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壹壹的宝
客栈内,慕容复一行人狼狈不堪。包不同和风波恶勉力支撑着身体,嘴角带血,显然在方才的交手中受了内伤。王语嫣花容失色,搀扶着脸色煞白、气息紊乱的慕容复。阿朱阿碧更是吓得俏脸发白,躲在后面。
鸠摩智收指而立,僧袍虽有些凌乱,但气势却如日中天。他志得意满,看着眼前这群中原武林所谓的“俊杰”,心中那份优越感膨胀到了极点。
他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强撑着的慕容复,故意用一种训诫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阿弥陀佛!慕容公子,贫僧看在与令尊慕容先生昔年曾有一面之缘、颇有交情的份上,今日特此出手略施教训,望你好自为之。”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嘲讽:“想你慕容氏,祖上慕容龙城先生,何等惊才绝艳,一手创立斗转星移之绝学,名动江湖,堪称一代宗师!令尊慕容先生,亦是武功卓绝,气度不凡!何以到了你这一代,却只知依仗祖辈余荫,行此……哼,沽名钓誉之事?实力不济便罢了,还带着女流之辈在一旁指手画脚,简直丢尽了你慕容氏列祖列宗的脸面!”
他这番话,可谓恶毒至极!不仅将慕容复贬得一文不值,更是将他最敬重的先祖和父亲都搬出来对比,字字诛心!这对心高气傲的慕容复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慕容复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一口逆血险些喷出,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眼神中充满了屈辱、怨毒。他慕容复何时受过如此当面羞辱?而且还是被一个番僧如此践踏尊严!包不同和风波恶亦是怒目圆睁,若非受伤,早已拼命。王语嫣紧咬下唇,美眸中含泪,很是心疼表哥。
鸠摩智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快意无比,只觉得这月余来的憋屈一扫而空。他最后冷哼一声,袖袍一拂,如同驱赶苍蝇般:“哼!日后若再让贫僧见到你拿着你先祖的名头在外自取其辱,定不轻饶!滚吧!”
这逼装得,可谓是淋漓尽致,将得势不饶人的高僧的嘴脸,演绎得栩栩如生。
慕容复死死地盯着鸠摩智,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骨髓。他知道今日已一败涂地,再留下去只是自取其辱。他猛地一跺脚,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说完,头也不回,在包不同和风波恶的搀扶下,踉跄着冲出客栈。王语嫣、阿朱阿碧连忙跟上,背影显得无比仓惶与落寞。
待慕容复一行人消失在门外,鸠摩智脸上的嚣张跋扈瞬间收敛,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他连忙走到客栈门口,对着外面候命的吐蕃武士招了招手,一名领头武士快步上前。
鸠摩智大声吩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快去下一个城镇,寻最好的客栈,安排最上等的席面!务必准备周全,不可有丝毫怠慢前辈之处!明白吗?”
“是!国师!”武士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鸠摩智这才转过身,脸上堆起近乎谄媚的笑容,快步走回疯乞丐桌前,双手合十,语气带着一丝讨好:“阿弥陀佛!前辈,此间烦人已去。贫僧已吩咐下去,前方自有美食佳肴等候。不知前辈可愿与贫僧同行,一路游山玩水,尝遍这中原江湖美食?晚辈打算先去武当,再去少林,正好顺路,前辈意下如何?”他此刻只觉得抱紧了这条粗大腿,前途一片光明。
疯乞丐剔着牙,斜睨了他一眼,忽然皱了皱眉,抬起那只乌黑的脚丫晃了晃,懒洋洋地道:“嗯…主意不错。不过,这脚……又有点痒了。”
鸠摩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表情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般精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最终,对力量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地道:“晚…晚辈晓得…前辈请坐好…”说着,他认命般地蹲下身,再次别过头,死死捏住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颤抖着,极其缓慢而痛苦地伸向了那只散发着异味的脚丫,开始了新一轮的“侍奉”。
武当山后山,听松阁外。
梧桐树叶片片金黄,随风缓缓飘落。树下,一副闲适的画面。
金吒刚刚练完一套剑法,身形矫健,剑光如龙,收剑之时,带起几片落叶盘旋。夭夭静坐于一旁的青石上,抚着“九霄环佩”琴,纤指偶尔拨动琴弦,发出几个清越孤高的音符,与秋风落叶相和。而黄裳,则斜靠在梧桐树粗壮的树干上,手中捧着一卷《道德经》,目光沉静,仿佛完全沉浸在那“道可道,非常道”的玄妙境界之中。
金吒收了剑,嘻嘻哈哈地跑过来,毫无形象地一把搂住黄裳的肩膀,将他从书的世界里拽了出来:“师兄!看什么书呢!整天之乎者也,多无趣!来来来,师弟教你练剑可好?你可是咱们武当未来的掌门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点武功不会,这怎么行?我真不明白,师尊怎么就同意你不学武艺的!”他语气中带着不解
连一旁抚琴的夭夭,也悄悄竖起了耳朵,她也很好奇,这位被师尊寄予厚望、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师兄,究竟有何独特之处。
黄裳被他搂得书卷都歪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合上书本,目光平静地看向金吒,那眼神清澈得仿佛能映照人心:“金师弟,你可知,为何要站得远,才能看清整座山的全貌?”
