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纵使永安帝脾气再好,也无法容忍此事。
“内阁那三位在何处?”
永安帝声音仿佛带了冰渣子,让内侍们直哆嗦。
汪如海小心翼翼道:“回禀主子,他们还在大殿。”
永安帝眼底藏着层层杀机,语气却依旧平静:“让他们过来,将各自的人带走。”
汪如海赶忙应下,派了一名信得过的内侍去往大殿。
国子监司业王申悲愤道:“恩师怎能任由底下人去哭谏?您难道要给君父安上昏君的名号吗?”
与之相比,刘守仁的语气就平静了许多:“臣子要朝君父哭谏,必是为坚守心中大义,本官虽为阁老,也无力阻拦。”
尽忠报国,如何能拦着。
此话王申根本不信。
刘门以刘守仁马首是瞻,若不是刘守仁点头,那些人怎敢如此大胆?
清流与徐门势同水火,此次怎就联合起来,对付陈砚一个松奉同知?
陈砚在松奉立下种种大功,纵使有错,被几名言官弹劾也就罢了,何意要动用百官哭谏这等大阵仗?
需知前朝嘉靖帝的大礼仪之争,才有百官哭谏。
徐门众人与陈砚有仇,要以此逼迫皇帝杀死陈砚,他王申能看得明白,一向与徐门争锋相对的恩师刘守仁,清流一派的二号人物,为何要做这等事?
这些日子他在朝堂之上听着这些人疯了般弹劾陈砚,可那些罪状在他看来都无异于鸡蛋里挑骨头。
哪里就十恶不赦了?
若百官都是为了心中大义,为何焦阁老的人就能全部跟随焦阁老留在大殿之上?
王申头一次发觉自己钦佩的恩师并不干净。
他压低声音提醒道:“恩师与徐门为伍,就不怕君父猜忌,不怕天下人误会吗?”
刘守仁靠的就是反抗徐鸿渐爬到今天的位置,若他与徐鸿渐联手,往后便再不能以此立足。
“荧惑之心天象已出,若不动手将灾星除了,天下必定大乱,本官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梁陷入如此绝境!”
刘守仁一甩衣袖,面色阴沉:“本官一心为公,至死无悔,被人误解又有何惧?”
“这分明是构陷之词,阁老岂可上当?”
王申目光中尽是不可思议。
连他都看得清陈砚在松奉端了徐鸿渐的老巢,大大削减了徐门的势力,徐门恼羞成怒,要将陈砚除之而后快,为何刘阁老就看不透!
王申转头看向徐鸿渐,就见徐鸿渐正闭目假寐,虽身后空无一人,却是老神在在,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王申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便又转头对上刘守仁。
如今想要阻止徐门是不可能的,至少他要劝恩师看清局势,莫要中了他人的计。
若能让刘门中人都离开,只徐门官员哭谏,声势就会小许多。
王申还未开口,就被刘守仁打断:“你不必再多说,若你心里还有大梁,还有君父与百姓,此刻你就该与他们一同去哭谏,而非站在此地指点本官!”
