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农家子的权臣之路 第66章

作者:江河大爷

  只有杨夫子不好。

  最近要抄的书越发多了,加之周既白自觉落下功课,愈发刻苦,杨夫子就要多花些心力给其讲课。

  而陈砚读书越多,文章也越发有神,杨夫子便不能如以前那般随意对之。

  杨夫子疲于奔命之际,周荣归乡了。

  周荣一到东阳府,就找到了杨夫子的住处,好友相聚,自是要去酒楼摆一桌。

  接风宴上,杨夫子连道可惜:“茂之该大展宏图才是。”

  周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时也,势也。”

  笑容里多了些释怀:“此次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哪里还敢奢求太多。”

  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曾经的意气风发尽数敛去,整个人仿若洗尽铅华。

  杨夫子朝着周荣举杯,话已不必多说,都在酒里。

  此次周荣和杨夫子只喝了微醺就停下,由陈砚和周既白搀扶着,坐上陈老虎的牛车回了杨夫子租的小院。

  如今陈老虎已被族里派着日夜跟随陈砚,为此,族里每月给陈老虎发四百文当工钱。

  陈得福知晓此事时,还特意找到陈得寿,让陈青闱代替陈老虎来照顾陈砚。

  “一个月四百个大钱,都快赶上我的工钱了,咱何必便宜了外人,堂兄弟总比族人亲吧。”

  陈青闱虽读了书,然想在县城找个账房的活儿也不是容易的事。

  县城一共也就这么些人家,账房又是管着账本银钱,主家多要用自己熟悉信任的人,便是老账房退了,也多会用老账房的子孙。

  至于其他读书识字的活儿,也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根本挤不进去。

  陈得福已经为陈青闱找了一年多的活了,也没找到合适的。

  如今有这么挣钱的营生,他自是不愿放弃。

  陈得寿却是双手一摊,满脸为难:“陈老虎是族里派给阿砚的,要不你让青闱跟陈老虎打一架,若是赢了,想来族长也是愿意换成青闱的。”

  陈得福被气笑了:“你怎么不让他们两比写字做文章?”

  整个陈家湾……不,十里八乡有几个人能跟陈老虎比打架?

  陈得寿更为难:“阿砚自个儿就会写文章,用不着青闱替他写,阿砚缺的是能替他打架挡刀子的人。”

  陈得福就这般被气走了,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跟陈得寿往来。

  得知这些事时,陈砚就拿出了一百两银子,让陈得寿在村里建新屋子。

  如今陈家湾的青壮们都在热火朝天地给陈得寿盖青砖大瓦房。

  牛车进了小院,陈老虎就将杨夫子扶着进了屋,陈砚和周既白将周荣扶进了他们的屋子。

  为了省钱,杨夫子租的屋子并不大,只三间房,原本一人一间,因陈老虎来了,要匀给他一间房。再加上杨夫子抄的书越来越多,总要找个地方放好,于是周既白搬去和陈砚同住,原本属于周既白的屋子被一分为二,一半放书,一半给陈老虎住。

  父子三人经此大难,便想叙一叙,就都挤在一张床上。

  周荣并未多说他在牢狱中的事,只细细问起两个孩子的经历,待听完,长长叹息一声:“苦了你们了。”

  他在狱中时,尚且惶恐不安,更遑论堪堪十岁的既白。

  陈砚虽未入狱,却是直面高家,其中凶险自不必说。

  “都是爹无能,连累了你们。”

  周既白多日压抑的情绪,被周荣两句话就给勾了起来,他眼眶发红,却咬着牙道:“是高家设计陷害爹。”

  到底是少年,恨意并不能很好的隐藏。

  陈砚就淡然许多:“虽看着倒高声小了许多,那些言官必不会轻易放过高家,此次高家就算能保全下来,也必要脱层皮,可惜无法给高家致命一击。”

  周荣道:“我们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短期内高家该不会再出手。”

  高家再出手,必定是直接冲着他来的杀招了。

  不过他并不想在此话题上多说,便问起周荣:“既已证实爹乃是被奸人诬告,爹就该官复原职,又何必辞官归乡?”

  周既白也打起精神看向周荣。

  这也是他的疑惑。

  一切都过去了,爹还有满腔抱负未施展,为何要辞官?

  难不成爹被吓到了?

  周既白就想如何安慰周荣时,就听周荣道:“圣上已下令将我流放,我却是被冤枉的,岂不是圣上错了?”

  周荣目光移到窗外。

  透过开着的窗,能清晰看到月光下被风吹得左摇右摆的枝叶,幽幽道:“天子怎么会有错,天子又怎么能有错。我就是那根扎进圣人心口的刺,日日损天威。不止我得不到重用,你们将来入官场,也必会被我牵连,此生无法升迁。”

  周荣再将目光移到两个儿子身上,眼中已满是慈爱:“老的终究要为小的让路。”

第107章 九渊先生真乃神人!

  陈砚胸口仿佛被什么填进去,胀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重重吐出,声音却多了几分暗哑:“太早了,我不过一个秀才,既白也不过一个童生,能不能入官场,实在是难料之事,何须牺牲爹的前程。”

  闻言,周荣哈哈大笑,笑得胸腔震动,两只大手分别压在两个儿子的肩膀上:“我和杨夫子都认定你们二人将来必定金榜题名,前途无量,必远胜于我!”

  他眼底仿佛有火在烧,渐渐火热起来:“我虽退下了,却想将抱负托付于你们,望你们将来能不负一身官服,为天下百姓多做实事。百姓所求,不过一日三餐,顿顿吃饱,想要办成却是难如登天,你们二人必要携手,相互扶持,在那只知党争,为己谋利的官场给百姓们蹚出一条生路!”

