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农家子的权臣之路 第93章

作者:江河大爷

  因有会试舞弊一案,朝中重臣均看过墨卷与朱卷对比,自是能认出陈砚的笔迹。

  众人虽都写的是馆阁体,陈砚的字依旧在收笔时有锋芒,是极好辨认的。

  徐鸿渐将答卷看完,在上画了个尖,签了名后,就交给坐于他右边之人。

  好巧不巧,坐在他右边的乃是阁老刘守仁。

  一瞧见字迹,刘守仁的眼皮就跳了几跳,待看完整篇文章再看徐鸿渐用朱笔画的尖,心中便窝火。

  此文章实乃上乘之作,徐鸿渐只给了个尖,既是让徐门其他人将此卷黜落,又不用担责。

  若是以往,刘守仁或许会维系一丝脸面,给此卷一个尖,可经过会试舞弊,他若再不动个手,往后刘门众人还如何在朝堂立足?

  何况他还因陈砚而脱罪,必要为陈砚撑撑场面。

  刘守仁提起朱笔,紧挨着徐鸿渐的尖后画了个大大的圈,签上自己的大名后,方才往右传。

  坐在刘守仁身后的,乃是礼部尚书胡益。

  拿到文章后,他第一眼就去看徐鸿渐的标记,再看字迹,瞬间恍然,当即给了个点。

  大理寺卿左储看完文章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此文章偏僻入里,实在难得一见,会元郎不仅有真才实学,还有治国之能,实在难得。

  再看标记就是一个头两个大。

  刘阁老竟与徐门对上了。

  左储按住跳个不停地眉头,心里就磋磨上了。

  此文章是一等一的好文章,可要为了此子去得罪首辅,实非明智之举。

  不过这刘阁老也不好得罪……

  想来想去,他终究提笔,画了个尖。

  如此一来,既不得罪首辅,又不得罪刘阁老,也算两全其美。

  正要签上大名,汪如海领着一群“儿子”就进来了。

  众人虽忙,也还是放下手中的答卷,起身与内相打招呼。

  汪如海笑道:“殿试阅卷任务繁重,大家今晚怕是要熬一整夜,咱家也帮不上忙,只能给各位大人送碗甜汤,以期为各位大人解乏。”

  内相大人送甜汤,众人自是要喝的。

  为免污了答卷,读卷官们纷纷起身围在汪如海身侧。

  先送到他们面前的并非甜汤,而是一盆盆清水。

  左储顿了下,就听汪如海道:“各位大人做批注,难免沾上朱红,洗净了吃甜汤更好些。”

  左储将手伸进水中细细搓洗,手上沾的不多的朱红被洗净后,一方漆黑的帕子递到他手边。

  左储心头又是一跳。

  就听汪如海道:“年纪大了,越发喜爱这庄重之色,这墨色帕子极好,不嫌脏,用得顺手。”

  众人含笑应是,各自拿起帕子擦手。

  徐鸿渐手一抖,抓起来的帕子落了地。

  汪如海上前扶住徐鸿渐,满脸担忧道:“首辅年纪大了,此番熬夜怕是极伤身子,还需多歇歇,保重身子。”

  “老了,不中用了。上一科读卷还能熬个大天亮,如今只坐几个时辰,人就晕得慌,往后怕是不能再为陛下分忧了。”

  徐鸿渐摇摇头,那花白的胡子也随之飘荡。

  汪如海亲自拿着墨色帕子为其擦手,笑道:“宰辅大人若退了,这朝中就没了主心骨。”

  徐鸿渐苦笑着摇摇头:“岁月不饶人呐,老了还占着位子,要让人背地里骂的,不如早早退了给年轻人腾地方。”

  汪如海一贯的平和:“正所谓老当益壮,我瞧着宰辅大人精气神比那五六十岁的人还好。”

  徐鸿渐目光落在那墨帕子上,终究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左储眼角余光瞥向次辅焦志行,却见其正拿着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顿了下,终于还是拿起帕子,仔仔细细擦着每一根手指。

  风雨欲来了。

  众人均是擦洗干净,接过甜汤站着喝完,又向汪如海道谢。

  汪如海笑着朝众人拱手:“咱家就不耽搁各位了。”

  待司礼监的人尽数离开,众人方才坐回原来的位子。

  瞧着卷上那个尖,左储后背发凉,不由暗暗庆幸汪如海来得及时,否则陛下怕是要以为他也与徐鸿渐有牵扯。

  左储提笔将那尖改成圈签名,方才传给坐在他右侧的焦志行。

  焦志行将文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瞧见那些标记,心中喟叹一声,终究给了个圈。

  汪如海虽被称为“内相”,权势尽数来源于永安帝,必不会自作主张来这一趟。

  想来陛下是极重视这位会元郎。

  怕是大梁要出位三元公了。

第151章 传胪大典

  读卷官们身上各自都揣着墨帕,这圈画得也就格外圆。

  判卷久了,人总有疲乏之时。

  读卷官们都是朝中重臣,年纪自是不小,待到寅时,不少读卷官已是头晕眼花,直到看见一份大骂光禄寺的答卷出现,读卷官们无不是精神一振。

  他们虽是重臣,白日里吃的均是光禄寺提供的饭菜。

  众人早已憋了满腔怒火,此刻瞧见如此文章,只觉鞭辟入里,用典精准,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文章,必要给个大大的圈。

