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這裡靠近邊鎮,民風更為粗糲。
孩子們穿著也更破舊些,體格更壯實些。
一個身材魁梧、臉上帶著一道湴痰哪贻p秀才,大概是習過武的,站在堂前,聲如洪鐘:“都給老子……呃,都給本人聽好了!進了這學堂的門,就得守學堂的規矩!”
“認字唸書是正途!誰要是敢偷懶耍滑,欺負同窗,莫怪本人手裡的戒尺不認人!”說著,他晃了晃手中一根油光鋥亮的竹板。孩子們看著那戒尺,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旁邊一個文弱些的秀才趕緊打圓場:“陳兄稍安……孩子們啊,用心向學,自有前程……”
…………………………
別用拳頭打老李啊……老李這樣寫,是為了更完善這個故事,老李從不評價社會上的熱點話題,也從不站隊,人是多樣性的,一個人的扯淡,不能影響整個群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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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9章 治國之道,用人之道
金秋九月的陽光,透過乾清宮西暖閣高大的雕花木窗欞,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
空氣中瀰漫著沉水香清冽的氣息。
自鳴鐘咔噠咔噠的聲響,在安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首輔申時行手捧一份厚厚的、裝幀考究的奏疏,恭立在御案前。
他身著緋色仙鶴補子一品官服,神情肅穆,聲音沉穩而清晰地奏報著:“陛下,自萬曆十七年正月下詔,於北直隸、山東、河南、山西四省廣設官吏蒙學,迄今已有大半載。”
“經各布政使司、府、州、縣竭力營建,多方籌措,至九月初一吉日,四省共計四百一十七處官吏蒙學,已全部開館授業……”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此四百一十七處蒙學,按規制,每處可容童子二百二十人至二百五十人不等。經各學造冊具報彙總,”
申時行翻開奏疏,目光掃過上面密密麻麻卻條理清晰的數字:“四省官吏蒙學,首期實入學童子,總計六萬四千八百六十三名!”
這個數字,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巨石,在安靜的乾清宮激起無形的漣漪。
侍立一旁的戶部尚書張學顏,眼皮猛地一跳,心中飛快計算著:六萬四千八百六十三人!
這意味著每日需消耗多少米糧?
需多少筆墨紙硯?
需支付多少塾師束脩、雜役工食?
雖然說,學田給準備好了,但學田裡面的糧食可是沒有長出來,沒有換成銀子呢。
現在當年宣旨,當年籌辦,當年徵田,當年開學……朝廷可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
不多,六萬多學子,後續的費用專款也就是十萬兩白銀。
合計一個人一個月才一兩多一些。
雖然,心裡面在算賬,了他臉上不敢表露分毫,只是腰桿挺得更直了些……
申時行繼續念道,聲音愈發清晰:“其中,年齒在六歲至七歲者,計兩萬八千九百七十五名。”
“年齒在七歲至八歲者,計兩萬七千三百四十一名。”
“年齒在八歲至九歲者,計一萬五千五百四十七名。”
“九歲童子入學人數較少,亦在冊有之。”
“各學配塾師一千零九十六名,多為府、縣學考較選拔之廩生、增生及秋闈落第之年輕秀才,品學尚可,堪任開蒙之責。另配庖廚、雜役人等,合計兩千三百餘人。”
“其中,女學子不到千人……”
他合上奏疏,深深一揖:“此皆賴陛下聖德感召,宵旰憂勤,朝野同心,方有此教化之盛舉!”
“四百餘學館,六萬餘稚子,此乃開國二百年來,前所未有之文教氣象!”
“陛下興學育才,功在當代,利在千秋!臣等,恭賀陛下!”
暖閣內一片沉寂。
只有自鳴鐘的咔噠聲和窗外隱約傳來的宮人腳步聲。
朱翊鈞端坐在寬大的御座之上,明黃的龍袍襯得他面沉如水。
他沒有立刻說話,只是目光越過申時行和張學顏,投向窗外那片澄澈高遠的秋日晴空。
那六萬多名稚童的身影,彷彿穿透了千山萬水,浮現在他的眼前。
他們穿著粗布短褂,帶著田野的氣息,坐在那些新起的、或許還散發著泥腥味的學堂裡。
他們可能還懵懂無知,可能還會因為想家而哭泣,可能還會在先生的戒尺下瑟縮……
但他們的父母,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人,此刻心中必定燃燒著一絲微弱的、名為“希望”的火苗。
朝廷管飯,朝廷教認字!
