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那些美酒佳餚、歌舞昇平,那些跪拜在地的官員,都讓他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住在王宮,那真是享受啊...”金正三不禁感嘆。
那種唯我獨尊的感覺,確實讓人上癮。
他甚至開始理解為什麼歷代君王都會變得昏庸——當權力大到可以隨心所欲時,有幾人能把持得住?
實際上,金正三是個聰明人。
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寧國公可能不知道,但天子一定知道,皇帝可以裝作看不見,是因為朝陽省還需要他這塊招牌,申時行可以庇護他,是因為他們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交易……
“我是不是該...急流勇退?”
這句話輕如蚊吶,卻彷彿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捨不得,真的捨不得。
可是小命也很重要啊……
這就是金正三,既貪婪又清醒,既狂妄又怯弱……
第1080章 大明的皇太子 1
萬曆二十二年九月十八,寅時剛過,北京城還徽衷谝股校珡R前早已燈火通明。
朱常澍身著玄色親王禮服,站在太廟前的廣場上,望著那座承載著大明列祖列宗英靈的巍峨殿宇。
寒風拂過他尚未加冠的髮髻,帶來幾分凜冽,卻也讓他更加清醒。
“啟稟殿下,吉時將至。”禮官低聲提醒。
朱常澍微微頷款,整理了一下衣冠。
作為今日的主角,他能感受到無數道目光正注視著自己——有期待,有審視,或許還有質疑。
畢竟,在眾多皇子中,他並非最長,也非最得寵,卻最終被選為儲君……
太廟硃紅大門緩緩開啟,露出深邃的正殿。
朱常澍緩步踏上神道,每走一步都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他想起了三日前父皇的教誨:“太廟之中,列祖列宗皆在注視。此行非獨為汝加冠,更關乎江山社稷。”
在贊禮官的引導下,朱常澍在太祖高皇帝神位前跪拜。
禮部尚書王家屏展開祭文,聲音在殿宇中迴盪:“維萬曆二十二年歲次甲午,九月朔日,孝玄孫嗣皇帝臣翊鈞,謹以清酌庶饈,敢昭告於太祖開天行道肇紀立極大聖至神仁文義武俊德成功高皇帝、成祖啟天弘道高明肇呗}武神功純仁至孝文皇帝...”
祭文每念一句,朱常澍便叩首一次。
他能聞到檀香的芬芳,看到燭光在神位牌上跳躍。
當唸到"第六子常澍,年已十五,聰明天縱,仁孝性成"時,他感到一陣悸動。
這是父皇在向列祖列宗肯定他的品德。
他看著太祖高皇帝的神主畫像,心中默唸:“列祖列宗在上,保佑常澍不負父皇重託,不負江山社稷。”
嘉靖四十四年,當朝天子被其父帶著前往太廟祭祖,隨後,沒多久,大明朝就迎接來了皇太子,皇太孫。
而此番,三十年後。
太廟還是那座太廟,但跪在太祖高皇帝面前的,已經換成了他的兒子。
而此時的大明,也不在是那時的大明。
辰時正,儀仗隊伍返回皇城。
皇極殿前廣場上,文武百官按品級肅立。
朱常澍走過一道道宮門。
無時無刻他都能感受到數百道目光同時聚焦在自己身上。
他深吸一口氣,穩步走向皇極殿。
而此時的皇極殿殿內更加威嚴。
丹陛之上,朱翊鈞端坐龍椅,身著十二章紋袞服,面容莊重如山,而在此時朱翊鈞身邊站著的正是許久沒有在公眾場合露面的馮保。
這位三朝元老的出現,無疑為儀式增添了更多分量……
“皇六子進殿——”通贊官的聲音在大殿迴盪。
朱常澍在殿外聽聞,而後緩步進入。
他走了數步後,在御階前跪拜行禮,能聽到自己衣袍摩擦的窸窣聲。
禮樂聲中,八名宮女捧著冠服緩步上前。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個紫檀木盤,上面整齊擺放著緇布冠、皮弁和九旒爵弁。
朱翊鈞緩步走下御階,親手為兒子解去童髻。
這一刻,朱常澍能感受到父皇指尖的溫度,聽到他輕聲說道:“今日之後,汝當以成人自律。”
在殿中文武百官的注視下,朱翊鈞親自給老六加冠……
禮官朗聲祝叮骸凹铝畛剑松隊柗>礌柾䞍x,淑慎爾德。”
三加冠冕的儀式莊重緩慢。
每加一冠,祝辭愈隆,朱常澍的心境也隨之變化。
當最終九旒爵弁戴妥時,垂旒遮擋部分視線,他必須更加端正姿態才能看清前方。
這恰如儲君之路,既享尊榮,也需剋制……
加冠禮成,馮保在兩名內侍攙扶下上前。
老太監展開黃綾詔書,手微微顫抖,聲音卻依舊清晰:“奉天承呋实郏t曰:朕荷天地祖宗之佑,纘承大統,君臨萬邦,於今二十有餘載。”
“歷覽往古,帝王繼統,必立儲貳,以固國本,以安人心,此乃萬世不易之典,亦我大明列祖列宗相傳之制也。”
“朕自臨御以來,夙興夜寐,惟以宗社為重,惟以黎元為念,每念及國本未立,輒懷惕厲之心。”
“今幸天錫元良,諸子之中,皇六子常澍,性資純粹,器宇恢宏,自幼育於深宮,承朕訓誨,研精經史,旁通禮樂。”
