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农家子的权臣之路 第222章

作者:江河大爷

  永安帝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随着徐鸿渐这一声痛呼,暖阁外面的哭声更大,且伤心欲绝。

  永安帝恨得牙痒痒:“你们这是哭朕来了,朕还没死呐!”

  “陛下!”刘守仁双手撑着地面,将上半身抬起来,脸上尽是决绝:“始皇帝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次年始皇崩,三年后秦朝便灭亡。汉成帝绥和二年,再次荧惑守心,月余成帝亦崩,此乃天示朝有奸臣,必要处之,方可保陛下圣安,可保我大梁百年基业!百官为大义,不惧生死,哭谏陛下,还望陛下三思!”

  那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仿佛永安帝今日不按百官所谏行事,必要遭来大祸。

  若行那胁迫之事,这史书必会给永安帝记上一笔。

  就在此时,焦志行也与刘守仁一般撑起上半身,朗声道:“陛下,一切不过是构陷之言,有人假借星象排除异己,要杀我朝大功臣,还望陛下莫要受奸人蛊惑!”

  永安帝看向焦志行的目光中,怒气消了一多半。

  不等永安帝开口,刘守仁转头逼问焦志行:“你如此袒护陈砚,若伤及我大梁基业,你可担得起责?”

  焦志行自是不甘示弱回击:“秦侩陷害岳武穆,用的便是莫须有之罪,刘阁老想当那秦桧不成?!”

  刘守仁自是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就在暖阁内大吵了一炷香的工夫,就听内侍来禀:“陈大人在宫外求见陛下。”

  陈砚身为地方五品官,是不能随意进出皇宫的,只能由内侍禀告。

  一听到此消息,暖阁内一片安静,永安帝见此竟有了几分快感,当即道:“宣他进来。”

第364章 好一个陈三元

  陈砚踩着哭声缓步朝着暖阁而来,有人率先发觉,立刻便给身边人警示,身边的官员扭头看去,就见一少年头戴黑色展脚蹼头,身穿深青色盘领右衽袍,腰间系印花带,脚踩皂靴迎风而来。

  风将其衣袍吹得翻飞,他却是脚步稳重,神态自若。

  一眼瞧去,此少年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双唇棱角分明,端的是翩翩少年郎。

  能在此地哭谏者,无不是朝中重臣,想要一步步爬到如此高位,年轻者也要近不惑之年。

  到了此时他们才发觉,这位他们齐齐弹劾的三元公竟还不及弱冠。

  这才是真正的年少有为!

  这陈砚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是熬着就能将在场所有人都送走,到时候入阁拜相,不在话下。

  这就是年龄的绝对优势。

  可惜此子找死,先是端了宁淮,如今又妄图开海,今日必要将其打入深渊,让他再无翻身可能。

  一旦让他有了喘息之机,以陛下对他的宠信,与他搅弄风云的能耐,迟早会再爬起来兴风作浪。

  绝不可给他这等机会!

  哭谏的大臣们几乎是一瞬就下定了决心,哭声猛然增大,杀气腾腾。

  王申与裴筠等人瞧见陈砚来,心不由提到嗓子眼。

  此时进宫,与找死何异?

  他们是站在众哭谏臣子身后,极醒目,陈砚一眼扫过,就见几人神情各异。

  他只扫了一眼,一声招呼都未打,便跟着内侍缓步走到众哭谏大臣身前,顿了下,便在众大臣仇恨的目光下跨步进了暖阁。

  进去一看,三位阁老正跪着呢。

  身为五品官,陈砚自是要跪在三人之后朝天子行礼。

  永安帝瞧见陈砚如此镇定,心中的怒气竟消散了几分。

  他缓缓开口:“陈爱卿可知为何会百官哭谏?”

  陈砚匍匐在地,声音却极大:“宁王不顾祖宗礼法叛乱,死罪当诛。陛下仁厚,众位大人必定早有预料,便哭谏陛下严惩宁王!”

  此言一出,刘守仁暗骂一声无耻。

  百官哭谏要治陈砚的罪,陈砚如何能不知?