這是千百年來,壓在底層百姓身上那沉重的、名為“絕望”的巨石,第一次被撬開了一道縫隙……
朱翊鈞嘆了口氣,這個時代的自己,即便貴為天子,可能對百姓做的事情,也並不會太多。
聽著申時行的奏報。
朱翊鈞想起了海瑞。
那個執拗的老頭,現在想必,定是會感到欣慰……不過,若是現在還活著,能夠親眼看看,更能讓人欣慰。
海瑞去世雖然一年多了,但他在朝堂的影響力,以及在民間的影響力,並沒有減少。
特別是北方的諸縣,如今竟村村都有了海瑞祠。
在這一年多中,百姓自發捐錢捐物,把廟宇修得比鄉祠還氣派,每日香火繚繞,有縣令在呈文裡說,寒冬時節,海瑞廟的門檻都被祈願的百姓踏平了,香火錢竟足夠賑濟鎮上的孤寡,成了當地一道奇景……
朱翊鈞前些時日,去大興縣,還專門去了一趟海瑞廟,當真是修的氣派。
朱翊鈞也從各地的奏報中得知,在以往他為官的地方,幾乎都i有海瑞廟的存在。
淳安的海瑞生祠原本只是間小廟,如今被百姓擴建成三進院落,門口的石碑上刻滿了近些年捐銀百姓,鄉紳的名字。
應天府的百姓更是把海瑞疏浚過的河道稱為“海公河”,河邊的祠堂裡,四時八節都有船家供奉的河鮮與香火。
而在,海瑞的老家自發建起了南方最大的海瑞廟,鄉紳們牽頭,百姓們義務出工,廟宇落成那日,據說半個海島的人都去了,香火綿延十里,連路過的商船都要停船祭拜。
朱翊鈞緩緩收回目光,落在申時行和張學顏身上。
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看不出狂喜,也看不出絲毫的志得意滿。
只有一種沉甸甸的、如同揹負著萬鈞重擔的凝重。
“六萬人啊。”
“這是主官的功勞,也是滿朝諸公的功勞……”
“這,只是第一步。萬里之行,方始於足下……”說著,朱翊鈞看向滿殿的重臣輕聲嘆息道:“辛勞諸公,在加把勁了。”
朱翊鈞作為天子,可不會搶奪功勞。
他話音未落,申時行與張學顏已再次率領群臣躬身:“臣等分內之責,不敢當陛下如此讚譽。”
“免禮,免禮。”
殿中臣子此時可都是挺直了腰桿。
天子心裡明明白白,誰的功勞、誰的辛苦,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政在養民’,養民先養智,養智先興學。你們今日為學童們鋪的路,就是明日大明的路。朕不用你們事事請功,可你們的辛苦,朕看得見,你們的才幹,朕信得過。”
“就像當年海……海忠介在任時,朕知他性烈如烈火,卻也信他心清如明鏡。他雖屢屢犯顏直諫,可百姓念他的好,朝堂缺不了他的剛。”
“如今他去了,可這份‘信’字,朕對你們諸位,從未變過。”
殿中忽然安靜下來,連自鳴鐘的咔噠聲都彷彿輕了幾分。
諸臣望著御座前的年輕天子,心中都湧起一股暖流。
天子動不動就要擺架子,拿著帝王的權威讓你屈服,讓你奔走效力……
但天子確實也愛交心,這份“信”與“敬”,比任何金銀賞賜都更讓人動容……當然,前提是每年確實有了賞賜,玩些虛的,大傢伙才能捧場。
申時行喉頭微動,率先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哽咽:“陛下如此信任,臣等唯有肝腦塗地,以報聖恩……”
“臣等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殿中諸臣齊聲附和,聲音震得暖閣樑上的積塵都似要簌簌落下。
朱翊鈞看著眼前這一片赤盏木跋螅旖墙K於露出一抹湹男σ猓骸斑@就對了。君臣同心,其利斷金。”
“蒙學是第一步,往後興修水利、整頓吏治、安撫邊民,哪一樣都離不得諸公。”
“朕給你們權,給你們信,也盼你們拿出真本事——有功,朕不吝封賞,有過,朕也絕不姑息。但眼下,還是要先把蒙學給朕辦出個模樣來,便是你們給朕,給大明最好的回話。”
他抬手示意諸臣平身,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秋空,語氣輕快了幾分:“都回去忙吧。等到來年學田豐收,朕在御花園設宴,與諸公共飲一杯慶功酒——到那時,可別忘了把各學館裡最聰慧的學童,挑幾個來給朕看看。”
“臣等遵旨!”
