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450章

作者:光頭李三

  他還是覺得份量不夠。

  “別急啊,父親!跟著他們一起來的,還有一撥人!您知道是誰嗎?”

  張四維看著近在咫尺的兒子,咬了咬牙,什麼時候,自己這心裡面藏不得事情的兒子,說話還一波三折了。

  “誰,快說呀……”

  “是英格蘭!”

  張丁徵一字一頓。

  “英格蘭?”

  張四維一臉茫然,這名字聽著就生僻。

  “這跟我這事到底有什麼轉機?你倒是說重點!”

  “陛下!陛下對這個英格蘭,似乎很有興趣!聽說他們派來的這位公使,身份極高,是他們女王身邊的‘爵士’!帶了好多奇珍異寶作為國禮,還有他們那個什麼‘女王’的親筆書信要獻給陛下……陣仗大得很……”

  “哦?有點意思……但這跟老夫……”

  “父親!您想啊!您可是堂堂大明禮部尚書!若是您自告奮勇,親自出使這英格蘭,代表咱大明皇帝陛下,萬里迢迢去遞交國書,以示鄭重!這是何等體面?何等功勞?”

  “陛下必定龍顏大悅,對您刮目相看啊!到時候,您這‘病’不就……藥到病除了……”

  張四維聽得前半段,臉上露出了笑容。

  可當他聽到“親自出使”、“萬里迢迢”、“遞交國書”,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第812章 蹈海尚書

  “兒子得知了這個訊息,立馬就從寧波返回京師,這次出使啊,兒子跟你一起去……正好,我也過去看看有沒有生意做。”

  “那你說怎麼去啊……”

  “走海上呀,坐船去,我估計用不了一年,八個月左右就能到……”

  聽到這話,張四維真他再也顧不上裝病了,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動作矯健得完全不像個病人,指著兒子的鼻子,眼珠子瞪得溜圓,聲音都劈了叉:“走海上……去那勞什子英格蘭……萬里之外……還要走七八個月……”

  “張丁徵,你個不孝子你哪裡是想著給我治病呢……你是想要你老子的命吧……”

  “我這年齡,這體格上床都費勁了,你竟然還想著讓我上船……”

  “萬里波濤,颶風海怪,暈船暈到膽汁吐幹,一個浪頭打過來,我這把老骨頭就得餵了海龍王!到時候連個囫圇屍首都找不回來!”

  小侍女嚇得縮在角落……

  張丁徵看著老爹激動得唾沫橫飛、臉色由蠟黃轉向豬肝色,卻是不慌不忙。

  他太瞭解自己這位精於算計的老爹了。

  也太瞭解自己老爹想要什麼。

  等張四維吼完,喘著粗氣,他才慢悠悠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循循善誘的蠱惑:“爹,您消消氣,氣大傷身……您說的都對,海上是兇險。可是爹啊,您甘心嗎?”

  “甘心?什麼甘心不甘心?”張四維沒好氣地瞪著他。

  張丁徵往前湊了湊,眼神灼灼:“爹,您想想,內閣首輔的位置,明明您資歷、能力都夠得上,結果呢……”

  “讓申時行那老好人摘了桃子,您憋屈不憋屈?您裝病在家躺了一個多月,陛下不聞不問,您心寒不心寒……”

  “難道您真甘心就這麼灰溜溜地回蒲州,從此在史書上就留下個‘前禮部尚書,病退’幾個冷冰冰的字眼……”

  這話像根針,精準地刺中了張四維心中最隱秘的痛處。

  他臉上的憤怒凝固了一下,眼神閃爍,沒有立刻反駁。

  張丁徵見有門兒,立刻趁熱打鐵,聲音也激昂起來:“爹,您再想想,若是您接下這趟差事,自告奮勇,萬里迢迢,親赴那聞所未聞的英格蘭,代表咱大明皇帝陛下遞交國書!這是何等壯舉……”

  “您翻翻史書,往上數一千年,歷朝歷代,可有哪位禮部尚書,坐船七八個月,遠涉重洋,去那等化外之地遞交國書的……沒有,您是頭一份兒!”

  “頭一份兒?”張四維下意識地重複,渾濁的老眼裡閃過一絲微弱的光,但隨即又被恐懼壓了下去:“哼!頭一份兒?那三寶太監鄭和也是頭一份兒,可人家是內官,我是個堂堂禮部尚書!這能一樣嗎……傳出去像什麼話!”