金吒一愣:“啊?这跟练武有什么关系?”
黄裳淡淡道:“并非不学,而是尚未到学的时候。世间万法,包括武学,皆有其理。若一头扎进这‘武’的圈子里,眼中便只有招式、内力、胜负,如同管中窥豹,只见一斑。我站在圈外,看你们练武,看江湖纷争,看这天地运行,看清它因何而生,因何而强,又因何而止。待我真正明白了这些‘道理’,再回头来看这些‘技艺’,或许方能直指本源,事半功倍。师尊允我如此,便是此意。”
金吒听得似懂非懂,撇撇嘴,一脸不屑:“说得玄乎!我看你就是懒!找借口!”
黄裳也不生气,目光转向他腰间的青霜剑,忽然道:“金师弟,你的剑法,灵动跳脱,悍勇机变,但细观之,其根基,应是融合了师尊传你的各门基础剑法精髓,自行创出的吧?”
金吒昂起头,有些得意:“那是!师弟我天赋异禀!”
黄裳却轻轻摇头:“想法不错。但你可曾想过,自古至今,剑道一途,虽名家辈出,但真正能凭手中三尺青锋,达到武道绝巅、被尊为‘天下第一’者,可有几人?你的路,想好如何走了吗?是继续这般博采众长,融会贯通?还是……另辟蹊径?”
金吒被他问得一时语塞,怔在原地。他练剑凭的是一股锐气和天赋,从未深思过如此深远的问题。
黄裳继续道:“你若看不清前路,为何不看看身边?巫行云师伯祖的‘天山折梅手’,理念乃是化用天下武学入其中,号称可破尽万法。你的剑,为什么不可以?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剑’的形式?若你能领悟那‘破尽万法’的意境,融于你的剑道之中,届时,你的剑,还是单纯的剑吗?”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金吒脑海!他一直以来都沉浸在剑招的变化与凌厉之中,却从未想过提升剑法的“意境”与“理念”!黄裳的话,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他震撼莫名,站在原地,眼神闪烁,显然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黄裳又看向一旁的夭夭,语气温和了许多:“夭夭师妹,你的琴音,已得师尊以北冥神功融合音律之道的真传,清冷孤绝,摄人心魄,攻防一体,可谓青出于蓝。”
师妹可想好前路?
夭夭微微摇头,清冷的脸上微微蹙眉:“师妹自觉已至瓶颈,进无可进。”
黄裳闻言,从怀中取出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递给夭夭:“这是我近日研读《道德经》与《南华真经》(庄子),于‘大音希声’,‘天籁’、‘地籁’、‘人籁’之别,以及‘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等意境中,偶有所得,胡乱写下的些许关于‘神意摄魂’的浅见。或许……能对师妹突破瓶颈,有所助益。望师妹莫要嫌弃。”
夭夭接过那几页纸,入手只觉得沉重无比。她只是粗略一扫,便被其中那些将道家至高哲理与精神攻击法门相结合的奇思妙想所震撼!她抬头看向黄裳,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郑重道:“多谢大师兄!”
