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其他大臣們也紛紛附和,有的泣不成聲,有的義憤填膺,整個皇極殿哭聲、痛斥聲交織一片,喧鬧非凡。
張居正站在群臣之中,眉頭微皺,目光深邃而冷靜。
他還沒有表態。
而朱翊鈞也不要他的表態。
他擺了擺手,哭的先停一停,痛斥的也消停一點,現在是,差點挨槍子的皇帝表演的時刻。
而隨著皇帝陛下的手勢,下面還確實安靜了一些。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此乃聖人之言,亦為朕之志向,朕於乾清宮內,未及賞那華燈初上,未得聞那爆竹聲聲,竟遭奸人突襲,彼時,朕正思付新春祈福,盼我大明於新歲風調雨順,海晏河清,然逆賲s包藏禍心,欲行刺朕於宮闈之中。”
“當時啊,海都御史也在場,下朝之後,諸多細節,可讓海都御史告訴你們,當時,逆儆渺莅l槍指著朕,朕絲毫不懼……”
““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君臣之道,千古不易。今朕遇刺,此乃大逆不道之罪,關乎社稷安危,朕豈會輕縱……”
“然值此新春佳節,萬物生髮之際,朕不欲大動干戈,恐有傷天和。逡滦l已領命暗中追查,朕深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行刺天子之惡行,必見真章,絕不至於石沉大海,無果而終……”
朱翊鈞的這番話,算是定了中心思想。
這件事情沒完。
而官員們聽著,各個心裡發顫,他們很多人頭上都懸著利劍呢,現在又加了一把斧頭啊。
“今召眾卿前來,朕欲借你們的口,讓天下人知曉,朕之心意堅如磐石……”
“朕不懼宵小之輩的陰衷幱嫛�
“朕於乾清宮中,雖孤身面對利刃,卻思及天下蒼生,念及大明江山,絲毫不懼……”
這是朱翊鈞第二次強調自己當時面對的情況,他是慌了,也怕了,可嘴上功夫,不能丟啊,要起高調,將壞事變成好事。
“朕若有懼,非為己身,乃為辜負黎民之期盼,有負祖宗之重託……”
“大明江山,是朕的,但也需要諸多愛卿的盡力輔佐,萬民歸心,眾卿當與朕同心同德,勿為外界所擾,勿因行刺之事而亂了陣腳。”
而這個時候,張居正鬆了一口氣,但更多的還是敬佩。
皇帝陛下,有些太過老成了。
這麼大的事情,都能壓住自己的怒火。
第385章 情緒高漲
而坐在龍椅上的朱翊鈞,說了那麼多之後,心情也好了些。
他看了一眼張居正,而後不動聲色的挪開目光。
“思來想去,這種天大的事情,朕,必須要告訴諸位愛卿,才緊急召了這次朝會,昨日,朕生氣啊,一直在想幕後主使是誰,也說了些氣話,朕的年過不好了,大臣們的年,也不讓他們過……”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簡單的道理,朕在生氣的時候,竟然忽視了,你們若無其他事情要奏的話,便回去吧,掛印休息繼續。”
“辛苦一年了,朕啊,也不想在讓諸位臣工接著勞累……”
朱翊鈞的聲音較為緩和,真铡�
而官員們聽著,不管是真感動,還是裝出來的,各個都是驚呼不斷,跪拜不停。
張四維率先出列,眼眶泛紅,聲音微顫:“陛下聖明,遇此等驚變竟仍心繫臣等。陛下乃天子,龍體安危關係天下蒼生,然遭奸人算計,臣等愧疚萬分,未能護陛下週全……“
“陛下卻能於盛怒之後,念及臣等過年之事,此等仁善,臣等唯有肝腦塗地,以報君恩。”
言罷,伏地叩首,淚溼官袍,渾身哆嗦。
張四維開始,打樣。
諸多官員們紛紛效仿。
申時行輕輕擦拭眼角:“陛下遭逢大難,本是舉國震動之事,臣等惶恐不安,深恐陛下降罪。豈料陛下寬宏大量,有此體恤之心,實乃臣等之福。陛下之仁德,可比上古賢君,臣等必當謹遵陛下教誨,盡心竭力,為陛下分憂,為大明社稷鞠躬盡瘁。”
實際上,這個時候申時行說的這番話,讓朱翊鈞是有些意外的。
他都已經入了閣,還是新政的主要執政人。
沒必要,演戲啊。
當然,申時行是個聰明人,但同樣是個老實的聰明人,該他去想的事情,他去思考,不該他細細琢磨的事情,他一點都不琢磨。
