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此人,名叫陳益,是個商人,在萬曆三年的時候,從安南帶回此種……也就是在去年,萬曆五年的時候,他才將自己家的田地種滿了這個紅薯……”
聽到這話,朱翊鈞稍稍愣神,他明明記得這個紅薯進入大明的時間,應該是在萬曆八年,第一次是陳益帶回的,只侷限於虎門等地,而第二次大規模進入是福建長樂商人陳振龍,他經常往來福建呂宋。也就是第二次帶入大明之後,才開始在福建大規模的種植……
當時盤踞在呂宋的西班牙人,“珍其種,不與中國人”,在海關嚴格盤查,不允許紅薯外流。
為了偷呒t薯回國,陳振龍屢敗屢戰,吃夠了苦頭。他嘗試過把紅薯藏在箱子下面、將紅薯藤條編入藤籃等多種辦法,企圖“矇混過關”,每一次,都被“明察秋毫”的海關人員查出來,不但沒收“贓物”,而且對陳振龍進行大額罰款。
琢磨良久,陳振龍決定把紅薯的藤條絞進粗大的帆船纜繩裡,然後塗上黃泥巴,吊在船舷下,這才勉強躲過海關層層盤查,把紅薯帶回福建老家,並趕緊試種。
回國四個月後,第一批引種的紅薯終於成熟,“小者如臂,大者如拳,味同梨棗”,讓陳振龍振奮不已。
是在萬曆二十五年之後,才開始在福建大規模種植。
怎麼虎門提前了那麼久,難道是自己當皇帝之後發生的蝴蝶效應……
“好,朕等會要見這個陳益,也要賞賜……”朱翊鈞心情大好。
張四維聽著皇帝陛下又要召見旁人,就想著告退,卻被朱翊鈞否了,非要留他在這裡嚐嚐。
過了好一會兒,陳矩才將蒸好的紅薯端到了乾清宮中。
金黃的色澤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朱翊鈞先是拿起一塊,掰下一小塊放入口中,細細品味,點頭稱讚:“果然香甜軟糯,若與其他糧食搭配,定能相得益彰。”
說罷,又令馮安給張四維也送上一塊,讓他嚐嚐這新奇之物……
………………
徵名,小說馬上改名書測,老李徵求能玩活,會玩活的書友們,給老李的小說寫一個引人注目的書名,一旦採納,老李給發紅包,聊表心意……
第413章 屯田員外郎
張四維接過紅薯,雖仍心存疑慮,但在皇帝的注視下也只能拿起一小塊,咬了一口。
這一口下去,他眼中的懷疑漸漸被驚訝取代:“陛下,此薯口感竟如此獨特,好吃,好吃啊……”
朱翊鈞笑了笑,而後,便讓張國之將陳益帶來。
這個時候,張四維再次請退,朱翊鈞也同意了。
而等張四維離開不久,張國之帶著陳益也到了乾清宮中。
陳益穿著一身樸素但很乾淨的衣服……陳家在虎門還是頗有家資的,不然,也不可能跑到安南去做跨國生意,他穿著樸素是政治要求。
因為他是商人,大明律法明文規定,商人只能穿絹、布兩種料子的衣服,若家中有一人經商,全家皆不可用綢、紗等料子,只能使用絹和棉布。
當然,這個規定到了如今,可謂是名存實亡,哪個商人不穿綾羅,不配金飾……
但明面上,還是要遵守大明律的,特別是在大明律守護者,大明天子召見時,更是不敢有絲毫馬虎。
陳益到了乾清宮後,便趕忙行禮。
“草民陳益拜見陛下……”
“免禮起身。”
陳益聞言,謝恩起身,他有些拘謹。
朱翊鈞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陳益,只見他生得一副普通相貌,面容憨厚老實,皮膚因常年在外奔波而略顯黝黑,額頭上有著幾道湝的皺紋,似是歲月留下的痕跡,他的眉毛濃密而雜亂,卻又透出一股質樸之感。
眼睛雖不大,但卻黑亮有神,眼眸中除了憨厚之外,還隱隱藏著一絲精明,讓人一看便知他並非那種愚笨之人……
在接手家族商路之前,陳益也是讀過書的,幼時也有中科舉,當大官,光耀門第三件套的偉大理想,可他著實不是那塊料,最後也只能放棄。
朱翊鈞打量著陳益,而陳益卻不能打量天子,他一直低著頭,這也是在入宮之前,被逡滦l數次提醒的。
片刻之後,朱翊鈞開口問道:“這個紅薯,是你從安南引進的……”
“是,陛下,草民,草民從安南沿海帶回大明的,在萬曆三年,就帶回來了。”
“你種了多少。”
“家人家中三十五畝良田,皆種此物。”
“三十五畝?"