  若真不知,如何会赶在此时进宫面圣?

  摆明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陈砚年纪不大,脸皮着实厚过了城墙。

  与刘守仁心中暗骂不止相比,焦志行却是面露喜意。

  如此回复看似顾左右而言他,实则不然。

  一来,是表明自己并不知宫中之事,也更猜不透,让天子尽可安心。

  二来,则是狠狠往那些哭谏的大臣脸上甩一耳光。

  宁王乃是犯下谋逆大罪之人,本就该口诛笔伐,将其钉在耻辱柱上。

  可这些官员对乱臣贼子不理不睬,反倒来哭谏陈砚一个在平叛中立下大功的臣子,你们这些人究竟是何居心?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陈砚并无过错,他又怎会想到自己会被百官哭谏?

  这是为自己叫屈呐。

  此话一出,就连徐鸿渐的眼皮都跳了跳。

  靠坐在椅子上的永安帝目光扫向地下跪着的三位阁老,只觉颇为解气。

  这些日子他受够了这些文臣的气,今日竟还来哭谏,真当他是泥捏的不成?

  这些人也是该好好收拾一番了。

  永安帝目光移到陈砚身上:“堂堂三元公,竟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那些大臣哭谏的可不是那谋逆罪臣,而是你这个松奉同知陈砚。”

  陈砚抬起头,朗声辩解道:“陛下,臣只是个五品地方官员,在任期间竭力办事,纵使有小错,也不至于被百官哭谏,怕不是这其中有奸人作祟,蒙蔽视听。”

  不等永安帝开口,刘守仁便怒声道:“你于松奉所行出格之事,如今就想不认了?”

  陈砚扭头看向刘守仁:“下官无过,何来认不认一说?莫不是此次哭谏乃是刘阁老您主使?那阁老您在这朝堂上可真是只手遮天了,权势竟比君父还大。”

  刘守仁被气得一脑门子的火,对陈砚怒道:“你休要血口喷人!”

  旋即又立刻扭头,对永安帝叩首,大声呼喊:“陛下,臣一心为君父分忧,为大梁万世基业肝脑涂地,不敢有私心,还望君父明察!”

  刘守仁自当上阁老,从来都是底下人去争斗,此次为了阻挡开海,亲自上阵,不成想焦志行也亲自上了,二人你来我往争论一场,刘守仁已是憋了一肚子火,正要往陈砚身上撒,一转头这火就烧到他身上,只得赶忙向天子表忠心。

  一旁的焦志行心中暗暗叫好。

  好一个陈砚,好一个陈三元呐!

  只一番话,就让刘守仁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更让他陷入“朋党”的漩涡,已转攻为守了。

  如此唇舌,实在令人叹服!

  陈砚并不放过他,继续道:“既无私心,纵使觉察朝中官员行事不妥,也该上书弹劾。圣明不过陛下,自会有公正决断,你又为何要在此胁迫君父?莫不是你刘守仁要当这大梁朝的老虎?”

  刘守仁的心疯狂跳动,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手脚发酸,竟如何也使不上力。

  陈砚此子甚毒,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刘守仁脑子一片空白,已想不出反驳陈砚的话,只得对着永安帝叩首,朗声道:“陛下圣明,臣万万没有此等心思。陈砚此人狡诈万分,臣不敢让其扰乱朝政,方才弹劾于他。想来百官也是如此想,方才会来此哭谏。”

  一番话说完,并未听到永安帝发话,他越发慌乱。

  再一看前方跪着的徐鸿渐依旧一言不发,便心生怨气。

  此事牵扯颇广,此时陈砚朝他开刀,徐鸿渐身为幕后主使,却在此时置身事外,他刘守仁如何能替他背这黑锅。

  刘守仁找到了脱身之法,当即道:“徐首辅也弹劾陈砚了,难道连徐首辅都是大梁朝的老虎?”