  此番阅卷,徐门与清流可谓刀光剑影,绝不相让。

  可到了此篇文章,徐门和清流们竟齐齐达成统一,纷纷给圈,恨不能让此人位列一甲。

  只一人例外,那就是光禄寺卿曾昌。

  此考卷传入曾昌手中时,已有了十个大大的圈,曾昌提笔就给了个大大的叉。

  然他一己之力并不能扭转局面,此卷因圈数最多被放在另外十一份答卷之上,待到天亮后由首辅徐鸿渐捧着呈给天子。

  曾昌每每想到那份大骂光禄寺的答卷,便觉如鲠在喉。

  答卷由汪如海接过,呈到永安帝面前,永安帝给汪如海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内侍搬来椅子,扶着徐鸿渐坐了上去。

  其余读卷官垂手立在其身后,静待永安帝阅览。

  原本答卷该由首辅给天子诵读,让永安帝敬徐鸿渐年事已高,并不想让其过于操劳,便自行阅览。

  拿起最上面的答卷阅览一番,永安帝目光就落在了十个朱圈和那个大大的叉上,便抬头用目光扫向底下站着的一众臣子,最终将目光落在曾昌身上。

  永安帝虽有御膳房,然一些宫宴上也会吃到光禄寺的吃食,每每在那时,永安帝便觉自己的臣子们也颇为不易,那几日就会对众臣子颇为宽容。

  “曾爱卿以为此卷竟如此之差,竟要打个大大的叉?”

  曾昌一听赶忙跪下叩首,朗声道:“臣以为此文可为点,只是诸位大人均打了圈,实在过于高估此文,臣便打个叉以均衡一二。”

  永安帝不置可否,将文章放置一旁,再看第二篇。

  第六篇一入眼就认出是陈砚的字迹。

  正所谓字如其人,陈砚此人终究还是锋芒毕露。

  不过文章出乎意料,并未抨击整个文官集团,而是提出改革措施。

  读完一遍,永安帝心有所感,又读了第二遍,便觉此题如此解方才是正道。

  再看向标记,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将文章放下,继续读下一篇。

  只是心中所想尽是陈砚文章的官吏改革,再读其他文章,便觉文采有余,于朝政毫无帮助。

  待十二篇看完,永安帝看向众人,道:“众爱卿为国取材不辞辛劳,朕心甚慰,此十二份答卷俱是上乘之作,以这第六卷尤甚。”

  “朕深居宫中,竟不知地方官员如此困境,如这考生所言,也该改一改考核之细则,让良臣不至于就此埋没。”

  众人虽心思各异,却也不能左右天子点状元。

  此后的榜眼探花也尽数点出。

  永安帝点了点此卷,道:“此卷文采虽不及一甲,然情感真挚,又颇为实用,便为传胪。”

  传胪乃是二甲第一名,也就是第四名。

  一想到此文会在程文集中排在第四,供天下读书人拜读,曾昌的脸色就极难看。

  这些人还是吃得太好了!

  天子将名次定下后,将答卷还给首辅徐鸿渐后便离去了。

  次日就需放榜,众读卷官就要拆考卷,按名次填榜,自是又忙碌起来。

  会试之后,吏部一共送来两套衣衫,一套贡士服一套进士服。

  贡士服在殿试当日已穿了,传胪大典上,众进士需穿另一套进士服。

  进士巾与乌纱帽极像,以黑色纱制成,顶部微平,两侧展角长五寸,宽一寸,并配有垂带,簪上翠叶绒花,其上铜牌刻有“恩荣宴”。

  只是这帽子于陈砚而言实在太大,一带上去便往下滑,杨夫子就将衣服剪成布条,在他头上缠几圈,方才不会掉。

  袍服为深蓝,以青罗滚边,袖广,青色革带束腰,饰以黑角,再配朝靴毡袜。

  此服送来时颇大,杨夫子将其与贡士服一同送往裁缝手中改小,此时穿在陈砚身上极为合身。

  穿此一身,便是少年意气,颇有春风得意之姿。

  待三人送陈砚到皇城外,众穿着进士服的士子俱是忐忑。

  苦读多年,要在今日收获。

  众人既已历经万难来此,无不想名冠皇榜,名扬天下。

  名次越靠前,入官场的起点就越高,一步落后,便会步步落后,顶峰终究不同。

  作为会元,陈砚依旧立于众新晋进士之首。

  就连陈砚的手心也是汗津津。

  于他而言,一旦中了状元,那就是连中三元,此后不止力压天下读书人,更是可载入史书。

  自科考以来,能连中三元者只寥寥之数,千百年来被无数文人所敬仰。

  谁能抵挡名留千史的诱惑。

  再者,连中三元方才能在徐门的打压下能有一丝自保之力。

  于他而言,这状元的头衔远远比其他人更重要。

  奉天殿为紫禁城朝外三大殿之首,正对午门、端门、承天门,乃是宫中最大最高之殿宇。

  登基大典、朝贺等皆在此。

  今日的传胪大典,便是在奉天殿举行。

  时辰到,鸿胪寺少卿领着新科进士入宫,立于午门前等候。

  透过午门,陈砚眼角余光能看到奉天殿外一路铺红,宫廷仗乐分立两侧,三位传胪官分立大殿丹陛之上,从殿前到台阶之下。

  文武百官入班,天子坐于奉天殿宝座。

  如此威严之势,实乃新科进士们仅生所见,一个个便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

  鸿胪寺鸣赞官鸣鞭三次,传胪大典正式开始。

  丹陛大乐响起,新科进士们与文武百官一同朝天子行五拜三叩礼。

  宣制官捧着金榜,朗声宣读:“辛未年三月艳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三人,赐进士及第;第二甲二十人赐进士出身;第三甲二百五十七人,赐同进士出身。第一甲第一名——陈砚!”

  立于台阶最高处的传胪官用嘹亮的嗓音传唱:“第一甲第一名——陈砚!”

  第二位传胪官继续传唱:“第一甲第一名——陈砚!”

  立于最末台阶的传胪官传唱:“第一甲第一名——陈砚!”

  一次唱毕,陈砚之名响彻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