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但朱翊鈞並不是真的醉情書畫………當然,也不會在此時與馮保談這幅清明上河圖,等到有機會在討來,蓋上自己幾個印章,就可以了……
朱翊鈞從龍椅上起身。
“大伴,走,陪朕走走。”
“是,陛下。”
朱翊鈞抬起腳步,朝著乾清宮外走去。
而馮保也趕忙追上……
他與馮保的關係,已經趨向於正常化……
朱翊鈞與馮保緩緩走在宮中的廊道上,許久之後,朱翊鈞停下腳步,目光望向遠方,似乎陷入回憶之中。
“大伴,朕問你一些事情,你可要好好的回答朕。”
“陛下,奴婢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覺得朕的祖父,世宗皇帝陛下,是個什麼樣子的皇帝。”朱翊鈞輕聲問道:“而朕的父皇,先帝穆宗皇帝陛下,又是什麼樣子的皇帝……”
說完之後,朱翊鈞轉過頭來,看向了馮保。
而馮保聽完朱翊鈞的話後,心頭一震,陛下問這作甚,做奴婢的怎敢輕易評價主子,他緩了片刻後,說道:“陛下,世宗陛下,穆宗陛下,當然,都是我大明朝的有為之君……”
“先帝穆宗皇帝仁德寬厚,開創了一番太平之象。”
“世宗陛下在位時,勵精圖治,為江山社稷殫精竭慮,並且極為節儉……”
“陛下在嘉靖四十四年,便已是皇太孫,可見世宗陛下,以及穆宗陛下,對對陛下寄予厚望,而陛下自登基以來,到此時雖只有兩年,但勤勉為政,英武果敢,定能不負世宗陛下,穆宗陛下的重託……”
馮保的腦袋轉的很快,立馬避重就輕的回答了皇帝陛下的這個問題。
馮保多聰明瞭,雖然眼前陛下對自己在感官有所變化,但,人都是會變得,特別是主子們,若是自己此時,大放厥詞,真的敢實事求是得對皇帝陛下說:世宗修道成迷,穆宗好色成癮……
這就是對自己的定位沒有清晰的認知,蹦躂歡了,指不定啥時候,被拉清單。
朱翊鈞聽完馮保的話後,輕嘆一聲,他心中知道,自己也算是為難了馮保。
“時光荏苒,朕肩負著祖宗的基業,自當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大伴,你要時刻提醒朕,莫忘初心……”
“陛下放心,老奴定當盡心盡力輔佐陛下。”馮保躬身道。
兩人繼續前行,宮牆下的陰影與陽光交錯,彷彿也在訴說著歲月的變遷……
而在光影交錯中,朱翊鈞的身姿,越發的堅挺起來……
萬曆二年。
在這個時空的史書上,註定是留下濃墨的一年。
張居正大改革開始了。
在萬曆二年的正月,張居正上書。
“國之根本,在於土地與百姓……”
“然今之世,土地兼併日盛,隱匿之土眾多,而人口之數不明,此丈琊⒅蠡家病�
“土地兼併之禍,愈演愈烈,若不加以制止,百姓將無立錐之地,國將不國。”
“臣請陛下恩准丈量全國土地,清查隱匿之田產,使稅賦有常,國用不乏。且統計全國人口,明其多寡,以便徭役兵役之徵發,國策之推行,如此,則社稷可安,百姓可安。”
“昔者,先王治國,無不重土地與人口之數。今我大明,當繼往聖之遺風,行此必要之舉。臣雖不才,願效犬馬之勞,領此重任,必當殫精竭慮,不負陛下之託。”
張居正的丈量全國土地,清查人口的奏疏,一下子引爆了整個朝堂。
前有考成法,後面便立即跟上了大招。
很多保守派的官員們,全部寫奏疏抨擊張居正。
在這一刻,張居正好像真的成了獨行者了。
而這次,朱翊鈞並沒有讓張居正一個人頂著壓力。
嘉靖年間,世宗皇帝陛下的法寶廷仗又出來了。
自張居正上書之後的六天,廷仗每天都請,誰蹦的還,就打誰。
三十六名官員被打傷。
到了第七天,也終於有一名官員為此次風波葬送了性命,死在了廷仗之下。
而逡滦l也沒有閒著,一直都在抓串聯反對新政的官員,並且掌握了他們其他的犯罪事實……一下子幹倒了一片保守派的官員。
算是用不尋常的手段,遏制住了反對的浪潮。
這個時候的張居正,是佔據天時地利,並且,他已經得到了宮裡面的准許,在這一刻重新丈量土地,清查人口的國策中,頗有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
高拱,郭樸兩位內閣的閣臣,以及兵部尚書胡宗憲,戶部尚書王國光,刑部尚書王之誥等人,也在這個敏感的時期,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於此同時,內閣之中,再進閣臣,朱衡,呂調陽,張四維。
三人,分別是朱衡,文華殿大學士。
呂調陽,武英殿大學士。
張四維,東閣大學士。
於此同時,張學顏在萬曆二年正月,便被火速任命為戶部侍郎,同年八月轉南京戶部尚書……
朝廷的風波還在持續。
但張居正,卻能夠頂住壓力,在朱翊鈞的支援下,啟用了一大批改革派的官員……
全國重設巡撫七位,改任布政使九位……
京師是最難搞定,卻又最容易搞定的……
張學顏成為南京戶部尚書,便也是朝廷將江南定位了第一個丈量土地,清查人口的地方。
張居正坐鎮中樞,調配各省籌備,造勢,協助南京張學顏,對浙江,應天等地切實的清查。