諸臣躬身告退,腳步輕快了許多,殿中沉悶的空氣彷彿都被方才那番話吹散了。
朱翊鈞坐回御座,他知道,治國如馭馬,揚鞭要狠,給草要足……
用人之道,跟養馬之道,並無區別。
自鳴鐘依舊滴答作響,像是在為這場君臣相得的默契,輕輕打著節拍……
………………
今天更新六張,晚上還有一章……
第980章 豐臣秀吉的憤怒
大版伏見城。
天守閣如同鍍金的巨獸,傲然盤踞在京都盆地的制高點。
最高層的廣間,門窗緊閉,隔絕了午後的微風,卻隔絕不了那沉甸甸壓在每個人心頭的窒息感。
陽光透過精緻的窗格,在地板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瀰漫著新木的清香、昂貴的薰香,以及一種無形的、令人汗毛倒豎的焦灼。
豐臣秀吉,這位馬上完成統一偉業、即將登頂“太閣”的天下人,此刻並未坐在象徵倭國最高權力的主位上。
他背對著眾人,站在巨大的金漆屏風前。
屏風上描繪著祥雲瑞鶴、蓬萊仙山,色彩絢麗,極盡奢華,然而,屏風前那個瘦小的身影,散發出的卻是足以凍結骨髓的寒意。
下方,以石田三成為首的幾位核心家臣——增田長盛、前田玄以、長束正家等,以及幾位負責外事與情報的重臣,如同泥塑木雕般跪伏在地。
他們額頭緊貼著冰冷的倭國榻榻米,寬闊的廣間裡落針可聞,只有眾人壓抑到極致的呼吸聲,以及自己胸腔裡擂鼓般的心跳。
石田三成的聲音打破了死寂,清亮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如同繃緊的琴絃:“……關白閣下,派往朝鮮漢陽的第七批密使,已於三日前返回。”
他頓了頓,艱難地吞嚥了一下,“其回報……與之前六批,並無二致。”
石田三成鼓起最後的勇氣,清晰地將那令人絕望的結論吐出:“朝鮮王廷上下,皆言從未有任何名為小西行長之倭國使節入境。其通關文書、驛館記錄……均……查無此人。”
“查無此人?”
一個沙啞、冰冷,如同生鏽鐵器摩擦的聲音,緩緩從屏風前響起。
豐臣秀吉緩緩轉過身。
那張因長年征戰而黝黑、佈滿深刻皺紋的臉上,此刻沒有一絲表情。
他的眼睛深陷在眼窩裡,目光緩緩掃過下方跪伏的群臣。
“查無此人……”
他又重複了一遍,聲音裡滲出一絲扭曲的笑意,聽得人頭皮發麻。
“好一個‘查無此人’。”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小西行長!我親自挑選的使節!我的一員大將,帶著我關白的國書!領著數十名隨從武士!帶著獻給明國皇帝和朝鮮國王的厚禮!”
“去了朝鮮,馬上就要一年了,他堂堂正正地從博多港出發,經由對馬,釜山,踏上了前往朝鮮漢陽的驛路!然後——”
豐臣秀吉猛地踏前一步,枯瘦的手指戟指向下方,指尖因狂怒而劇烈顫抖:“然後,他就帶著我整個倭國的臉面,帶著我對明國的質問,在朝鮮的土地上,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查無此人’了,失蹤了……”
群臣的身體伏得更低了,幾乎要嵌入榻榻米中,無人敢抬頭迎上豐臣秀吉憤怒的目光。
“我給了你們時間!給了你們人手!給了你們金銀去打探!結果呢?一無所獲。”他猛地揮袖,寬大的袖袍帶起一陣風,掃過旁邊矮几上精美的茶具,瓷器叮噹作響,險險欲墜……
“漢陽!漢陽城是誰在做主?!”他厲聲質問,目光如毒蛇般鎖住負責對朝情報的武士:“是那個朝鮮王嗎?不!是李成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我的使節憑空消失了?他會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