“其為學也,潛心覃思,不務浮華,嘗與儒臣論古今治道,能明仁義之本,知社稷之重……”
“其立身也,孝友溫恭,言行端謹,待昆弟則和睦無間,事朕躬則晨昏定省,未嘗有絲毫怠惰……”
………………
………………
“此皆天地鍾靈,祖宗垂佑,使朕得此賢嗣,足以承宗廟之祀,繼鴻基之業。”
“朕思太祖高皇帝肇造洪基,成祖文皇帝開拓疆宇,列聖相承,鹹以立儲為急務。”
“今朕春秋漸高,為宗社長久計,為四海安寧計,謹循祖制,參酌古禮,擇吉辰,詔告天下:冊立皇六子朱常澍為皇太子,正位東宮。”
“其冠服儀仗,悉遵大明會典太子之制;東宮官屬,詹事府、左春坊、右春坊、司經局等,即擇賢能之臣充任,以輔太子修身立德,習練政事。”
“皇太子常澍自受冊之日起,當益懋敬修,勉進德業。”
“尚其親賢臣,遠佞人,窮經致用,察民疾苦,毋忘祖宗創業之艱,毋負朕教養之望。”
“諸臣工當以君臣大義為重,盡心輔佐太子,凡有啟沃,當以正道規諫,務使太子成一代令主,以承朕之託付,以慰天下之仰望。”
“佈告天下,鹹使聞知。”
………………
詔書每念一句,朱常澍的心就沉重一分。
當聽到"敬天法祖,仁民愛物"的訓誡時,他不禁抬頭望向父皇。
朱翊鈞的目光中既有期許,也有警示。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既是君臣,又是父子。
冊寶交接的瞬間最為莊重。
太子金冊用純金打造,上面鐫刻著冊文,太子寶印乃和田玉雕成,印文為"皇太子寶"。
朱常澍從馮保手中雙手接過時,能感受到它們的重量——這不僅是金屬玉石之重,更是江山社稷之重。
“兒臣謹受冊寶,敢不夙夜兢兢,勤修德業,不辜負父皇期望!"
他的應答聲響徹大殿。
冊封大典結束後,朱常澍便退出皇極殿,朱常澍在禮官引導下退出皇極殿。
九旒冠的重量讓他必須挺直脊背,玉帶的束縛提醒著他要謹言慎行……
朱常澍返回東宮,而在皇極殿中的官員們開始動身,前往東宮……在那裡朝見皇太子殿下。
第1081章 大明的皇太子 2
冊封大典結束後,文武百官依次退出皇極殿,偌大的殿宇漸漸空曠下來。
朱翊鈞仍端坐龍椅之上,目光深遠地望著魚貫而出的臣工們。
當最後一位官員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他緩緩起身,步下丹陛。
“給馮大伴看座。”朱翊鈞對侍立的太監吩咐道。
兩名小太監急忙搬來繡墩,小心攙扶馮保坐下。
老太監今日顯然耗盡了力氣,銀髮下的面容更顯憔悴。
朱翊鈞也在一旁坐下,褪去了冊封大典的威嚴,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大伴,朕登基至今,已二十三年了。”
馮保微微欠身,聲音虛弱卻清晰:“老奴記得,陛下登基那年才十歲……”
朱翊鈞唇角泛起一絲笑意:“是啊,那時朕連龍椅都坐不滿,雙腳還懸在半空。轉眼間,連兒子都加冠冊封了。”
“時間過得真快,朕還覺得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呢,一轉眼,便已經到了父皇的年齡了。”
他望向殿外,目光似乎穿透宮牆,看到了遙遠的過去:“這些年來,多虧馮大伴輔佐。”
“才能讓朕,無後顧之憂。”
馮保咳嗽幾聲,緩緩道:“老奴不過是盡本分。倒是陛下這些年來勤政愛民,開創中興局面,才是真正不易。如今太子冊立,國本已定,老奴...老奴也能放心了。”
朱翊鈞注意到馮保話中的訣別之意,沉默片刻,輕聲道:“大伴要多保重身體。”
馮保卻搖頭:“陛下,老奴自知時日無多。今日強撐病體前來,就是想親眼見證太子冊封。如今心願已了,此生無憾,老奴是個殘缺之軀,但能輔佐陛下,亦是此生之幸。”
朱翊鈞轉頭嗎,看向這個陪伴自己大半生的大伴,心中湧起復雜情緒。
他們既是主僕君臣,可在某方面來說,也算的上是親人了。
“常澍這孩子...”朱翊鈞忽然轉換話題:“大伴覺得如何?”
馮保沉思片刻,慎重答道:"太子殿下仁孝聰慧,但畢竟年輕。為君之道,還需陛下多加指點。"
朱翊鈞點頭:“仁孝聰慧,是有的,所以,在過兩年,朕就給他個機會,讓他監國。”
“朕,覺得,還是應該去一趟朝陽省……”
“大伴可務必保重身體,過兩年,與朕再次同行。”
馮保聞言,笑了笑:“陛下,萬曆九年能陪著陛下南巡,已是佳話了,在出去,老奴啊,是不敢想的。”
朱翊鈞聞言,只是嘆了口氣,並未再多說什麼。
而今日,朱翊鈞給馮保說的前往朝陽省,這確實是他的計劃……朝陽省現在已經在名義上拿下,可接下來的路,還有很遠。
天子親臨,這是必須要做的一件事情。
“馮大伴想回家嗎?”
“京師就是我的家。”
朱翊鈞點了點頭:“好,朕當年對大伴說的那些話,朕一直記得,朕會給你親筆寫下碑文,不過……”
“還是那句話,朕還是希望,大伴能夠保重身體,大明的天下,會越來越好的。”
“多活幾年,多看幾眼……”
說完之後,朱翊鈞長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