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写书真累
总算是……他在心中欣慰不已：总算是有点盼头了。
第一卷 : 第两百零一章 悟道（中）
章高蝉在挥剑，不断地挥剑。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在进入悟道的瞬间，他的神魂意志便从肉身中脱离出来，进入了某个极玄妙难以描述的空间。
那里与章高蝉肉身所在的院落不同。
没有平整的地面，没有桌椅，没有立在面前的长剑，没有红砖绿瓦，没有邻里同道，没有空气，没有水，没有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他一人，在挥剑。
章高蝉没有去思考这是什么地方，盖因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留下最后一丝丝本能。
这丝本能极为脆弱，宛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但随着章高蝉的不断挥剑，那本能竟一点点壮大起来。
壮大的本能告诉章高蝉，他必须去追寻。
可追寻什么？
剑。
对，是剑！
可什么是剑？
章高蝉挥舞着长剑，心中冒出了这样的疑惑。
是兵器，金属锻造，两面开锋。
对……吗？
可为什么要将这种东西称为剑？为什么不是刀？不是枪？不是其他鸡零狗碎的东西？这样的形状有什么意义？为什么我要追寻它？
章高蝉手中的长剑消失了。
他不再舞剑，呆立在原地。
随后一把把长剑在他附近浮现。
这些剑形状大小各异，威能也截然不同，有凡铁打造的普通长剑，也有供天境修士使用的至强法宝。
这些是章高蝉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所有剑。
章高蝉环视这几十把长剑，沉默片刻后，在群剑环绕下，双手空握再度开始了舞剑。
只是于之前随心所欲的挥舞不同，这回他明显有了章法。
他正在演练自己所习得的剑法。
九转伏魔七十二剑诀、太乙炼剑诀、洞虚蜃龙剑典、螭龙锻体剑术、枯禅金灵剑、乌霜铁翼双剑、破月七丹诀、残阳剑典、千剑龙闪破……
上百套剑法逐一施展出来，威能从大到小，剑法从精深到简朴，章高蝉正在逆向回顾自己整个法境修行的经历。
很快他就将在问剑门习得的所有剑法全部施展了一遍，然而他并没有因此停下。
他右脚踏地，单手向前猛然刺去。
这动作极为简单，没有任何法力威能可言。
因为这是凡人的剑术。
这是章高蝉在入门之前，从他父亲手中学来的基础剑法第一式——星追月。
一股悸动在章高蝉心中出现。
他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下一瞬间，他神魂回归到了肉身当中，眼前浮现出熟悉的院落景色。
但他眉头紧皱，他本能地觉得，还没结束，还远远不够，还必须再深挖下去。
＃＃＃
“章高蝉悟道了。”掌教忽然说道。
正在跟掌教汇报门派近日情况的广子瑜一怔，紧接着气息的变化才传达到他身上。
广子瑜不由惊喜交加。
“他竟然真的成功了。但境界似乎没有提升。何等奇妙的状态。”广子瑜仔细感知着章高蝉气息的变化，喃喃道：“简直……就仿佛是一名道境一重天的修士，强行把自己压制到法境十重的水准一样。”
下一刻，广子瑜又陡然忧心忡忡起来：“不过这么一来……余乐真有可能赢他吗？”
“眼下这种情况，别说百年，就是千年都难得一遇，谁胜谁负，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掌教笑了笑，“当事人是信心十足啊。”
“嗯？”广子瑜一脸疑惑。
“余乐已经晋升法境十重，现在正赶去见章高蝉呢。”掌教感知着外面余乐刚刚突破，还有些不稳定的气息说道。
“晋升了？这才过了十天啊……”广子瑜目瞪口呆道。
“是啊。真是快得离谱。等剑子挑战结束后，再问问清楚吧。”掌教淡然道：“继续汇报情况。”
“是。”
＃＃＃＃
上院章高蝉家中，余乐轻轻推开房门，看向坐在院子里的章高蝉，顿了顿道：“我是余乐。”
“我知道。”章高蝉道。
“我已经法境十重了。”余乐又道：“你可以来挑战我了。”
“抱歉，请你再等我几日。”章高蝉注视着长剑道：“我还要再做一些准备。”
“是么。那需要我帮忙吗？”余乐问道。
“多谢，但我一人足以。”
“好吧。”余乐有些遗憾，他还是头回遇到这种情况，但剑子挑战的规则里，只有别人强迫他应战，没有他强迫别人应战的权利，所以他只能离开，“准备好后请立刻来找我。”
章高蝉点了点头。
余乐离开后，章高蝉低声喃喃道：“好强。”
初步悟道之后，天生剑骨带给他的敏锐感知又得到了极大程度的强化，万事万物都变得迥然不同。
尤其是与剑相关的事物，更是有一种超越境界的玄奥感应。
当余乐踏入自己屋中，他感觉进来的并不是与自己同一境界的同门师弟，而是一头百目千足，散发着骇人煞气的洪荒妖魔。
“究竟要怎么修炼才能变成那副样子？”他疑惑地呢喃。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现在的自己完全赢不了余乐。
必须、必须进一步探索。
