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這樣一來,鐵三角便會形成。
一個堅固的權力聯盟,想要突破,很是艱難。
更何況是想突破張居正這樣人物,所設定的權力壁壘。
朱翊鈞心裡面清楚,馮保已經站在張居正這邊了。
馮保還是自己母親李綵鳳的心腹。
好像,這個鐵三角聯盟,早在數年前,就在自己的眼皮下面,形成了。
朱翊鈞希望自己的父皇能夠多活幾年,這樣,才能給他法理上的支援。
可一旦朱載坖,早早駕崩,這大明的江山便會壓在他稚嫩的肩頭。
而所有的人都不會相信,他“稚嫩”的肩頭能扛起九州萬方,大明社稷……
當大明的百姓,朝廷的文武百官,甚至他的母親都不相信他的時候。
明攝宗張居正,便會再度成為現實。
在數年前,朱翊鈞很自信,他覺得只要大明強大,他可以忍受張居正的大權在握……
可當太孫,當太子的日子久了。
朱翊鈞便越發的沒有信心。
他可能真的忍受不了。
權力這個東西,讓人著迷。
即便,他有著現代人的思維方式,但這些並不能讓他對權力失去慾望。
扮演帝國繼承人的身份,時間越來越久。
他便越發的渴望自己獲得那至高無上的權力……
明攝宗,是對張居正的肯定,但也是對帝王的一種否定……
站在局外,可以用上帝視角去評價,可進入局中,又有幾人,可做到心無旁颉�
朱翊鈞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房中空無一人,他閉著眼睛,想了很多,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容。
這個笑容,豁達,但又充滿壓抑。
“不管父皇如何,本宮絕不願當傀儡……”
尊貴的身份已經影響到了這個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的大好青年。
當然,朱翊鈞並不覺得自己變了。、
在他看來沒有人,能夠在最高權力唾手可得時候,還記得初心……………
……………………
雖然有很多官員都不願意讓海瑞再次巡撫應天。
但卻阻擋不了大勢。
內閣首輔舉薦,皇帝陛下同意,並正式下旨,任海瑞為應天巡撫,定下了日子,前往應天。
即便諸多官員持反對的意見,也是無用。
趙貞吉,高拱兩人的鬥爭,越發的嚴峻,海瑞巡撫應天,並不是主要原因,只是一個矛盾爆發的導火索。
言官們對高拱的攻擊,也開始變得激烈了起來。
朱載坖又跟之前一樣,收到彈劾高拱的奏疏也多了起來。
不過,他還是一眼不看。
這個時候,趙貞吉是想扳倒高拱的。
雖然,趙貞吉與徐階的關係稍微密切一些,但這個密切的關係,是為了能夠儘早的得到徐階朝中隱藏勢力的支援。
說他是徐階一黨,過了……只不過是互相利用。
而趙貞吉之所以跟此時的高拱,勢不兩立,一方面是高拱不止一次的提出,要再次對言官系統進行整肅處理,另外一方面,就是此時的高拱太過霸道,他這個內閣首輔,幹成了宰相……
這讓趙貞吉有所不滿。
而高拱對趙貞吉的不滿原因就是,他為了社稷操勞,費心費力,趙貞吉這個腐儒,時不時就跳出來挑戰自己的權威,拉拉自己的後腿……最讓高拱難以接受的是,在趙貞吉的策動鼓吹下,高拱也成了諸多官員眼中的奸臣,成為了如嚴嵩一般的人物……皇帝陛下貪圖享樂,不問國事,很多官員都認為最大的責任在高拱這個內閣首輔的身上……
高拱面對言官的攻擊,想要表現的很是坦然,但易暴躁的他,如何坦然。
兩個人在朝堂之上,你來我往。
朝會之時,高拱一方的官員奏陳皇帝陛下一些事情的時候,都察院科道言官,一言不發……強烈的割據感,即便是局外人都能感覺到。
而遠離朝堂紛爭,但卻密切關注局勢的朱翊鈞,心裡面卻清楚。
趙貞吉對局勢的判斷是有錯誤的,他在朱載坖心目中的地位,不及高拱,他一定會輸的,跟歷史上的一樣,輸的一塌糊塗……
高拱對於朱載坖來說,是老師,是臣子,除此之外,在高拱的身上,一直都纏繞著那個曾經無助少年的期盼……
而當年的那個無助少年,已經成為了大明帝國的皇帝。
即便,繼承徐階政治遺產的趙貞吉紙面實力佔優,即便他沒有什麼過錯,甚至,他是對的……
可等到兩方矛盾無法調和的時候,便註定了趙貞吉的黯然收場,如同徐階一樣……
雖然,朝堂上紛爭不斷,但對朱載坖的生活並沒有什麼影響。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享受“人生”。
朱載坖能夠忍受。
但李春芳卻有些受不了了。
高拱拉攏他,趙貞吉也拉攏他。
但李春芳知道,自己誰都不能靠近,他要保持中立。
