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 第638章

作者:名剑山庄

这是太子夜里翻来覆去的想法。

皇帝已经是四十多岁了,算起来已经不算年轻了,登基三十多年,甚至要超过了大明祖皇帝,成为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皇帝了。

而今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太子是根本来不及反应的。

甚至他只能承认现实。

不管谁登基,他这个前太子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就是一直以来的梦魇,只是太子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此刻却被冼家说了出来。

太子说道:“孤该怎么准备?”

刘大夏说道:“臣以为要有三个准备,第一派人回家,在北京城中一定有我们的人,有坚定拥护太子的大臣。”

太子听了,摇摇头说道:“怎么可能?朝廷能称为大臣的,无非内阁六部枢密院,但是这十几员大臣之中,怎么可能有忠于孤的?”

太子太清楚不过了。

他这位老爹是什么样的人。

有些大臣与他之间的关系比较近,比如韩雍,韩雍当过太子的上级。但是想让韩雍全力支持太子,却是想都不要想了。

甚至韩雍还要刻意拉远与太子的关系,否则韩雍在内阁的位置,决计待不了太长了。

这样位置的大臣,都是朱祁镇的大臣,这一点绝对是不可能有错的。

刘大夏说道:“殿下误矣,不是让这些大臣忠殿下,而是让他们忠于正统。北京有皇后娘娘在,无须拉拢任何人,却要有与太子直接沟通的渠道,防范谣言众多三人成虎。能在陛下身前为太子辩解。”

太子说道:“刘卿的意思是?”

刘大夏说道:“于大人可堪大任。”

太子细细一想,立即觉得这个人并不是乱选的。于冕是太子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也是皇帝给他的人。

更不要说,于冕还有于谦这个父亲。

于谦虽然去了,但是余荫尚在,去了北京定然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

于冕心中一叹,看了一眼太子,却见太子满眼殷切的目光,说道:“臣愿意去北京。”

于谦的死给了于冕很大的打击。

这个打击,不仅仅是心理上的,还有仕途上的。

于冕守孝三年,也就是二十七个月。

回来之后,才发现刘大夏已经代替了他在太子身边的位置。

毕竟两个人一个是进士出身,一个是学院出身,这个时代的人先天看重进士出身,于冕暗中与刘大夏交手好几次,最后不得不承认,他是斗不过刘大夏的。

于谦对自己的儿子看得很分明,于冕在忠厚老实,但是在政坛之上,单单是忠厚老实是走不远的。

而今就应验了这一点。

太子说道:“于卿此去北京,就去东宫吧,我儿也到了该读书的时候了。别人教授我是不放心的,如果是于卿,我就放心了,想来父皇也是放心的。”

如果说太子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龌龊,那是假的。

但是太子很明白,他现在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大臣,而是能帮他登上大宝的大臣,在这一点上,于冕远远比不上刘大夏了。

但并不说明,太子就不喜欢于冕了。

恰恰相反,在太子看来于冕要比刘大夏品行好多了,这才是太子要让于冕为太孙的老师的原因。

说来可笑,每一个一肚子坏水的人,总想给自己儿子找一个品行无暇的老师。

而今就是如此。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纷纷南洋策

刘大夏听了太子对于冕的安排,心中微微有一丝嫉妒。

如果于冕与太孙搞好关系。能保于家三代富贵。

只是很快,刘大夏就将这个心思就收回来了。毕竟这都是将来的事情,他如果能确保太子登基之后,一任首辅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天下好处,也不能让给赚完了。

刘大夏继续说道:“再有就是要有实力,殿下纯孝之心,自然无暇,但是一旦天下有变,殿下也要有拨乱反正的力量。”

“这种力量,一曰兵,二曰财。”

“交趾一省,连同清化藩一十三万大军,为太子所有,但与京营六十万,却是云泥之别。”

“如果擅自扩军,却会引得朝野侧目。”

“唯一的办法,就是征南。”

“如此引天下大兵于太子之手,纵然是陛下也不可换太子了。”

张懋淡淡的说道:“刘大人,此事休提了。陛下得军中之心,想以军中的力量反抗陛下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今交趾一十三万大军,真是太子之兵?还是朝廷经制之兵,还是要说清楚的。”

他转过头来对太子说道:“殿下,陛下虽然令殿下出外,但是殿下专权一方,是任何外臣所没有的。这正是陛下对殿下的看重。”

太子立即说道:“刘先生这样的话,就不用说了。”

刘大夏立即说道:“臣失言,不过 ,殿下要做事,却少不了钱袋子,这佛山铁厂却是上好的钱袋子,而冼景又送上门来,殿下可有意乎?”

太子沉吟片刻,说道:“此事乃是违法乱纪之事,我如果做了,如何向陛下交代?”

张懋一听,就知道。太子是听进去刘大夏的话了。

或者说,太子在外时间长了,他心中有些着急担心了。

毕竟在历史上,很多时候,太子长期在外,就是一个废立的信号。

虽然朱祁镇有自己的理由。甚至说给太子听过,就是要锻炼太子的,但是有时候真话,反而没有人相信,更多人的愿意去相信真相下面的真相。

太子心中这种疑惑一生,自然是各种心思都有了。

这才有了刘大夏这一番话可乘之机。

刘大夏微微一笑,说道:“这一点,可以让英国公为殿下解答?”

张懋说道:“刘大人的意思是?”

刘大夏说道:“国公,陛下是不是有经营南洋之心?”