章高蝉闭上眼睛，接续着之前未完的探索，再度进入了悟道之中。
＃＃＃＃
掌教宫殿内，掌教一怔，接着没几秒后，广子瑜也停下了汇报，一脸愕然。
“这是……发生了什么？”广子瑜一脸惊疑，“为什么章高蝉又开始悟道了？”
“不是又开始了悟道。”掌教脸色沉静，“而是第一次悟道就没有结束。刚刚那只是中途小憩而已。只是……他才只是法境十重而已啊。短短二十年不到的修炼时间，能够积累下这样深厚的底蕴，支持他进行这样深度的探索吗？”
“这大概就是天生剑骨再加上异于常人的勤勉所带来的回报吧。”广子瑜倒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余乐，章高蝉，这两人无论是谁都足以承担剑子的重任。能够同时拥有他们两人，是本门的大幸啊。”
“但对他们来说却算不上幸运了。”广子瑜叹息道：“毕竟同一时代，剑子只能有一人啊。”
“不对，能有势均力敌的对手，可是远比剑子头衔之类的东西珍贵多了。”掌教眼帘微垂，“而且……”
忽然间掌教眼前浮现出过去的画面。沈凝竹揉着他的头，遗憾地笑道：“小师弟，你太弱了。”
这么一来或许他就不会重走沈凝竹的老路了吧。掌教心想。
第一卷 : 第两百零二章 悟道（下）
在那玄妙又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章高蝉虚握着空气，不断演练剑法。
依旧是那套基础剑术。
他从第一式星追月演练到最后一式桩龙舞，然后再无缝衔接上星追月，继续演练，就这样不断循环重复。
每当他完整演练一次基础剑法，环绕在他身边的各色长剑便会消失一把。
随着时间流逝，随着章高蝉的演练不息，长剑越来越少，最终尽数消失了。
章高蝉停了下来。
他低头望着自己虚握的手掌，眼中满是茫然疑惑。
他仍然不明白什么是剑，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该找寻什么。
之前那一丝悸动，就仿佛戏台上的故事一般虚假。
章高蝉坐了下来，他感觉自己逐渐失去了力气。
＃＃＃
现实中，正在伏案处理琐事的广子瑜猛然抬起头，他感知到章高蝉的气息正在逐渐紊乱虚弱。
“悟道受阻了吗？”广子瑜喃喃道：“果然以他现在的底蕴还是太勉强了么。”
道境悟道，与人境打磨肉体，法境修炼法力乃至灵境祭炼魂魄不同，其过程极为玄虚抽象，根本无法总结归纳出明确切实的手段。
道境的晋升有着极强的偶然性。
这也是道境稀少的根本原因。
但这么多年发展下来，多多少少还是掌握了一些简单的规律的。
其中一条就是悟道的成功与否，会受到阅历的丰富程度影响。
同样的条件下，练剑一百年的人就是比练剑五十年的人更容易悟道并且走得更远。
“就算是在本门，晋升道境的平均修炼时间也在六十年左右。”广子瑜自语道：“章高蝉才不到二十年，差得太远了。就算失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语毕，广子瑜继续伏案工作。
然而章高蝉越发动荡的气息不断传递过来，广子瑜握笔的手都在微颤，眼角微抽。
最后他用力把笔拍在桌上，起身道：“现在这情况，谁还有心情干活啊！”
下一刻，他便迅速飞了出去，直奔上院。
抵达章高蝉家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不止他一人被搅得无心工作，一堆长老挤在门口。
一见到广子瑜来了，立刻有人打招呼道：“广长老你也来啦。”
“各位也是被章高蝉搞得无心工作吗？”广子瑜问道。
“是啊是啊。”他们叹气道：“你说要是一直跟之前一样平稳也就算了，但现在这幅忽上忽下的样子，谁能忍住不关注啊？本想强行无视，专心工作吧。但根本做不到，越是工作越是烦躁，干脆就不干了过来看看。是成是败都行，总之赶紧让结果出来，尘埃落定了，我们也好安心回去。”
“还是修行不到家啊。”广子瑜摇摇头。
“是啊。掌教他们就都能坐得稳。”长老们跟着感慨道。
“话说回来，各位觉得章高蝉能行吗？”广子瑜又问道。
“按照往常的经验来看，混乱成这样，十有八九是要失败的。”有一长老说道。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果然么。”广子瑜自然是赞同的，他有些担忧道：“悟道失败，可是会遭到反噬的。如果是道境修为，休养数日就好，但章高蝉还是法境……嗯！？”
广子瑜脸色一变。
不只是他，其余长老也纷纷一怔，众人齐齐看向章高蝉宅院。
里面散发出来的气息又变了。
＃＃＃
盘腿坐在地上的章高蝉，望着自己的手掌，像是着魔了一样不断追问着。
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什么是剑？
但无论如何追问都得不到答案，又因为始终得不到答案，所以不停歇地追问。
陷入死循环的章高蝉，神魂迅速地衰弱下去。
再这样继续，他支撑不了多久便会死亡。
本能察觉到了危机，将他从中拉出来，但想要探寻的强烈渴望仍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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