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朱載坖的聲音漠然一冷,讓陳洪驚了一下,他趕忙跪下身去:“殿下,奴婢,奴婢該死,奴婢不該多嘴,奴婢該死……”陳洪說著說著,覺得認罪態度不夠諔故请p手左右互動,有節奏的扇著自己的臉,聲音清脆響亮。
朱載坖冷冷的看著跪在地上,扇著耳光的陳洪,頓了片刻後,他還是深吸口氣:“起來吧,你不知緣由,孤不怪罪你。”
“奴婢叩謝太子殿下,叩謝太子殿下。”陳洪說著,一個個頭磕在地上,每一下都有聲音傳來。
陳洪如此卑躬屈膝,栈陶恐,讓朱載坖心中的怒火減少諸多,甚至也有些惶恐,這可是父皇身邊的人,自己剛剛當上皇太子第一天,就讓人家滿身傷痕,那該如何是好。
當然,這種效果也是陳洪想要的,他不敢得罪朱載坖,不僅不能得罪,還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成為朱載坖最信得過的人。
雖然,他與孟衝等人關係較好,但很多關係都是浮於表面,而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置就一個。
這個時候,說錯了話,他就必須要扭轉過來,將錯話,撥正。
他開口道:“起來吧。”
當陳洪聽到朱載坖第二次讓起來的話後,才栈陶恐的站起身來,剛剛一直在地下磕頭求饒,扇自己耳光的時候,陳洪便一直想著自己到底是怎麼犯了忌諱。
再他偷偷抬頭觀察的時候,發現了朱載坖眼睛有著紅,明明就是剛剛哭過,陳洪是宮裡面的老人,心裡面便一下子想到了當年的杜妃,站起身來的陳洪,低聲道:“奴婢知道太子殿下,是想念母親,也知因為種種,太子殿下的母親沒有得到應有的待遇,那時,奴婢的心啊,也是疼啊,想著太子殿下的母親待人寬厚,對我們這些奴婢們,也是寬容之極……不過太子殿下,您還是要保重身體,日後,方能一一討回。”
"到了那個時候,奴婢定鞍前馬後,為太子殿下操辦此事……”
陳洪竟一下子說到了朱載坖的心裡面,他若有所思的看向陳洪,頓了片刻之後,才轉身離去。
而陳洪趕忙跟上,剛剛朱載坖看陳洪的眼神,已經緩和了許多。
押題押對了,他又去了母妃所居住的宮殿,不過,那個地方變化已經很大了,在那裡朱載坖彷彿感覺不到一絲母妃曾經存在的痕跡。
在那裡朱載坖沒有待多長時間,而後,便離開皇宮,乘坐車駕前往了西苑,陳洪看著車駕以及儀仗隊越來越遠。
雖然臉腫,頭疼的,但陳洪心裡面卻是美滋滋的。
等到朱載坖的車駕見不到蹤跡的時候,陳洪才轉身想要回宮,一側身,便看到了孟衝,馮保兩人。
這兩個人已經站在陳洪身旁好一陣子了。
“陳公公,傻笑什麼呢?”孟衝笑著問道,而一旁的馮保,臉上雖然也帶著笑意,但卻沒有孟衝那麼自然。
“哎,侍奉太子殿下一路,受益良多啊。”陳洪開輕聲道。
“陳公公,你的臉怎麼腫了,這額頭怎麼烏青啊……難不成,就這一會兒,你便惹怒了太子殿下。”馮保看著陳洪的臉立即問道。
“不小心摔倒撞得……”陳洪說完之後,便朝著宮中走去,孟衝趕忙跟上,而馮保頓了片刻後,也跟了上去。
論資歷,馮保還是比不過這兩人的。
在車上的時候,朱載坖收拾了一番自己的情緒,他要去西苑謝恩,順便接著朱翊鈞返回裕王府。
按照道理來說,朱載坖被冊封皇太子,朱翊鈞被冊封皇太孫後,應該居住在內廷的東宮之中。
但尷尬的事情擺在眼前。
皇帝老子不住皇宮,太子去住皇宮,不合適,禮部思來想去,有兩個方案,一個是皇太子移宮西苑,在西苑的東南角開闢東宮,另外一個就是仍居裕王府。
當禮部代表張居正問詢朱載坖的意見後,朱載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仍然居住在裕王府中。
而這個最後地結果,呈報給了皇帝之後,也得到了允許。
在這個事情上,他們父子倆人彷彿心照不宣。
朱載坖在馬車之上,便將自己地袞服換掉,換成了便服。
在西苑宮門口,朱載坖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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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見過太子殿下。”
