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剩下的是两道五经题,陈砚临睡前已大致打好腹稿,此时写起来也极快,写完再做修改,誊抄后等墨干,又给挂在门口。
七张程文将号舍门口挂满了,也阻挡了些日头,在桌子上投下几道阴影。
陈砚拿出中午吃剩下的炒白面,再加些糖和水,搅拌搅拌接着吃。
连吃两顿有些腻,下次要再加点芝麻,该更香一些。
这次他是真的吃完了,卷了张写过的草卷做纸扇,坐着悠然扇风,等候交卷。
偷得浮生半日闲,说的便是此时的他。
七篇文章写完,他心中有一股激荡之气,只觉多年所学皆在此时挥洒于纸张之上。
他自觉文章写得极好,心里很是松快。
黄昏来临,有考生陆续提早交卷,陈砚也就起身,将考卷交到受卷官手里,去龙门等候。
此时龙门已有不少士子议论起此次考题。
能提前交卷者,多是对己身才学颇为自信,又自认文章做得好,谈论起来自是神采飞扬。
陈砚并未参与其中,而是等大门开了,大步离开。
陈老虎早已等在外头,见他出来,赶忙将早备好的馒头和水拿出来。
陈砚见之立刻推拒,等李景明等人出来后,一同去了附近一家食肆,吃了一桌子好菜。
四人并未说起考试之事,只看面上隐隐喜色就知大家都考的不差。
科举重首场,哪怕乡试也是如此。
一旦乡试七道题答好了,便极容易中。相反,若乡试第一场没答好,后面两场即便是文曲星下凡也是一个不中。
正因此,第一场是极费脑力的,考完便是累极。
待吃完饭出来,天已大黑了。
四人背靠背坐在牛车上,清凉的夜风一吹,困意袭来,李景明三人竟就这般睡着了。
人一睡着身子就发软,顺势就往陈砚身上压,陈砚险些被压趴下,赶忙喊了陈老虎,让三人躺在牛车上,如同拉死尸一般将三人拉回客栈。
陈砚白日里睡了好几个时辰,此时可谓精神奕奕,干脆拿了时文集来看。
少年最不能负时光。
第一场考完,贡院便忙碌起来。
受卷官需将收的答卷送至弥封所,将考生姓名籍贯及三代等都加以弥封,再送由誊录所,誊录官用朱笔将考生试卷誊抄。
考生原卷被称为墨卷,誊抄官誊抄为朱卷,两份卷子送由校读官校对,确认无误后,方才可送至内帘。
及至此时,外帘官的工作方才结束,接下来忙碌的便是内帘官。
乡试阅卷是分房阅卷,以五经分房。
卷子按考生本经分到五房,由房考官阅卷。
此次参加乡试的考生有三千多人,单单第一场每人就有七篇文章,一共有两万多篇文章需考官们阅览。
而从开考到放榜,留给考官们的阅卷时间只二十天,房考官们看完一篇文章,若不行,就丢弃于桌下,此为落卷。
若觉得极好,便在卷上写下一个“荐”字,此乃称为荐卷。
相比与《诗》等考生众多的房,《春秋》一房的答卷要少许多。
即便如此,负责《春秋》一房的房考官卫揽春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一篇接一篇地看着,桌子底下的卷子也越发多起来。
深夜,卫揽春双眼已是疲倦不堪,他放下答卷,揉着双眼,心中却是深深叹口气。
此次的解元怕是又要落在另外四房了。
哦不,应该是三房,《周易》和《春秋》可谓半斤对八两,都是没多少士子择其为本经,即便择了,也读不明白。
光是他落下的这些卷子就让卫揽春颇烦躁。
《春秋》已多年未有解元诞生了,更莫说会元、状元等。
士子文章再差,该阅览的卷子就该好好看。
卫揽春喝了口早就凉透了的茶,再埋首于答卷之中。
当他再次拿起一封答卷,粗略扫了一眼,便不自觉“咦”一声,目光重新扫回来,逐字细读。
待读完,他脸上已尽是喜色,当即就在文章上面写了个大大的“荐”字,还要在一旁写上自己的名字,又给同房的其他考官看。
一时间,《春秋》房一派喜气。
“或许此次乡试,我们《春秋》一房也能争一争解元。”
“此文章甚好,还需再看看其他文章。”
有时考生临场发挥,能写出远超自己才学的文章,可其他文章就不行了。
众人便将那人的七篇文章翻出,待看完,《春秋》一房的房考官们纷纷在此卷上写了荐,往副考官处送。
待副考官看到一排“荐”字时大吃一惊。
能到他这处的荐卷,需至少两名房考官签字方可,如此便可保证到他面前的文章质量都极高。
而此时,他手上这篇文章竟然得了如此多荐,想来文章必是写得极好。
副主考仔细读了一遍,等看完,副主考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兴奋。
此文章乃是质朴中见真情,通情练达,又不失文雅,实在是一篇难得的好文章。
《春秋》的魁首大抵就是他了。
乡试按本经分为五房,每房的第一名被称为该房的魁首。
所谓“五魁首”,也就是五房中各自的头名。
乡试虽重第一场,考官们定魁首时必要看看第二场第三场答得如何。