  “這不是一回事,三寶太監下西洋是為了揚威,您去英格蘭,是為了邦交,是國與國之間的鄭重禮儀,是文臣的擔當,這性質能一樣嗎?再說了,鄭和七下西洋,青史留名……”

  “您想想,您這趟要是成了,您的名字,張四維,字子維,那在青史上得佔多大篇幅……”

  “‘大明禮部尚書張四維,不避艱險,萬里蹈海,宣威異域,敦睦邦交’!這名聲,比您在禮部衙門坐十年都響亮……”

  “青史留名……”

  張四維喃喃著,這四個字像有魔力一樣,讓他心尖兒顫了顫……

  他捋著鬍子,眼神開始飄忽。

  張丁徵這屬於精準打擊。

  “爹,最關鍵的是,您要是能全須全尾地回來……”說道此處,他故意拖長了音調。

  “您想想,您離開京師這一兩年,那申時行能坐得穩首輔的位置……”

  “他什麼人,陛下不了解,您還不清楚嗎,沒主見,沒能力,哪能跟爹你比呢,能把咱們大明朝這一攤子事兒都理順,能把陛下伺候舒坦了……”

  “兒子不信,弄不好啊,您這趟回來,正好趕上申閣老焦頭爛額,陛下對他不滿意的時候……”

  “到時候,陛下龍案上堆滿了糟心事兒,一抬頭,哎喲!張愛卿回來了……”

  “張愛卿啊,您可是剛為大明立下曠世奇功,風塵僕僕、勞苦功高啊!”

  “陛下心裡能不感慨?能不後悔當初沒讓您當首輔?這一來二去,爹,您這位置……它不就‘那個’了嗎?”

  “那個”是什麼?

  是首輔之位!

  是位極人臣!

  是張四維畢生追求卻功虧一簣的終極目標!

  張四維徹底沉默了。

  他臉上的憤怒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複雜的表情……

  有對大海的恐懼,有對功名的渴望,有對風險的權衡,還有一絲被兒子描繪的美好前景勾起的、難以抑制的野心……

  他不再咆哮,而是慢慢地、慢慢地坐回了床上,動作甚至帶著點失魂落魄的僵硬。

  他抬起手,煩躁地撓了撓自己因為“裝病”而疏於打理、顯得有些油膩凌亂的頭髮,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過了很長時間,張四維才抬起眼皮,眼神裡充滿了掙扎和懷疑,聲音乾澀地問:“你……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真能……有那番光景?”

  他問的既是青史留名,更是那誘人的首輔之位。

  “千真萬確啊,爹!”

  張丁徵拍著胸脯保證,眼神無比“真铡薄�

  “兒子敢拿性命擔保!只要您能平安回來,兩年之內,內閣首輔的位置,非您莫屬,要不是你的,兒子這條命就交給您處置了……”

  張四維的目光死死盯著兒子,彷彿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心底的真實想法。

  半晌,他才艱難地嚥了口唾沫,聲音帶著濃濃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問出了那個最核心的問題:“那……那海上……我能……活下來嗎?”

  張丁徵心中一喜,知道老爹的心理防線已經鬆動到了極致,趕緊打保票:“爹!您放心,現在的海船可不是前朝的老破船了!都是新造的大福船,又穩又大,只要不遇上百年難遇的大風暴,沒那麼顛簸。”

  “兒子陪您一起去,寸步不離地伺候您,給您帶最好的郎中,備最全的藥,保證把您平平安安送到英格蘭,再平平安安接回來!到時候,您就是咱大明朝的‘蹈海尚書’,功成名就,衣暹朝啊……”

第813章 女王的信

  張四維聽著兒子信誓旦旦的保證,看著他那張年輕氣盛、充滿了冒險和野心的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保養得還算不錯的身體。

  一邊是成功登頂,青史留名的誘惑,一邊是萬里波濤和可能葬身魚腹的恐懼。

  他長長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整個人彷彿被抽掉了骨頭,頹然地靠在床頭寰勆希凵窨斩吹赝苛海煅e反覆唸叨著,像是在問兒子,又像是在問自己:“…首輔……蹈海尚書……還是餵魚……這是兩個問題……”

  隨後,房舍中再次陷入了沉寂。

  是福是禍?是登頂還是餵魚?