而此時,申時行的動容,說白了,是真的感動了,他這一生都不會像張居正一樣,第一個念頭是不是陛下自導自演的。
申時行,張四維兩人言後。
朝堂上更加熱鬧了。
你一言我一語,只把體諒臣下的天子,真真正正的抬到天上去了,也讓朱翊鈞體會了一番半島小太陽的感覺。
皇極殿中,在這一刻,沒有分歧,沒有爭吵,只有團結一致,只有體諒臣下的英明天子。
而目睹現場,卻一言不發的海瑞,在朝堂上跪倒一片的形勢下,也出列對此事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而海瑞一出列,原本還紛紛嚷嚷的朝堂,瞬間安靜了。
目擊者要發言了,好好聽。
“陛下遇刺之際,臣親見陛下臨危不懼,那逆僖云媲苫鹌魍灰u,陛下竟能於剎那間操硯臺奮然反擊,此等果敢,豈是常人可及……陛下真有先祖馬上皇帝之英武雄風……”
“當此生死一瞬,陛下仍心繫幕後主郑瑓柭暫葐枺渲瞧溆拢馉q古今,雖事起倉促,陛下盛怒之下令臣等年初一臨朝,然一夜之間,陛下即能自省,此怒而能克,仁心彰顯……”
“今又體恤臣僚,言己之不歡,不欲累及眾人,此等高風亮節,實乃曠古未有……”
“陛下英明天子,有此君上,實乃大明之幸,臣等之福……”
朱翊鈞聽著海瑞的話,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
這彩虹屁說的有點大了,他,當時是真慌了,真怕了。
而聽者不好意思,可說者海瑞,卻覺得毫不為過。
他一臉正氣,態度諔�
聽的官員們又是一陣跪拜稱頌。
吹的越來越高了。
而這個時候,張居正知道,自己必須也要表態了,再不表態,他還真怕皇帝陛下被這些大臣們給哄得團團轉,開年第一件大事,削藩。
張居正趨前幾步,恭敬躬身,朗聲道:“陛下,臣觀陛下此次遇刺之作為,實乃雄主之風範……”
“臨危而不亂,處置有方寸,且能於盛怒轉圜,體恤臣工,此皆聖德之昭顯……”
朱翊鈞看著張居正,心裡面默數一二三,三還沒有出來,張居正便開始話鋒一轉:“此刺君大案,關乎國本,干係重大,陛下雖委逡滦l查之,然臣以為,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亦不可置身事外……”
“都察院可糾察百官,防有奸佞隱匿其中,刑部明斷刑獄之責,大理寺掌複核之權,三者協同,方能使真相大白。”
“臣非是質疑逡滦l之能,只是卷宗若僅留於逡滦l,恐難服眾心。當使諸司皆能參詳,將證據一一陳列於明處,如此,既能彰顯陛下公正無私,亦使天下臣民知陛下必徹查此案,絕不姑息……”
“臣願陛下慎思之,令此案水落石出,以安社稷,以定人心。”
朱翊鈞聽懂了張居正的言外之意。
可以關起門來查,但證據還是要提供的,還是要放在明面上,陽光下……
當然,這個證據,你是可以偽造的……但過程還是要有的,不然 ,史書可不好寫了。
這個時候的張居正,知道皇帝陛下被刺殺是真實發生的,可如何調查,他想著將案件往哪裡去引,全在天子一念之間。
朱翊鈞聽完張居正的話後,點了點頭。
“張愛卿,言之有理,諸位愛卿,也都平身……”
早早跪倒的官員們聽著皇帝陛下的話後,才慢慢的起身,大多數人的臉上都掛了兩道淚痕,即便沒有的,也是雙眼通紅……
朱翊鈞微微坐直身子,目光緩緩掃過殿下眾臣,開口道:“諸位愛卿,此際雖值新春佳節,然遇刺之事如芒在背,不得不查……”
“朕在此明言,朕斷不會錯殺一個忠良,可亦絕不放過一個奸佞……”
“朕深知,朝堂之上,眾愛卿多是忠心耿耿,鞠躬盡瘁於朝廷與社稷,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皆可參與此案調查,朕望諸卿秉持公正,詳實查探,勿使有冤情發生,亦不可誤查良臣。朕之目的唯有一個,便是將那幕後黑手及其黨羽連根拔起。”
“至於諸位愛卿,若無涉此案,無需擔憂逡滦l無端滋擾,半夜去敲門……”