张懋说道:“那是自然。”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当今陛下对南洋的心思,在他刚刚登基的时候就有了。

刘大夏说道:“陛下既然有意于南洋,而今之所以不动,不过是因为内事纷杂,并没有了结而已,殿下可以用陛下之这个心思,先在南洋布局。”

“大兵不可轻动,但是其他手段,未必不行,比如卖给谁武器,不卖给谁武器,这其中也是大有讲究的。”

张懋虽然听出来,刘大夏骨子里还是刚刚的意见,掌控大军,以自固。让皇帝即便想废除太子,都不能轻易下手。

张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用处。

因为文臣出身的人刘大夏,根本不能理解大明军中还有勋贵对皇帝的效忠之心,太子即便是掌控了大军,也未必能领着这些大军来对抗自己的父亲。

毕竟大明军队几乎是朱祁镇在猫儿庄之战后重建的。

另外刘大夏想顺便将佛山铁厂纳入太子的势力范围之内。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都是很费钱的。太子的俸禄不少,每年好几万石,但是真要说起,这些钱根本不够。

张懋对后者并不是太反对的。

谁也不会嫌钱多,甚至这一件事情,皇帝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想法,毕竟太子有一两钱袋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张懋更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心中就更不反对了。

那就是占城国的问题。

占城国在对抗安南的时候,出了大力,虽然这个力量并不是他们想要出的,是不得不出的,但是不管怎么说,总是要论功行赏的。

于是占城得了头彩,很多安南的国土都划入占城了。有了大明的支持,占城再次强盛起来了。

只是这样的强盛,也给占城带来不少的问题。

内部的问题就不用说了。

外部就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满者伯夷国王向占城国王求救了。

前文说过,占城国乃是一个印度教国家,同样满者伯夷也是一个印度教国家,虽然而今满者伯夷很快就不是了。

因为回回教在爪哇的传播,回回教徒在上层与下层迅速蔓延开来,并且开始反抗满者伯夷。

而满者伯夷这一代国王,与占城国有联姻,满者伯夷王后乃是占城国的公主。

之前占城被安南打的凄凄惨惨戚戚的。

满者伯夷也无心求救,而今占城居然雄起了,满者伯夷自然将占城当成了救命稻草了。

只是而今占城国内部还在议论之中。

一方面,乃是占城国一些明白人,自然知道占城国的军队烂到了什么地步。打败安南的战绩,完全是明军打出来的,占城不过是打下手而已。

另外一方面,却是宗教方面的。

很多印度教的人对回回教的淡目王国,很是义愤填膺。一定要让占城国出兵支援满者伯夷,介入爪哇战争。

张懋为什么关注这一件事情。

因为英国公家族对南洋一直是关注的,包括了英国公张辅,张忠,有父兄之遗志,张懋岂能不在意。

而且爪哇战争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如果满者伯夷没有外援的话,淡目王国就能霸占爪哇,灭了满者伯夷。

这对大明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旧港宣慰司,南洋卫,乃至南洋汉商,最大的对手是谁?就是回回教与回回商人,两者之间,虽然还没有撕破脸,但私下的交手,从来不少的。

张懋自然想要插手其间。

但是大明不是西洋国家,抢劫就行了,要讲大义名分,要讲出师有名,很多时候这个名声都是要给大明内部的人听的。

否则就占城而今的国力,只需出兵一两万,就能为大明再多一省,但是交趾十三万驻军,却不能动。

对于淡目国与满者伯夷的战争,大明插手师出无名。

无他,满者伯夷不敢向大明求援。在正统初年威胁大明在南洋统治的是满者伯夷,只是风水轮流转,而今满者伯夷不行了,他们更担心,大明来了之后,就不走了。

要知道满者伯夷就是当初打败蒙古军队的爪哇贵族建立,从基因之中,就有对大陆国家的警惕。

不过,他们既然向占城求援了。

大明就可以接着占城介入。未必希望谁赢,甚至可以说,打得越久越好。

直接出兵不大可能。

毕竟这需要北京枢密院的命令,买卖武器,有需要少府的招呼,这都是很不方便,如果佛山武器在南洋的买卖权力,可以掌握在手中。张懋就有了不少活动的自主权力。

张懋想到这一点,也就不在乎刘大夏是怎么想的了。他说道:“殿下,而今的南洋局势,大军南下,有些不合适,但是复制朝廷在日本所做所为却是可以的,臣以为刘大人所言是可行的。”

“臣愿意上书陛下,请陛下恩准此事。”

太子说道:“好,就这样办了。”

张懋微微一顿,说道:“那冼驸马?”

太子冷笑一声,说道:“这个人有几分才能,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就让他先在牢房之中,多待上几天,好让他,好好的冷静一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太子的钱袋子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太子的钱袋子

冼景被太子一连关了数日。

虽然太子看在重庆公主的面子上,并没有对冼景进行什么刑罚。只是关在一个单独的房间之内,不允许任何人去探视而已。

刚刚开始的时候,冼景还是很镇定的。

但是时间越长,他心中的心绪就越发浮动起来了,他忍不住问自己,太子是不是有其他的选择,或者太子与重庆公主之间的兄妹之情,是不是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深厚。或者说他太高估了自己。

无数的心绪,涌上心头,这种对情况完全失控的感觉,让他内心之中十分不安。越发焦躁急切。

又强行按捺住,唯恐自己的神情被送饭的奴婢给窥视了过去,让太子更看轻自己。

只是他却没有照镜子,已经黑下来的眼圈,略显得凌乱一点的头发,无不说明了冼景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