而朱翊鈞的帝王生活,並沒有隨著新政策的推進,而發生多大的變化。
一直到了萬曆二年的十一月。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張居正的父親,張文明。
在老家,離奇病逝……
按照禮制,張居正要回家三年守孝……
第279章 萬曆五年 2
張居正是在內閣得知這個訊息的,當即昏倒過去,被人送回張府之後,便派人到宮中告假。
也就是在告假的時候,朱翊鈞才知道了這件事情。
他也非常驚訝。
他記得張居正的父親是死於萬曆五年,怎麼這麼早就死了。
張居正入閣以後,張文明在地方飛揚跋扈,招致不少百姓不滿,而作為兒子的張居正,雖然給父親寫信規勸過他,但只有老子管兒子,哪有兒子管老子的……他父親當然不會聽張居正的話,夾起尾巴做人。
在得知訊息之後,朱翊鈞立即派遣他的好大伴,馮保前往張府慰問。
在此時,孝道重於天。
張居正要是不放下手中這攤子事,回老家守孝三年,可是要被清流們指著脊樑骨罵的。
大明律法明文規定,“內外大小官員丁憂者,不許保奏奪情起復”。
明英宗正統七年下令,“凡官吏匿喪者,俱發原籍為民”,正統十二年又下令,“內外大小官員丁憂者,不許保奏奪情起復”。
丁憂守孝期間,只有皇帝親自下旨,奪情起復,但不管是皇帝真心留用,還是丁憂守孝的官員利用各種手段,營求奪情……無論是哪一種形式的奪情行為,都會引起倫理問題。
包括皇帝。
也包括被奪情起復的官員。
守孝丁憂,這是天大的事情。
而在張居正告假的第二天,朱翊鈞也知道了張文明因何而死。
這也是從張居正府邸之中,探查出來的訊息。
他根本就不是病死的。
病死,是張府對外說的。
在荊州,大街小巷都知道,前些時日,在大街上發生了一些血腥的殺人事件,張文明,以及他帶著的兩個家僕,都死在了荊州一家叫做萬寶閣的古董店外……
行兇者,是古董店的一名端茶倒水的夥計,還是一個天生的啞巴……
坊間傳聞,張文明那日所日的家僕,曾欺辱過這個啞巴夥計,被其記恨在心,實際上是殺這個家僕的,張文明只是殺紅了眼,順帶著……
而在朱翊鈞知道這些細節後,便差張國之,讓他從逡滦l中調集人手,前往荊州,這裡面擺明有陰帧�
這是大明朝的保守勢力,對丈量土地,清查人口,使用的手段。
若是,不明察,不嚴懲。
弄不好,下一個當街被砍死的就是張居正了……
按照禮制,這個時候,張居正便要解職,歸鄉,守孝……可若是按照禮制,丈量土地,清查人口的事情,便立即停下了。
若是停下,想要再次開始,那就幾乎不可能了。
訊息傳得很快。
京師的很多保守派官員們,就等著張居正從內閣首輔的位置上下來,即便張居正買通了宮裡面,找到了人擔保,把事情做了下去,他在民間,清流,再無容身之地。
就是下一個嚴嵩。
不。
比嚴嵩還不足。
人家老父親,老母親去世的時候,還回家老老實實守孝三年呢……他倒好,為了權勢,老爹死了,都不回去守孝。
乾清宮中的朱翊鈞,也頗有些心神不寧。
馮保,張鯨兩人候在一旁。
“朕,要不,朕直接下旨奪情…”朱翊鈞看了一眼馮保,而後輕聲說道,他清楚自己當然不能直接出面,而是要有官員們先打頭站……而對著馮保,說的這麼直接,便是暗示馮保,你的那些圈子,該用就要用啊。
“陛下,不可……”馮保趕忙說道:“奴婢有一個良策……”
“說。”
“內閣高拱,郭樸,呂調陽,張四維四人聯名上書,請旨奪情,他們上了奏疏之後,閣老也定會上一封回家丁憂守孝的奏疏,到時,陛下先不準……”
“陛下一旦不準,便會在朝堂上引發軒然大波,到時候,需要一個人……能保全陛下的聖明,也能保全張閣老的名聲……”
“不過,這個人,奴婢有些拿不準,不知,他會不會幫張居正……”
朱翊鈞看了一眼馮保,淡淡的說道:“海瑞……”
海瑞在民間的名聲,在士林的名聲,都極佳,若是,海瑞在群臣因奪情之事,拉扯博弈之時,海瑞也能出來聲援奪情。
那就能在民間,士林清流中,最大限度的保住張居正的名聲。
高拱,郭樸等人在內閣,他們也知此時對張居正奪情的必要性,但,海瑞,跟這些人不一樣。
他對於孝道,已經到了一種近乎變態的地步,怎麼可能,去幫張居正。
“對,陛下,海瑞。”
朱翊鈞聽完馮保的話後,深深的嘆了口氣,而後苦笑一聲:“想要有所作為,豈能瞻前顧後……海瑞,是不會幫張居正說話的……”
“陛下,奴婢覺得,有些可能,您難道沒發現,海都御史,與多年前完全不一樣了嗎,奴婢願意去一趟,為此奔波。”
朱翊鈞看著馮保,片刻之後,點了點頭:“那就將此事交給大伴去辦吧。”
“是,陛下,奴婢定竭盡全力。”
在真正的歷史上,張居正的奪情,是他為內閣首輔的十年時光中,面對最大的困難。
某一刻,他甚至面臨著眾叛親離的結果。
整個朝堂一瞬間,分為了兩個陣營。
當時的內閣次輔呂調陽和張四維得知訊息後,馬上奏報給皇帝,並援引大學士楊溥、金幼孜和李賢等人奪情之例,請皇帝下旨留任張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