皇帝陛下的這番話,一下子把剛剛情緒高漲的官員們拉回了現實……這是大案啊,這是要調查的,這是要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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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更新不太穩定,老李很愧疚,主要是培訓後的後遺症,有點大,大家都在內耗,每天都是開會,加班,出差,生病……
不過,老李正在想辦法調節,準備在週三週四休息兩天,補更新……
第386章 嫌疑
百官在皇帝陛下的催促下,離開了皇極殿,官員們都是一步一回頭,依依不捨,滿臉愁容,彷彿是在告訴皇帝陛下,我忠心耿耿,此時陛下雖然讓我們回家過個好年,但,我們的心豈能平靜下來,這個年豈能過好。
逡滦l可不敢半夜去砸我們家窗戶啊,抓人啊。
大明朝的政治鬥爭,就是抓一個,跟冰糖葫蘆一樣,帶出來一串,非常殘酷。
跟自己關係好的官員犯了這樣的大事,即便他本人不知情,也要被辦一個結黨之罪,好一點的,讓你丟了官職,平穩落地,要是嚴重的話,可是要影響整個家族……
而當官員們離開皇極殿後,馮安叫住了正在走著的張居正。
“張閣老,留步……”
聽到馮安的聲音後,很多官員都停住了腳步,轉頭去看張居正。
只見,馮安與張居正低語幾句後,便再次進入了皇極殿中。
張四維看的是極其羨慕,這擺明就是朝堂掌握了一定的線索,要跟內閣首輔張居正通通氣。
而很多官員心裡面也是七上八下的。
眾多官員離開皇宮之後,海瑞便被官員們自發的圍了起來,打聽昨日乾清宮中發生的細節。
最先是御史臺的年輕御史們。
而後,很多官員也都圍了上來。
就連張四維也在人頭攢動中。
海瑞沒有絲毫的隱瞞,將自己看到的,實際發生的全部給官員們講述了一番。
當然,海瑞在言語之間,還是做了些美化的。
在怎麼說,也涉及到了皇帝陛下的聲譽。
張四維聽的直砸手:“我昨日不在,要是我昨日在的話,張公公豈會死於偃酥帧�
而聽著張四維的話後,一眾官員也開始,自吹自擂起來。
“別看我五十八,身子骨還硬朗著呢,陛下遇到危險,我定挺身上前,制服不了偃耍阋哺鷱埞话悖姹菹庐敇屪印�
“我也是……”
剛剛皇極殿中,熱鬧的不行。
跑到了宮門外,他們又聚在一起表忠心,不過,這個時候更加的露骨一些,聲音也更加大了一些,生怕皇帝陛下的眼線聽不到,傳不到天子的耳中去。
而此時,朱翊鈞,張居正兩人剛剛離開皇極殿,步行前往乾清宮,二人相對安靜一些,走了許久,也沒有人先說話。
朱翊鈞走在前面,張居正跟在後面,兩人一步的差距。
隨從們遠遠地跟著。
馬上就要到乾清宮的時候,朱翊鈞才停下腳步,而張居正也同樣停下了,在最後面的隨送也遠遠的站立,不敢靠近。
“張師傅啊,朕經過這次生死一刻,明白了很多事情……朕,之前是不是太優柔寡斷了,跟朕的皇爺爺一樣,做了事情,還不想承認,想讓官員們承擔,想讓你承擔,這樣一比,我與皇爺爺都比不上父皇,他可不在乎一點虛名,倒是坦坦蕩蕩,朕啊,一直想學的就是皇爺爺,因為他的帝王心術博大精深,可此時,朕倒是覺得,做一個有帝王心術,但也坦坦蕩蕩的天子,也是不錯的。”
張居正聽著朱翊鈞的話,嘆了口氣:“陛下受驚了,有此感悟,倒也不必,帝王,有帝王之道。”
朱翊鈞聽完張居正的話,笑了笑,而後轉身繼續向前走,張居正又緩步跟上。
氣氛在這個時候,變得很微妙。
朱翊鈞掏了“心窩子”說的話,張居正也回答了,別多想,只要你保持現在的治國熱情,甩甩鍋,很正常,不要有心理負擔。
“這次,遇刺,朕啊,不得詳細調查一番,張師傅覺得,會是誰主使呢。”
“陛下,臣不知。”
“朕啊,覺得此次行刺,是有著藩王的身影……張師傅覺得呢?”朱翊鈞笑著說道,而後轉頭看向張居正。
明朝藩王王府中的太監部分是由皇宮調撥的。
大明朝開國之初,太祖高皇帝的龍子龍孫們地位較高,為顯示皇室的恩寵以及便於管理王府事務等諸多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