"是,陛下。”
“這紅薯在安南產量如何?你又是如何在大明土地上種植成功的?”
陳益忙回道:“陛下,在安南時,紅薯產量頗高,畝產能達千斤上下。草民將其帶回後,起初也遇些難題,因安南與大明氣候土壤略有差異。草民先在自家小塊田地試種,仔細觀察其生長習性,發現這紅薯喜溫耐旱,對土壤要求不算嚴苛……”
“於是,草民便改良了耕種之法,將土地深耕細作,以人畜糞便混合草木灰。幸得老天眷顧,第一年試種便有了收成,雖畝產量僅五百斤左右,卻也讓草民看到希望。而後逐年摸索,產量也慢慢提升。如今這三十五畝地,平均畝產能達八百斤了……”
陳益說著,額頭上微微沁出汗珠,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天子對此是何態度。
實際上,他從虎門到北京城,一路上都是蒙圈的,他實在想不通。高高在上的皇帝,豈會對這埋在泥土中的果實有興趣。
虎門的地方官員,都對這個東西,沒有太大的興趣。
朱翊鈞沉思片刻,說道:“此薯若真能有如此產量,倒是可解大明百姓果腹之憂。你能引進此薯,是有大功的。朕欲在更大範圍推廣種植,你可有何想法?”
陳益心中一驚,趕忙跪下:“陛下,草民只是一介庶民,沒有什麼想法,推廣之事,恐需地方官府協助,還需諸多農戶願意嘗試……”
朱翊鈞擺了擺手:“此事朕自會安排,你且稍等片刻,陳矩……”
“奴婢在。”
“把張居正,申時行,張學顏等人召到乾清宮來,對了,將海瑞也召過來。”
陳矩聞言,躬身道:“是,陛下。”隨後,陳矩離開乾清宮,囑咐在宮門處值守的太監,去將人喊來。
而陳益,便在這乾清宮中,站著等了許久。
等到張居正,海瑞眾人全部到齊後,朱翊鈞又是讓陳矩將案子上的紅薯端下去,讓眾人品嚐。
等到眾人都吃完了。
朱翊鈞又問了一番眾人,口感如何,好不好吃,得到反饋之後,朱翊鈞這才看向陳益:“你將剛剛對朕說的話,告知朕的愛卿們,重要的是他的習性,畝產……”
當聽到陳益所說,這個東西可以畝產八百多斤,張居正,海瑞等人可是眼中一亮。
對於朝廷來說,什麼最重要。
穩定最重要。
而如何才能穩定。
讓百姓們吃飽飯。
一場旱,一場澇,就可以讓老百姓來年的希望全部帶走。
可若是真的有這些對於氣候,土地要求不太嚴格的高產農作物出現,便能提高百姓應對旱澇災荒的能力,朝廷的壓力也會減少很多。
不過,雖然陳益說著好聽,可張居正還是持有懷疑態度。
這個紅薯對於陛下來說,就如,靈丹妙藥對於世宗皇帝。
而說話的陳益,就如,煉製丹藥的道士一般。
張居正不聽陳矩怎麼說,只相信自己看到的結果。
“陛下,臣覺得還是應該在北京城外,找塊土地,實驗一番,有了結果,朝廷再做安排。”
張居正的這番話,也給滿心熱血的海瑞澆了一盆冷水。
朱翊鈞笑著道:“張愛卿所言,正合朕意,陳矩……”
“草民在。”
“你可願留在京師,朕封你一個工部的官,專門給朝廷在京師種這個紅薯……”
當官。
種地還能當官。
聽完皇帝陛下的話後,陳益稍稍愣神。
“怎麼,你不願意?”朱翊鈞再次開口。
“草民願意,草民願意……”說著,陳益便跪下身去,不停的謝恩。
“好,那你便是我大明朝工部,屯田清吏司,從六品的屯田員外郎……”
第414章 從太祖爺的時候就有了
陳益就這樣留在了北京城,朱翊鈞特別囑託陳矩,為其安排住處,在外找尋實驗田地,一批就是一百畝,給了陳益兩年的時間。
陳益有些難處,因為藤種沒有那麼多,只能從一開始慢慢的培育種子,這個難處讓朱翊鈞知道後,直接八百里加急,一道詔書送到了雲南。
著鎮南關總兵,都指揮使司,黔國公府,通安南國,讓他們備上十車紅薯種子,送往京師,當然,宣旨的人也帶去了兵馬司的調兵官文。
老老實實給了,一點事情沒有,若是不給,就大軍入境,搶。
當然,安南黎朝也不會為了這個種子,跟宗主國對著幹,後面的調兵官文,只是告知自己的人,事情很重要,別拖著。
