侧，还能看到手杖尖戳出的小圆洞，这是温莎王国绅士的穿搭习惯，罗曼诺夫王国很少有人会拿手杖……”
听着马维的推理，莱文怔了怔，询问道：“Boss你是说，刚才来的客人是温莎王国人？”
“不一定。”
马维收回目光，看向朝大门走来的管家，声音平静的说：“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57章 格局
芬恩·德罗斯特前脚刚走，马维几人就来到了这座雪地庄园。
管家敞开了庄园的铁门，通往别墅的红砖小路上没有一点积雪，清理的干干净净，而在别墅门口……
弗拉基米尔男爵已经带着自己的儿子亲自等候。
作为保皇派，弗拉基米尔男爵应该不会如此热情，对方一反常态的态度，让马维更加相信，刚才有人来过雪地庄园。
简单寒暄过后，弗拉基米尔男爵让管家上茶点，自己则带着马维前往客厅，顺便把自己翘头翘脑想要寻找卡捷琳娜的不争气儿子给拽上了。
卡捷琳娜并未跟随马维来到这座雪地庄园，她的身边有保罗一世安插的眼线，不能轻举妄动。
就连马维几人，也是经过易容才甩掉尾巴的。
刚走进客厅，马维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不抽烟的人对烟味都非常敏感，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味道，也能迅速察觉。
在前往门口迎接前，弗拉基米尔男爵已经打开了客厅的窗户，可通风需要时间，芬恩·德罗斯特留下的味道，还是被马维嗅到了。
如果只是烟味，马维还不好怀疑什么，直到他看见地毯上残留的水渍后，才终于确定，在他们到来之前，弗拉基米尔男爵接待了另外一位客人。
而那位神秘的客人……
也去了一趟雪地。
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是留下脚印的人。
“马维神父，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管家端上茶点之后，弗拉基米尔男爵摸出一盒卷烟点燃，一边抽一边透过袅袅升起的烟雾观察马维几人。
“其实……”
马维从怀中拿出一张请柬，“我们是奉卡捷琳娜殿下的命令，给您……的儿子，戈夫曼先生送来晚宴邀请函，卡捷琳娜殿下想邀请戈夫曼先生参加后日晚间的宴会。”
“真的？！”
戈夫曼一脸惊喜的说：“卡……卡捷琳娜殿下她邀请我共进晚餐？”
“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而已，没有其他的想法。”马维笑了笑。
瞪了一眼戈夫曼，示意他把嘴闭上，弗拉基米尔男爵沉声问道：“卡捷琳娜殿下还邀请了谁？”
“还有若鲁斯伯爵家的长子、舍夫佐夫上尉、克尔布莱德男爵……”
马维念出了几个名字，这些人，都来自非常有名的军功贵族家庭，同时……
无一例外，全部追随过彼得大帝。
“他们同意参加晚宴吗？”
“当然，他们对卡捷琳娜殿下的邀请非常有兴趣。”
“呵，我看不一定吧。”弗拉基米尔男爵戏谑冷笑：“我很了解他们，他们是不会同意卡捷琳娜殿下的邀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