保持中立了一段時間後,朝堂的緊張局勢,並沒有緩解,甚至愈演愈烈……
這個狀元郎,老好人,在這個時候,向皇帝陛下提出了辭呈。
代入老好人李春芳的視角,身邊同事勾心鬥角,就業環境差,福利待遇也不好……而他本身,與世無爭,只想好好的做好這個官,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但現在大環境不好,導致他心力憔瘁。
而後,他下了一個決定。
不在京師待著了。
朝堂的爭鬥,他經歷的多了,一茬又一茬……
天下那麼大,就是想回家。
朱載坖剛剛看到李春芳上的請辭奏疏時,嚇了一跳,立馬抽出自己“寶貴”的時間,召見了李春芳。
皇帝陛下召見,在隆慶一朝,可是極其難得的。
雖然在內閣中,李春芳被高拱壓制,但在朱載坖的視線中,李春芳是內閣不可缺少的人物。
他雖不喜爭鬥,但他能當救火隊員啊。
就相當於後世一個大公司的副總,雖然不能開拓新的業務,但關鍵時候,能當老總,穩住人心啊。
雖然朱載坖看似不過問政事,但心裡面還是有著自己的想法。
面對這樣人物的辭職,作為老闆的朱載坖肯定不願同意。
朱載坖不願意讓李春芳走,苦口婆心的勸說,可李春芳還是執意離去,朱載坖說了很多,李春芳就是一句話,身體欠佳,要回家養老。
最後,朱載坖沒有辦法,只能同意李春芳離開。
隆慶四年,李春芳致仕,告老還鄉。
而當李春芳離開京師,不過三日。
高拱同樣上書請辭。
不過,高拱的請辭,可跟李春芳的請辭不同,這是以退為進,讓皇帝陛下知道,自己跟趙貞吉只能留一個。
與當初的徐階是一樣的。
高拱很有信心。
憑藉這一招,能夠把礙事的趙貞吉一腳踢出朝堂。
這一招確實有效。
雖然,趙貞吉上了奏疏,進行了反擊,在奏疏中,他痛罵高拱,擅權,以告老還鄉的由頭脅迫陛下。
隨後,諸多的言官跟上,又是一波群體攻擊。
但選擇權還是在朱載坖的手中。
而他的選擇,眾人皆知。
趙貞吉,被迫致仕……在李春芳離開京師的七日後,趙貞吉也被迫離開……
屬於高拱的時代,真的到來了。
…………
京師,西城區,破舊的宅院裡。
海瑞的妻子正忙碌地為他收拾行裝,粗糙的雙手將準備好的乾糧仔細地包進包裹裡。
而海瑞站在一旁,看著忙碌的妻子。
他的女兒怯生生地站在門口,看著父親的背影,眼睛裡滿是不捨。
海妻一邊整理著包裹,一邊輕聲說道:“夫君,此去應天府路途遙遠,你可要照顧好自己。”
海瑞看著妻子,微微點頭:“放心吧,夫人,家裡面就全部託付給夫人了。”
海妻聽到海瑞的話後,手上的動作有所停頓,只是片刻,她便繼續收拾行裝,不一會兒,包裹收拾好後,她轉過身來,看向海瑞。
海妻身形略顯單薄,她的面容算不上美麗,卻有著一種端莊的氣質。
歲月的風霜在她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長期熬夜織布使得她的雙眼周圍佈滿了黑暈,眼神中透著疲憊與滄桑,皮膚也因操勞而變得粗糙。
那一頭黑髮中,竟也夾雜著不少銀絲,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蒼老許多。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官老爺的夫人。
若是能成為海瑞治下的百姓很幸福,但成為海瑞的妻子,卻很是不幸。
不過,海妻並不感覺悲哀,她很是慶幸,自己能與海瑞同床共枕……
海妻走上前,將包裹遞到海瑞手中,眼中含淚:“夫君,家中有我照顧母親,孩子,你無需掛念,只盼你能平安歸來。”
樸素的人,臨行的囑託也很是樸素。
只求平安。
海瑞點了點頭。
“聽別人說,金陵的頭飾,比京師的要精美許多,回來的時候,我給夫人帶上一些……”
海妻笑了笑。
“夫君,我不要什麼頭飾,只願你儘早平安歸來……”
海瑞點了點頭,而後轉身看向了站在門口的女兒。
他走了過去,蹲下身子:“要聽孃親的話,爹爹很快就回來。”
女兒咬著嘴唇,眼中含淚,小聲說道:“爹爹,你一定要早點回來,我會乖乖的。”
海瑞緊緊抱了抱女兒,站起身來,又看向妻子,說道:“夫人,等我回來。”
海妻強忍著淚水,點了點頭。
海瑞揹著包裹走出了房門。
他又來到了自己母親的房間,敲了敲門。
“母親……孩兒走了……”
海瑞的母親謝氏並沒有開啟房門,也沒有任何回應……
海瑞等了片刻後,朝著謝氏的房門躬身行禮,而後轉身走出了院門。
海妻帶著女兒跟在後面,一直送到了巷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