隨著黃宓墓虻兀瑢m門口的守衛也都跟著跪下身去。
“黃公公,快起……”朱載坖快步上前,將黃宸銎饋怼�
“我,孤來向父皇謝恩,不知可否前往。”
"陛下正等著殿下呢,殿下跟我來。”
朱載坖點了點頭,而後跟著黃暹M入了西苑之中。
萬壽宮中。
朱厚熜正在閉目養神,打坐修煉,朱翊鈞就躺在他身邊,睡著了,他身上的皇太孫冕服也沒有換掉。
黃逋崎T而入,穿過層層帷帳到了法壇之下。
“陛下,太子殿下來了。”
閉目養神的朱厚熜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讓他進來吧。”
“是,陛下。”
黃宓弥家忉幔D身而出,片刻之後,朱載坖便走進了宮殿之中。
“兒臣朱載坖叩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載坖的聲音,將一旁睡著的朱翊鈞也叫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而後看到朱厚熜沒有注意到他已經醒了,便又將眼睛閉上,耳朵豎了起來,想要聽一聽,這對父子在沒有旁人的時候,是如何對話的。
“起來吧。”
"謝父皇。”朱載坖說完之後,便慢慢起身。
站起身的朱載坖依然一直低著頭。
“今日進展一切順利?”
“父皇,一切順利。”
“天壇告祭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是否已經想到了自己君臨天下的那天,為時不遠了。”
朱厚熜作為一個老陰陽師,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朱載坖的底線上。
“父皇龍體康健,萬歲之軀,兒臣不敢。”朱載坖心裡不住的發毛。
“君子論跡不論心,想想無妨。”
朱載坖趕忙說道:“兒臣不敢多想……”
第72章 內心的隔閡
朱厚熜微微眯起眼睛,面色看似平靜,可眼神中卻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審視。
他就那麼靜靜地盯著朱載坖,許久都沒有說話。
朱載坖低著頭,雙手交握在身前,手指不安地絞動著,他一直低著頭,朱厚熜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從他微微顫抖的肩膀可以看出他內心的緊張。
過了一會兒,朱厚熜緩緩開口,聲音低沉:“站在天壇之上,告祭天地,身後文武百官,若是心中真沒有一絲想法,朕是不信,你現在已經是皇太子了,是大明朝的君,不能再向以前那樣……”
“父皇,兒臣不知,兒臣以前是什麼樣子?還望父皇解惑。”
“惶惶不安,唯唯諾諾,小心翼翼……”朱厚熜輕聲說道,
聽到於此,朱載坖回道:“回父皇,兒臣愚笨,聽不懂父皇說什麼?”
朱厚熜笑了笑,這個笑容有苦澀,有無奈。
難道自己的這個兒子,自己為大明朝留下的皇太子,大明朝未來的皇帝,真是一塊朽木不成。
他認為自己已經將話說的很明白了,可朱載坖還是裝作聽不懂。
朱載坖雖然一直低著頭,也聽懂了朱厚熜話中的含義,就是想讓他挺起來,做個真正的皇太子,以後,做個真正的帝王。
可朱厚熜故作高深了一輩子,到了晚年,對著自己的兒子說上了一句實話,卻被兒子認為是試探。
試探自己的野心是不是隨著身份的轉變,迅速膨脹起來。
朱厚熜再一次的沉默了。
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
而朱載坖一直都在等待著,父親的問話,等了許久之後,才敢抬頭去觀察朱厚熜,他一抬頭,便迎上了朱厚熜的目光。
朱厚熜的目光在此時已經沒了銳利,多了幾分惆悵,以及傷悲。
這個細微的變化,讓朱載坖先是驚訝,而後心中一顫,他從未見過父親如此神情,也從未見過父親眼中有其他的情緒。
朱載坖什麼都清楚,他也瞭解他的父親,可他忘了一點就是,他的父親已經老了。