黄裳只是摆了摆手,便又懒洋洋地斜靠回梧桐树下,重新翻开了那本《道德经》,仿佛刚才那番足以点醒两位天才武者的论道,只是随口闲聊一般。落叶飘过他的发梢,静谧而超然。
武当山,真武大殿内。
气氛庄重而略带一丝微妙。乔天端坐主位,神色平和。下首坐着段正明与段正淳,两人虽是一国王爷与皇帝,但在这位深不可测的武当掌门面前,也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威仪。段誉则好奇地站在父亲身后,一双眼睛忍不住四处打量这气象恢宏、道韵天成的大殿,对那位年轻得过分、却气度渊深的掌门更是充满了好奇。
侍女奉上香茗后,乔天率先开口,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大理段氏,保定帝陛下与镇南王联袂驾临,使我武当蓬荜生辉。不知二位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第82章 段誉不服
真武大殿内,茶香袅袅。
听得乔天询问,段正明与段正淳对视一眼,由段正明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敬重:“乔掌门过谦了。武当派在乔掌门带领下,短短十余年便与少林并称泰山北斗,开道门新气象,编纂《万寿道藏》泽被苍生,此等功业,堪称震古烁今。我兄弟二人,亦是钦佩不已。”
段正淳接过话头,姿态放得更低,直言来意:“实不相瞒,乔掌门,此番冒昧来访,实是为了犬子段誉。”他指了指身后一脸不情愿的段誉,“这孩子前段时日遭遇凶险,却意外在深山一处石窟中,得遇贵派前辈留下的功法传承与石刻遗言。言明习得此功者,便与武当有缘,可凭信物令牌,入武当为入室弟子。”说着,他示意段誉取出那面“武当有缘令”。
乔天目光扫过那令牌,微微颔首,含笑道:“确是我武当信物。我派长辈遗泽,能选中段公子,亦是段公子的缘分。”
段誉一听,顿时大急,也顾不得礼节,抢着说道:“乔掌门!晚辈…晚辈觉得现在这样挺好!我大理段氏有一阳指绝学,足以…足以纵横天下,行侠仗义了!再说,那功法吸人内力,有伤天和,非我所愿!若…若贵派定要强求,晚辈…晚辈大不了这就寻法废去这一身功力便是!”他语气激动,带着读书人的执拗和对未知的抗拒。
“逆子!放肆!”段正淳气得脸色发青,厉声呵斥,“在乔掌门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段誉却梗着脖子,不服气道:“爹爹!佛经有云,众生平等,慈悲为怀,方是渡世之根本!武功再高,若心术不正,亦是枉然!再说…再说乔掌门您武功通玄,威震天下,晚辈自然是佩服的。但…但这不代表…不代表您会教徒弟。他这话,已是带着几分赌气和挑衅的意味了,潜台词便是:除非你的弟子能证明他们不仅在武学上,更在道理上能折服我,否则我绝不从命。
段正淳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再骂,乔天却抬手阻止了他,脸上依旧带着那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丝毫不以为忤:“段公子心性质朴,有此疑虑,也是常情。”他转头对侍立一旁的余婆婆道:“余婆婆,麻烦您,去将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徒弟唤来,让段公子当面‘考教’一番。”
不多时,黄裳、夭夭、金吒三人步入大殿。黄裳青衫磊落,神色恬淡;夭夭怀抱古琴,清冷如仙;金吒肩扛长剑,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三人举止从容,气度各异,却都隐隐流露出不凡的底蕴。
“弟子拜见师尊。”三人齐声行礼,姿态恭谨。又向段正明、段正淳见礼,不卑不亢。
乔天含笑对三人道:“这位是大理段誉段公子。段公子心向佛法,认为佛门经典方是渡世之根本,对我道门之学,尚有疑虑。你们谁人来,与段公子探讨一番?”
黄裳闻言,目光平静地看向段誉,微微颔首,率先开口,声音清朗平和:“段公子推崇佛法,不知可曾细读《金刚经》?”
段誉虽不喜武功,但对佛经却是真爱,立刻答道:“自然读过!《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此乃破除我执、法执之无上妙谛!”