  焦志行双眼越睁越大,脸上全是难以掩饰的欢喜,他努力将头贴在地面,才能防着其他人看到他的神情。

  他焦志行联合刘守仁与徐鸿渐斗了那么多年,连徐鸿渐的皮毛都没伤到,今日徐鸿渐竟被刘守仁给拉下水了。

  陈三元真行!

  三言两语间,竟将必死之局扭转过来,反倒让刘守仁和徐鸿渐都陷入泥沼。

  这一刻,焦志行难掩激动。

第365章 舌战百官1

  坐着的永安帝只觉浑身畅快无比。

  热切的目光在陈砚身上转悠了好一会儿,竟有些舍不得移开。

  他连着咳嗽好几声,才掩住笑意,重又变得威严,这才将目光落到徐鸿渐身上:“徐阁老可有话说?”

  徐鸿渐依旧是那处变不惊之态,悠然道:“百官哭谏究竟是受人指使,还是百官忠君爱国之心,只需让他们与陈砚对质就知。”

  这是要让陈砚与百官直接对上了。

  纵使陈砚口条了得,怕也不是百官的对手。

  永安帝沉默下来。

  陈砚暗骂一声老狐狸,轻易又将局势逆转。

  他本想将矛盾直接转化徐鸿渐身上,刚刚是因刘守仁攻击他,他顺嘴反击罢了,最终还是要将此次百官哭谏转圜为党争,如此一来,他就可全身而退。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暖阁内与徐鸿渐正面硬刚。

  徐鸿渐不愧是三朝元老,根本不下场,还将陈砚推到与百官对峙。

  与之相比,刘守仁与其实在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

  百官就是徐鸿渐的筹码,既然拿了出来,他陈砚就只能与百官正面交锋了。

  陈砚捏了下袖子,心定下,仰头,目光坚定对永安帝道:“臣愿意与百官对峙,还望陛下成全!”

  永安帝深深看向陈砚,提醒道:“想清楚了再说。”

  莫说陈砚,就是他这个君主对上百官,也是吃亏的份。

  焦志行攥紧了拳头。

  他已想明白陈砚是想将此次危机转换为党争,刚刚所做一切就是为此努力。

  可那至关重要的信已经被刘守仁撕得粉碎,陈砚的底牌没了,想要达成目的,无异于痴心妄想。

  必要让陈砚知道信不在了,及时撤退,莫要一头扎进去。

  否则这倒徐不成,反倒要将自己陷进去。

  焦志行抢在陈砚之前开口:“陛下,按照惯例,官员被弹劾后需上自辩疏,陈砚被弹劾诸多罪行,也该按照规制办事。”

  永安帝颇为赞同地看了眼焦志行。

  一旦让陈砚上书自辩,就是给了此事缓和之机。

  这陈砚厉害得很,只拜访了焦志行一面,就能“治好”焦志行的病,再给他些时日,未尝不可度过危机……

  徐鸿渐却是回头瞥了焦志行一眼,悠然道:“百官哭谏,总要给个说法,不能一直让他们堵在此处。焦阁老以为,他们会答应先撤退,让陈砚上自辩疏?”

  焦志行道:“徐首辅乃百官之首,德高望重,若您出面,他们定会听之。”

  一句话,又将此事推到徐鸿渐头上。

  徐鸿渐却叹息:“纵使本官在朝有些声望,于家国大义面前也是不够看的,荧惑守心之天象重现,谁敢乱言,就是国之罪人。”

  又将事推了出去,还绝了焦志行等人出头的路。

  就连永安帝,此次都不好出头。

  这一交手,焦志行再次落败。

  他便知道,此次陈砚必要与百官相争,不由转头看向陈砚,在陈砚看过来时,他微微摇头。

  陈砚仿若没看懂,再次对上永安帝,朗声道:“陛下,臣一身清正之名,不可被奸佞小人辱没,臣愿与百官对峙!”

  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桀骜,如同一把尖刀,直刺入混浊的朝堂。

  永安帝心底不由生出几分意气。

  这些时日,他也憋了一肚子气,此时就借这把最锋利的刀发泄出去。

  “好,就由陈砚当众自辩!”

  天子开口,事情便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