只給他們三個月的時間 。
而後,陳益便住在了北京城,用僅有的紅薯種,開始慢慢的培育……
安排妥當陳益之後,朱翊鈞再一次的見到了張丁徵。
這一次,答應了張丁徵為皇商的請求,並下旨意,給了正式的名分,在乾清宮中,朱翊鈞還特別給了張丁徵一個特殊的恩典。
就是寧波水師,他可呼叫一支戰鬥船隊,共六艘戰船,一千餘名水師兵士,當然,每次調動軍費是要由他自己承擔的。
而張丁徵得了正式的名分之後,興奮不已,京師再也待不住了,他即刻啟程前往了寧波。
而出發的日子,距離新年的到來,只有兩個月。
京城的上空,陽光被濃厚的雲層遮去大半,卻依舊擋不住那即將湧起的波瀾壯闊。
自從年輕的皇帝陛下,在皇極殿中,促成組建禁軍三營的事情後,在這些年,一直充當朝局背景板的京師三大營,兵馬司,都督府,可就熱鬧起來了。
詔書一下,仿若巨石入水,激起千層浪。
京城三大營瞬間忙碌起來,各個軍營的營帳上都張貼著明黃的詔書,那詔書在風中獵獵作響。
各營上到副將,參將,下到千總,把總都被調集起來了。
他們除了操練之外,每日還都要去都督府。
各營的氣氛也熱鬧。
眾多兵士,議論紛紛。
夜深之時,在神機營的一個營地中,幾個士兵正圍坐在一起。
他們討論的就是這個禁軍三營。
一個皮膚黝黑的老兵吧嗒了一口旱菸,皺著眉頭看著諸多年輕計程車兵,正在暢想著他進入禁軍,當了天子親兵之後該有多麼多麼威風。
什麼,建功立業,什麼封侯拜相,真敢想。
這老兵實在聽不下去了,便將旱菸滅了。
一根老煙槍,再加上他四十多歲的年齡,便已經表明了這個老兵的身份不一般。
現在的煙,跟後世的可不一樣。
菸葉剛剛從美洲到了呂宋島,到了安南,這也不過四十年的時間。
也就是在嘉靖年間,烤煙葉由呂宋傳入雲南,福建等地, 但百姓們接觸是比較少的,大多數都是在嘉靖年間,西北剿匪的兵士,透過抽這旱菸對緩解士兵因吸入山間寒氣、霧氣而產生的不適。
而這個時期,北京城是沒有的,這個老兵,抽著菸草,只能證明他參與過嘉靖年間,或是隆慶年間,西北的戰事,而且到了北京城還有旱菸抽,證明他在雲南那邊有關係,也可以說,他參加戰事的時間是漫長的。
還有一方面就是他的年齡。
三大營十七萬精壯之中,只有三百餘人超齡的老兵,沒有在整頓三大營的行動中,被趕出軍營,這些老兵就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恢弘過往了。
“咱在這兒操練操練,守著京城就挺好,禁軍三營,聽著威風,但以後啊,可就是要拿著命去拼了。”
旁邊一個年輕計程車兵反駁道:“王老哥,你這說的是什麼話?能進禁軍那可是當今天子的親兵,那是何等的榮耀,說不定以後還能建功立業,光宗耀祖呢!”
這老兵哼了一聲:“你小子,別淨想著好事,戰場上刀劍無眼,哪有那麼容易建功,能夠建功的都是活下來的人,想當年,我在西北對付匪人的時候,每次出發,都已經做好了回不來的準備,那裡還是山溝溝作戰,激靈一點,還能活,出了長城,對付蒙古人,兇險可比在山裡面跟人血戰,要兇險的多,人家千軍萬馬奔來,前軍一旦頂不住,就是潰敗……”
“哼,你就是膽小怕事,我可不怕,我爹就是在戰場上掙下的家業,我也要像他一樣。”另一個士兵揮舞著拳頭說道。
“你爹是你爹,你以為打仗像過家家呢,天底下啊,都是買賣,皇帝老子啊,就是大明朝最大的東家,他給你銀子,讓你守北京城,是一個價格,讓你出長城打蒙古韃子,也是一個價格,給的銀子多了,反而不是一件好事……”老兵白了他一眼。
這老兵的話,沒有熄滅跟他同住在一個營房年輕兵士的熱血,一個年輕兵士猛地站起身:“胡咧咧什麼呢,再說,我可就揍你了……”
“哎呀,你小毛孩,還長脾氣了,你他媽忘了,你打槍是誰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