黄裳淡然道:“善。《道德经》亦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佛言‘空’,道言‘无’,皆指那超越言语形相的本体。佛说‘缘起性空’,万法因缘和合,本质是空;道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由道演化,终将复归于道。路径或有不同,所指的终极,岂非殊途同归?”
段誉一怔,辩道:“佛讲慈悲普度,放下执着,方能脱离苦海!”
黄裳不疾不徐:“道法自然,无为而治。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此‘不争’之德,岂非大慈悲?道家亦讲‘齐物’,‘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此等胸怀,何尝不是放下‘人我’之别的大解脱?且我道家亦有济世度人之心,悬壶济世,扶危济困,何曾只求自身超脱?”
“佛有轮回之说,劝人向善!”
“道重今生修养,追求长生久视,性命双修。活在当下,修身养性,使自身行为合乎天道,使社会和谐安宁,此‘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之念,其善其功,难道便逊于寄托来世?”
黄裳引经据典,将道家思想与佛法精义相互印证,剖析入微,言语平和却逻辑严密,直指核心。他并非贬低佛法,而是阐述道法同样博大精深,同样蕴含着渡世济人的智慧与胸怀。
段誉原本仗着熟读佛经,自信满满,此刻在黄裳那浩瀚如烟海的道家学识与精妙辩才面前,竟被驳得哑口无言,额头见汗。
一旁的段正明和段正淳更是听得心神震撼,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没想到,此子于道学经义上的造诣竟如此深厚!这番佛道论辩,深入浅出,连他们这两个局外人都觉得受益匪浅,对道家学问刮目相看!这武当派,果然深不可测!一个掌门弟子,都有如此学识!
乔天见段誉语塞,含笑问道:“段公子,于这‘理’字,可还有不服?”
段誉脸色涨红,兀自嘴硬,梗着脖子道:“兄台学识渊博,段誉佩服!但…但武学之道,终究要看手上功夫!除非…除非他们的武艺,能胜过我伯父与父亲!”他心中盘算,伯父段正明的一阳指已臻化境,父亲段正淳亦是高手,武当派武艺再神奇,这几个年轻弟子,总不可能打败他两位武功登峰造极的长辈吧?
“逆子!你……”段正淳气得又要发作。
乔天却再次摆手,笑道:“无妨。既然段公子还想考教武艺,那便活动活动筋骨。”他目光转向夭夭与金吒,“夭夭,金吒,你二人便向保定帝与镇南王请教几招,切记,点到为止。”
“是,师尊!”夭夭与金吒同时出列。
段正明与段正淳见状,心中虽觉与晚辈动手有失身份,但此刻骑虎难下,也想见识见识这武当绝艺,便也起身,走至大殿中央较为空旷处。
“二位前辈,请指教。”夭夭怀抱九霄环佩琴,微微躬身。金吒则依旧是那副懒散样子,肩扛青霜剑,笑嘻嘻地道:“王爷,陛下,待会可要手下留情啊!”
段正明与段正淳不敢大意,凝神以待。
只见夭夭纤指猛地拂过琴弦!
“铮——!”
一道无形音刃破空而出,并非直击人身,而是划过段正明与段正淳身前地面,发出刺耳厉啸,带起一溜烟尘!竟是先声夺人,扰乱心神!
几乎在琴音响起的刹那,金吒动了!他身形如一道青烟,直扑段正淳!青霜剑出鞘,剑光如冷电,直刺中宫,简单直接,却快得惊人!
段正淳冷哼一声,一阳指力凝聚指尖,精准点向剑脊!然而,就在指力即将触及剑身的瞬间,金吒手腕一抖,青霜剑竟脱手飞出,绕着他身周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避开指风,转而削向段正淳手腕!正是以擒龙功巧劲控制的离手剑!