  大明朝第一位喂海魚的禮部尚書?

  是選擇苟且偷安的“病退”?

  還是賭上老命,去搏一個青史留名和位極人臣?

  這場父子間的“勸進”,勝負的天平,似乎正在悄然傾斜。

  當然,張丁徵如此費勁的攛掇著自己老爹去英格蘭,也是存著自己一點點私心的。

  就一點點……

  他想著去英格蘭開拓商路……自己是什麼身份,去了英格蘭,誰會重視自己,可自己老爹不一樣啊,這可是實打實在大明朝掌握實權的高官。

  他要是去回國書。

  自己隨同,便能見到英格蘭同樣身份的人,弄不好還能受到女王的接待。

  在哪個地方都是一樣的,想要站的穩,高層多多少少都要有認識的人。

  當然,除了想做生意的私心之外,張丁徵更多的還是公心。

  葡萄牙人在南海是夾著尾巴,生怕再次得罪了大明朝,他們不足為懼……

  可西班牙人仗著他們在本土龐大的軍事實力,對大明並沒有那麼恭順……按照現在的發展趨勢,大明朝若是想著徹底掌控馬六甲,那必須要跟西班牙一決高下……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英格蘭,若是操作得當的話,在大明朝與西班牙在南洋開戰的時候,就能拖住西班牙的援軍,同理,英格蘭在大海上與西班牙決戰之際,大明也可以在南洋對西班牙的駐軍宣戰,拖入他們回援的南洋戰船……

  這對於大明朝,對於英格蘭,都是好事。

  而自己的商隊,也能在這個明英交好的蜜月期,在英格蘭賺個盆滿缽滿。

  原本張四維衝撞了天子,張丁徵是直接跑到寧波去了,可在得知兩國的公使到了寧波之後,也多方打聽,得知英格蘭是帶著善意來的,便立馬返回了京師。

  回到京師,一口水都沒有喝,便跑到自己老爹面前,告訴他自己這個天才的想法……

  張四維想了又想,再次確認自己是否能活下來。

  而張丁徵再次給了肯定的答覆,您放心好了,絕對死不了。

  在父子二人語言拉扯之際。

  “老爺…奴婢…奴婢先告退了?” 小侍女試探著問,聲音細若蚊吶。

  張四維眼皮都沒抬,只是從鼻子裡哼出一個模糊不清的音節,算是應允。

  小侍女如蒙大赦,抱著碗碟,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並且輕輕帶上了門。

  一離開張四維的臥房,她臉上那副楚楚可憐、戰戰兢兢的表情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乎尋常的冷靜和機敏。

  她腳步不停,迅速穿過迴廊,回到了自己位於張府後罩房角落的小屋。

  關緊房門,插上門栓。

  她快步桌旁,鋪開一張早就準備好的、裁切得極小的素箋。

  研墨,提筆,筆走龍蛇,字跡娟秀卻帶著一股利落勁兒。

  她將方才在暖閣裡聽到的張四維父子對話的所有內容都記下了。

  寫完,她輕輕吹乾墨跡,動作熟練而迅捷。

  將小小的紙箋仔細摺好,塞進一個更小的、防潮的蠟丸裡,封好。

  做完這一切,她深吸一口氣,恢復了平日低眉順眼的模樣,端起那個裝著髒碗碟的盆子,像尋常侍女一樣,走向後門專門處理汙物的角落……

  張府後門附近,一個穿著粗布短打、正拿著大掃帚有一下沒一下掃地的老僕,看似昏昏欲睡。

  小侍女端著碗經過時,彷彿不經意地腳下一滑,“哎呀”輕呼一聲,瓷碗脫手,“哐啷”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對不住對不住!”

  小侍女慌忙道歉,蹲下身去撿拾碎片。

  那掃地老僕也慢吞吞地走過來幫忙,嘴裡嘟囔著:“丫頭,小心點啊…”

  混亂中,那個小小的蠟丸,如同變戲法般,悄無聲息地從小侍女袖中滑落,精準地掉進了老僕伸過來幫忙的、滿是老繭的手心裡。

  老僕手指一蜷,蠟丸便消失不見。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配合得天衣無縫。

  “唉,可惜了這細瓷碗…” 小侍女懊惱地撿著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