那個意氣風發,從湖北趕到北京城的少年,早已度過了四十五年的漫長歲月……
“父皇......”朱載坖輕輕喚道,語氣中帶著一絲遲疑。
朱厚熜聽到朱載坖的話後,從失神中走出,他擺了擺手:“罷了,你下去吧。”
“是,父皇。”朱載坖應道,而後往後退了一步,忽然停下:“父皇,兒臣將翊鈞抱走吧。”
“你自己下去吧,讓太孫在西苑陪朕幾日。”
朱載坖聽完之後,心裡立馬就急了:“父皇,翊鈞頑皮好動,呆在西苑之中,只怕影響父皇清修,還是讓兒臣抱走吧。”
“你且放心,朕不會餵你兒子靈丹妙藥的。”朱厚熜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無力。
“父皇錯怪了兒臣,兒臣只是怕翊鈞好動頑皮,絕沒有其他的想法。”
“下去,下去,莫要讓朕再說第三遍。”朱厚熜朝著朱載坖不住的擺手。
朱載坖不敢違背:“是,父皇,對了父皇,翊鈞年幼不能熬夜,現在夜裡面風也大,天也涼,早早的安排翊鈞休息,不要讓他起夜,還有,父皇……”
“閉嘴,出去,這是第三遍了。”朱厚熜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朱載坖的話。
朱載坖聽完之後,趕忙拱手行禮,而後退出宮殿……動作很是絲滑,雖然他擔心兒子,可卻更怕父親。
走出萬壽宮後,朱載坖深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而後,他一扭頭,便看到了在一旁似笑非笑的黃濉�
“太子殿下,奴婢送您出宮。”
“黃公公留步,這裡離不開人,孤,自己走……”
”是,殿下。”
而後,朱載坖便挺身朝前走去,他出了西苑,坐上了馬車,在逡滦l的護送下,返回裕王府。
當朱載坖一個人在車上的時候,他再次嘆息,而後低聲道:“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父皇到底是試探,還是存了真心呢,父皇還未老啊,一點都沒變,永遠讓人看不透,猜不對。”
一直裝睡的朱翊鈞在自己的父王離開萬壽宮後便悠悠然“醒來”。
他動作很輕,但還是被身旁的朱厚熜發覺。
朱厚熜低頭看向朱翊鈞。
“醒了。”
朱翊鈞點了點頭,而後開始揉眼睛:“皇爺爺,孫兒剛剛好像聽到了父王的聲音,他是不是來了啊。”
“你父王剛剛走。”朱厚熜說話的時候,摸了摸朱翊鈞的頭。
朱翊鈞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惋惜的模樣:“那父王為什麼不叫醒我呢,還想讓父王帶我回去呢。”
朱厚熜笑了笑,說道:“怎麼,在這兒陪著皇爺爺不好嗎?”
朱翊鈞連忙搖頭:“當然好啦,皇爺爺可是最疼孫兒的。”
朱厚熜聽得心花怒放,他看著眼前乖巧可愛的朱翊鈞,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暖流……這麼忤逆,笨蛋的兒子為自己,為大明做的最大的貢獻,不就是自己眼前的皇太孫嗎?
“皇爺爺,您能跟我講講您和父王小時候的事情嗎?”朱翊鈞好奇地問道。
聽到朱翊鈞的話後,朱厚熜稍稍一愣神。
“為何想知道。”
“總感覺,父王怕皇爺爺……皇爺爺是不是在父王小的時候,對他很嚴格啊。”
朱厚熜聞言苦笑一聲,他對於朱載坖的幼年時期,絲毫不瞭解,也從未關注過,思考片刻後,朱厚熜嘆了口氣:“若是你父王小的時候,如你一般聰慧,想必朕能知道的多一點吧。”
朱厚熜這句話像是在對朱翊鈞說的,又像是在對自己說的。
朱載坖從小便木訥,反應慢,而此時的軟弱,主要原因實際上是朱厚熜造成的。
“孫兒聽不懂……”
“總有一天會懂得。”
剛剛朱厚熜跟朱載坖的對話,他一直聽著,到了最後面朱載坖囑咐朱厚熜對自己的一些事情時,他差點笑出聲來。
不過,在沒有涉及到自己的時候,氣氛很是壓抑,朱厚熜想要表達什麼,卻不願說清楚,而朱載坖是聽懂了些,卻裝作聽不懂。
這對父子內心的隔閡,一時半會是解不開的,也有可能永遠也解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