若后续两场应答过差,也不能成为魁首。
此卷就在副考官这儿截住了。
陈砚等人在客栈不过歇息了两日,到八月十二这一日就要奔赴第二场。
又是三更天,伙计拿着铜锣将士子们都喊起来。
士子们再次浩浩荡荡前往贡院赴考。
搜身等都与第一场相同,也没什么意外。
陈砚领着考卷回到以前的号舍,展开考卷看题。
第二场考论一道,判五道,诏告表内科一道。
乡试选的是后备官员,除了要会做文章外,还需具备为官者的种种能力。
断案、撰写各类文书等,都是需要精通的。
陈砚熟记大梁律法,在府学时他特每日抽出空闲来练诏告表内科等,为的就是乡试第二场。
第114章 乡试4
论一道,可论历史、可论时策,也可论纲常,端看主考如何出题,考的终究还是文章。
至于昭告表等,可只选一道作答,因有固定格式,只要不犯错也就是了。
判五道,即判五件案子。
案件可谓千奇百怪,包罗万象,若对律法不熟,就可能错判漏判。
举子们若往后派官,多为地方官,需大量判案,因此这断案是否公正,对律法是否熟悉就极为重要。
也因此,第二场最要紧的就是判,题目也是最多。
陈砚先看的也是五个案件。
这案子可谓包罗万象,伤人、夺妻、家产承袭等,这其中最特殊的,乃是田税案。
此案并不复杂,就是村霸赵吉收买官吏,将自家每年该交的田税安在村民孙满堂头上,孙满堂得知后愤然上告,却被村霸赵吉杀死。
问此案该如何判。
此案牵扯赋税、官民勾结、命案,涉及律条颇多。
陈砚拿起墨锭细细研磨起来。
若当成一个案子破,实在不便,不如将其拆分成多个案子,再按照对应律法一一加刑罚。
赵吉除了杀人外,还有逃税、贿赂官吏等罪,不能一斩了之。
多年田税既是孙满堂代交,就该向赵吉收回田税,还于孙满堂的妻儿。
贿赂官吏,需杖四十,斩首前该把板子也打了。
至于受贿官吏,除要将受贿银钱尽数交出外,也需按大梁律法对其严惩。
思路通了,陈砚就将几人名字在草卷上写成一排,又将涉及律法一一写出,再将刑罚往每个人名下加,按照最终结果,将判词写好。
确认无遗漏后,陈砚将其誊抄。
待交卷后站在龙门,就听几名士子讨论田税案。
多数考生都对赵吉斩首,又严惩了官吏。
陈砚本静默不语,不成想其中一考生见他不开口,便主动询问他如何判。
“按律法判。”
陈砚并不多言。
乡试还有一场,他并不想在此时扰乱他人心情。
那考生却不依不饶:“我们都是按律法判,用的哪条律法,如何判还是有差距的。你如此年纪就来考乡试,必是天纵奇才,也让我等学一学。”
此考生陈砚并不认识,却突然发难,那就不能怪他了。
“小子愚钝,只能数罪并罚,那赵吉逃税、贿赂官吏、行凶杀人皆是重罪,小子按律法该杖责杖责,该罚银钱罚银钱,再行斩首。小子只想到这些,如有遗漏,还请兄台赐教。”
陈砚朝着那名考生抱拳,颇为真诚地讨教。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考生脸色骤变。
乡试虽重第一场,第二场第三场也并非无用。
若有几名考生第一场文章在伯仲之间,考官便会根据第二场第三场的答卷来决定谁中。
原本他们以为自己答得没问题,听陈砚一说,他们惊觉自己竟漏了不少条例!
那便是答得不对了。
一时间可谓人心惶惶,心中生起的怨气便朝着多番追问陈砚的考生而去。
若非他一直追问,这小小考生如何会将此事说出口?
恰在此时,陈砚又诚恳问那名考生:“不知小子是否还有遗漏,还请兄台赐教。”
那考生脸色酱紫,一时讷讷不敢言。
待到龙门一开,他便慌也似的逃走,就怕再多待一会儿,自己便要被其他考生怒骂。
陈砚倒是深深佩服那名考生,经过两场大考,竟还有力气跑,不像他,已是疲惫不堪,只能慢慢踱步。
第一场考完他还有余力看书,可这第二场考完,叠加第一场的疲累,他就有些熬不住了。
一上牛车,他便坐下歇息。
不过他算好的,已有不少身子差的考生被抬出来,还有些虽能扶着墙走出来,不过看其满脸菜色就知是强撑。
此时陈砚便颇为感激自己平日里的勤奋,身子早已习惯这等疲累。
不过考试终究与平时自己写文章有所不同,那逼仄的空间,闷热的天气,让他没什么胃口,也更燥一些。
李景明是三人里最先出来的,满脸的疲态,不过与鲁策和徐彰二人比起来,他已经算是很好了。
两人几乎走不动道,还是陈老虎一手一个扶着来到牛车上,两人躺下就不起来了。
这一日饭也没吃,直接各自回屋睡觉。
第三场是策论。
寒门子弟可通过苦读精进文章,却没有政治资源,与那些从小耳濡目染的子弟相差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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