段正淳大吃一惊,急忙缩手变招。另一边,段正明欲上前相助,夭夭的琴音再变,一连串急促的音符如同无形暗器,笼罩他周身大穴,逼得他不得不运起一阳指力,凌空点向那些音波气劲,发出“噗噗”的闷响。
金吒的离手剑神出鬼没,时而凌空飞刺,时而绕体防护,自身则凭借绝顶轻功,在段正淳周围游走,双掌亦不时拍出蕴含九阳真气的掌力,与飞剑配合,攻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他打得兴起,哈哈大笑,姿态潇洒不羁,竟将一场比斗,打得如同嬉戏,却又招招凌厉。
段正淳的一阳指力虽然精纯凌厉,但面对这前所未见的离手剑法与金吒那灵动莫测的身法,竟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憋闷感,被逼得连连后退,只能严守。
而段正明那边,夭夭的琴音忽而高亢如金戈铁马,冲击耳膜;忽而低沉如幽咽泉流,扰乱内息;更有无形音刃从四面八方袭来,防不胜防。他将一阳指力运至巅峰,指风嗤嗤作响,将音刃一一击破,但心神已被这诡异的音攻之术牵制了大半,难以分心他顾。
战局一时陷入胶着。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旁观、仿佛神游天外的黄裳,忽然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激战中的夭夭与金吒耳中,如同暮鼓晨钟: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
夭夭闻言,琴音陡然一变,不再追求凌厉攻杀,而是变得恢弘浩瀚,音波层层叠叠,如同潮汐涌动,无处不在,又无处着力,将段正明的指力悄然引偏、化入这“大道泛兮”的意境之中。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
金吒心领神会,离手剑的轨迹顿时变得更加圆融绵密,剑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却又不再与段正淳刚猛的一阳指力硬撼,而是以柔克刚,寻隙而进,逼得段正淳愈发手忙脚乱。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两人招式再变,攻势看似稍缓,却更加契合自然,夭夭的琴音构筑起无形的领域,金吒的剑法则如游鱼其中,将段正明与段正淳的攻势一一引向“空”处,让他们仿佛在与整个大殿的气流搏斗,徒耗气力。
在黄裳这寥寥数语点拨下,夭夭与金吒的配合愈发默契,功法意境陡然提升了一个层次!
段正明与段正淳越打越是心惊!他们只觉自身如同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四周皆是对方的“势”,刚猛的一阳指力每每发出,却如同石沉大海,或被引偏,或被化解,难受得几欲吐血!
终于,在金吒一式如天外飞仙般的离手剑巧妙点中段正淳袖袍,将其带得一个趔趄,同时夭夭一道凝聚至极的音刃无声无息锁定段正明周身之时,战斗戛然而止。
大殿内,一片寂静。
段正明与段正淳面色复杂,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夭夭与金吒,又看了看一旁始终淡然超脱的黄裳,最后目光落在含笑的乔天身上,心中唯有深深的震撼与叹服。
武当之能,竟至于斯!
第83章 神仙姐姐
乔天心情大好,看着殿中气度各异的三个徒弟,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宠溺与满意。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几个弟子,他除了传下根基法门与必要的理念点拨,几乎就是放养,未曾严加管教,更不曾厉声责骂。能有今日之成就,纯粹是自身天赋,心性使然。这让他这做师尊的,如何能不欣慰得意?
他目光转向一旁垂头丧气、却又带着几分不服的段誉,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笑意。(没错,那石窟中的“奇遇”,那枚“武当有缘令”,正是他当年云游时,顺手为之。他寻到了李秋水留下的传承,将那些刻着“杀尽逍遥派弟子”的偏激字迹悄然抹去,只留下了纯粹的北冥神功与凌波微步。他虽不是十分喜爱段誉那过于迂腐和感情用事的性格,但确实看中了他骨子里那份重情重义、至情至性的品质。所以,还是将这份机缘留给了他。至于收徒之说,当初更多是玩笑之语,也没想过大理段氏竟会如此郑重其事,真将武当看得如此之高,亲自携子前来。这份来自一国王族的认可,让他内心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罢了,乔天心想,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此子如此抗拒,便给他个自由身吧。
他正欲开口,给段誉一个“武当俗家弟子”的名分,来去自如,权当结个善缘,纳入自己人范畴,也全了与大理段氏的交情。
就在段誉被父亲逼着,心不甘情不愿地准备履行拜师程序,乔天即将松口应允“俗家弟子”之议的刹那——
一道白色的人影,如同鬼魅,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大殿门口!她仿佛一直就站在那里,又仿佛是凭空凝聚,气息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直到现身,才被人察觉!