  夏日清凉的风从窗外钻进来,将父子三人的衣衫吹得四处飘动,却吹不散赤子的炙热……

  翌日一早,周荣就离开了。

  陈砚将那幅秋收图从箱子里翻找出来,挂在床对面的墙上,躺在床上,只需一睁眼就能瞧见。

  这般日日看着,陈砚便更紧迫,连走路都是急匆匆,仿若带了风。

  进入藏书楼,凡是经史子集,必要拿来看一看。

  他并未发觉有人已经观察了他好几日。

  李景明见他一本接一本地翻,仿若囫囵吞枣,终究还是板着脸来到了陈砚的面前。

  “书要背下才叫背完,你看得如此快,往后要用时是想不起来的。”

  陈砚抬眼看去,就见李景明一如既往板着脸,整个人却带了些颓丧。

  既是好心来提醒他,陈砚自是好言回应:“我记性好,看过就记下了。”

  李景明板着脸道:“我自认与你有几分交情,你何须如此搪塞于我。”

  陈砚:“……”

  他怎么不知自己与李景明还有交情?

  “你资质极好,才学过人,更该好生珍惜,不可糟践了。”

  李景明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是一副老学究的样,仿佛是长辈在规劝晚辈。

  这等人一旦认定了道理,便十分固执,陈砚也不与他争辩,将手中正看着的书递给李景明,让他考自己。

  李景明随意翻找了几句,陈砚不假思索就可背出后一句。

  李景明从一开始的不服气,变成震惊。

  竟真的都背了下来。

  “你是如何办到的?”

  陈砚颇为无辜道:“都看过一遍了,难道还记不住吗?”

  见李景明神情僵硬中又带着尴尬与难以置信,陈砚心情大好,又故作惊讶地问李景明:“难不成你竟办不到?”

  李景明脸颊抽搐了下,终于还是开口:“我天资不如你。”

  他一向自诩记性好,文章读个三四遍就能记住,今日与陈砚一比,差得就远了。

  陈砚颇为同情地看着他,不甚走心地安慰道:“正所谓勤能补拙,你多多努力,不会比旁人差。”

  李景明脸色青了白,白了绿,绿了又红。

  短短片刻,竟显得五彩斑斓。

  陈砚所剩不多的良心让他终于停止了对李景明的打压,接过书继续看,也不管李景明是否站在旁边。

  待他将手中的书看完,耳边响起李景明的声音:“我在按察使司衙门口看见你了。”

  陈砚有些诧异,再一想,以李景明眼底揉不得沙子的性格,遇到高家这等猖狂,去衙门口请命乃是情理之中。

  “高家全身而退,你甘心吗?”

  陈砚心想说自己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有什么不甘心。不过对上李景明眼底的不甘,陈砚就将话咽了回去。

  “我等所做皆为无用功,高家只需以权相压,轻易就可让墨竹轩低头。什么雕错版,实在可笑!”

  李景明面上尽是不忿。

  士子满腔赤忱,为民请命,最终却草率收场,自是大受打击。

  陈砚问道:“你可曾看九渊的新作?”

  李景明不明所以:“未曾。”

  “你可去墨竹轩买本来看看,他的新作会解答你心中疑惑。”

  陈砚一改此前对李景明的态度,此刻多了几分真诚。

  天色渐晚,李景明放下手中的书,揉揉酸涩的眼,看了眼仍旧捧着书卷的陈砚,顶着夕阳走出府学,走近了墨竹轩。

  沿街不少铺子已关了门,墨竹轩仍旧是人满为患。

  李景明挤到柜台前,对伙计拱手,客气问道:“请问可有九渊先生的新作?”

  那伙计带着得体的笑道:“新作每日只卖一百本,今日的已被抢空,若您想要,明日可早些过来。”

  李景明心中不免失落。

  他早就知九渊先生的书极难买,更遑论是新作。

  只是心中抱着一丝侥幸,总想来试试。

  既没有,也只能明日再来。

  翌日一早,李景明又来到墨竹轩,又被告知已售完。

  李景明便越来越早,以至于天不亮他就过来。

  彼时墨竹轩还未开门,门口就已挤了长长的队伍。

  李景明发了狠,前一天傍晚就拿着被褥到墨竹轩门口,却见带着被褥的人也排了老远的队。

  李景明:“……”

  这些人怎如此清闲,不用读书,不用谋营生么?

  待李景明买到书已是八月了,他将书护在怀里急匆匆归了号舍。

  彼时舍友皆已睡下,他捧着油灯到号舍外,就着月光与被风吹得摇曳的灯火翻开了那厚厚的一本书。

  单单是这本书就花费了他一两五钱银子,抵得上他家半年的积蓄。

  若是以往,他是舍不得买下的,只会等着府学中有了再行翻看。

  当年的漫画《论语》、《孟子》乃至大学,都是在府学中看的,可此次他等不及了。

  这半年,他一直被此事折磨,仿若自己所做一切皆是无用之功。

  陈砚说此书有他想要的答案,他今夜就要找到。

  李景明耐下性子,一页一页翻看。

  他虽早已熟读《中庸》,看这漫画仍旧会有所感悟,有些以往不通的地方,此刻也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以前他看另外三本漫画书时也有此感,总觉不比那些名家对四书的注释差。

  看得多了,李景明对九渊先生越发敬仰。

  正因此,在看完《大学》后,他对高家愤慨至极,不惜日日前往按察使司衙门口静坐,以表心意。

  也因此,当得知墨竹轩那番说词,他满腔热血就仿佛被凉水浇灭,冷彻心扉。

  终于,他翻到了一名老童生为了百姓出头,一步步往上告当地县令的故事。老童生自是斗不过百里侯,最终冻毙于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