“谁?!”反应最大的竟是金吒!他只觉背后汗毛倒竖,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以他如今的修为,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想也不想,怪叫一声,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前窜出数步,这才惊魂未定地回头,肩上的青霜剑已然出鞘三寸,眼神惊骇地盯着门口。
来人一身素白纱衣,身姿妙曼无双,虽以轻纱蒙面,看不清具体容貌,但仅凭那露出的光洁额头,那一双剪水秋瞳以及那婀娜摇曳的体态,便已让人确信,这面纱之下,必定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代容颜。
此人正是李秋水!
乔天一看是她,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内心哀叹一声。这位李师叔,明明知道大师伯巫行云不待见她,偏偏隔三差五,每隔一两年,就要跑来武当山晃悠一圈,故意在巫行云面前出现,说些似是而非、意有所指的话,撩拨得巫行云火冒三丈。每次李秋水都是这般飘然然地来,又飘然然地走,留下烂摊子。然后乔天半夜就能听到后山传来至少三天巫行云不用指名道姓的斥责声,程青霜和符敏仪更是战战兢兢,动辄得咎,明显是被当成了出气筒。活脱脱一个积年怨妇无处发泄的模样!
只见李秋水双手负在身后,露出一双白皙如玉、十指纤纤的芊芊素手,姿态优雅地打量着大殿中的几个年轻人,目光尤其在气质迥异的黄裳、夭夭、金吒,以及一脸痴傻状的段誉身上流转。
乔天只觉得眼皮直跳,心中暗骂:这老妖怪,又出来作妖了!都一把年纪了,还非得打扮得跟个二八少女似的,这身段,这气质……唉!
然而,此刻却无人注意到,原本垂头丧气的段誉,在看清李秋水的身形与那双露出的眼眸时,整个人如同被雷霆劈中,彻底呆立当场!他脑海中轰然炸响,那无量山玉洞之中,那帛卷上所绘的、衣不蔽体、姿态曼妙、容貌与眼前之人依稀重合的“神仙姐姐”画像,瞬间浮现!
是她!一定是她!
段誉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心跳如擂鼓,耳根、脖子瞬间红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秋水,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一抹白色的倩影。
李秋水似乎感受到了他那炽热的目光,蒙面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声音酥媚入骨:“咯咯咯……好热闹呀!小天儿,你这武当派,倒是越来越人才济济了嘛!”她目光扫过乔天,带着一丝调戏。
乔天无奈,只得起身,拱手道:“李师叔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他偷偷给李秋水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太过分。
李秋水却恍若未见,目光最终落在了呆若木鸡、面红耳赤的段誉身上,莲步轻移,走到他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声音带着蛊惑:“哟,好个俊俏的小郎君,怎么这般看着人家?莫非……认得我?”
段誉被她靠近,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更是神魂颠倒,结结巴巴地道:“仙…神仙姐姐……我…我在无量山玉洞之中,见过…见过您的画像……”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李秋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深的趣味,她自然知道那玉洞中的画像是什么。她咯咯一笑,伸出那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段誉的额头(这个动作让段誉浑身一颤,几乎晕厥):“原来是你这小家伙得了我的传承呀?倒是个有缘人。”
她转头看向乔天,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小天儿,这小子既然习了我留下的北冥神功与凌波微步,那便算我半个传人。你看,无崖子师兄有你和苏星河,巫行云师姐也有灵鹫宫那帮丫头,就我孤家寡人一个。这小子,合该由我亲自调教,你就别跟我抢了。”她这话半真半假,更多是觉得好玩,想找个新“玩具”,顺便还能气气巫行云——看,我也找到传人了!
段誉一听“神仙姐姐”要亲自调教自己,大喜过望,哪里还管什么武当俗家弟子,什么佛道之争,连忙点头如捣蒜:“愿意!晚辈愿意!能跟随神仙姐姐左右,是段誉几世修来的福分!”
乔天看着段誉那副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浑然不知已踏入“魔窟”的模样,忍不住以手扶额,心中哀叹。他看向段誉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与无奈,开口,带着最后的提醒:“段公子,你……你可想清楚了?我这位师叔……,性子有些……跳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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