那浑身的威压,以及刘守仁眼中的厌恶,让王申僵住。
就在此时,焦志行走了过来,对刘守仁道:“刘阁老这门生颇有主见。
刘守仁并未再给王申一个多余眼神,反倒关切问焦志行:“次辅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人年纪大了,受点风寒就躺下起不来。”
焦志行说笑着将刘守仁带到一旁,背对着徐鸿渐拿出一封信,递给刘守仁:“刘阁老先看看这个。”
刘守仁知道焦志行在此时拿出一封信,必与死谏息息相关。
接过信,展开只看了三行,他便愕然抬头看向不远处假寐的徐鸿渐。
许是感受到异样的目光,徐鸿渐撩起苍老的眼皮,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对上刘守仁的目光。
目光再缓缓下移,落在了刘守仁手上那封信上。
顿了下,他再次闭上双眼。
刘守仁再看向焦志行,就见焦志行脸上带了意味深长的笑:“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你我眼前。”
昨日陈砚从焦府离开后,焦志行便决定今日就将此信拿出来,与一众清流相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未来得及开口,百官哭谏就开始了。
因他站着未动,焦门众人也依旧站在大殿之上,刘门众人却纷纷离开。
光靠他焦门的势力,根本无法与徐门相抗衡。
若徐门再加一个刘守仁,那他焦志行再无还手之力。
正是拉拢刘守仁的关键时刻,焦志行便不再隐瞒手中底牌,把陈砚交给他的那封信拿给刘守仁。
此封信即便无法倒徐,也足以弹劾徐鸿渐一个纵容族人之罪,此罪可大可小,若清流一派全力攻击,至少能削剪徐鸿渐的羽翼。
一旦徐鸿渐手下势力减弱,清流就可迅速崛起,占据那些关键位置,再择机慢慢侵蚀徐门,待到势力足够,一举歼灭徐门。
刘守仁目光变了几变,最终定下,悠然问道:“这封信从何而来?能否确定真伪?”
焦志行只道:“从松奉而来。”
从松奉来的,除了那些被抓的官员外,也唯有陈砚。
此刻的刘守仁终于明白陈砚回京的底气。
原来就是指望这封信。
刘守仁双手一错,信纸被撕成两半。
焦志行的心漏掉了半拍。
第363章 站队
“刘阁老!”
焦志行低喝一声:“你作甚?”
刘守仁镇定自若:“次辅大人被陈砚蛊惑了,竟连伪造的书信都看不出,若此信奉到圣上面前,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纵使修炼多年的焦志行,此刻也有些失了镇定。
他与刘守仁一同奋斗多年,对付徐鸿渐的良机摆在眼前,他万万没料到刘守仁竟会毁了。
这是陈砚开海的底牌,就这般没了,陛下会否以为他多年与徐鸿渐作对,也只是做戏?
思及此,焦志行心惊肉跳。
徐鸿渐乃是三朝元老,两朝帝师,陛下身为徐鸿渐的学生,加之徐鸿渐能赚钱,永安帝轻易动不了徐鸿渐。
可他焦志行不同。
他是被陛下扶持起来对付徐鸿渐的,若他站到了徐鸿渐那边,陛下第一个就要对他动手。
此时的焦志行已是汗如雨下。
他回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等他的门生故吏,心知自己不能倒。
他一倒,这些人一个也无法保全。
焦志行原本还在摇摆,需刘守仁等一众清流商议是否支持陈砚开海,刘守仁此举却让他直接做出了选择。
唯有支持开海,他焦志行与焦门才有存在的意义。
也是在这一刻,焦志行彻底明白了刘守仁与他并非一路人。
就在此时,内侍急匆匆进了大殿,传了圣上口谕,三位阁老便跟随内侍一同前往暖阁。
因徐鸿渐年纪太大,腿脚不利索,永安帝特批其在宫中可坐肩舆。
年老的徐鸿渐高高在上,摇摇晃晃间一扫下方跟随跟随其后的焦志行与刘守仁,便是居高临下。
两人所谓联盟,实在不堪一击。
在两人之后,除了焦门众人与王申外,还有右佥都御史裴筠与五名御史。
百官前往暖阁时,早上才与陈砚结盟的裴筠并未跟随而去,被他拉下来的,还有他的五名关系甚笃的御史。
百官哭谏可不是裴筠一个右佥都御史能阻拦的。
如此杀招朝着陈砚而去,纵使裴筠信任陈砚的能力,也不禁心中打鼓。
再加之钦天监的天象之说,足以将陈砚置于死地。
读书人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实则入了朝当了官,最信这些事。
家中一草一木的风水,祖坟埋葬之地等都要请大师相看。
就连地方官员上任,最先要去的便是当地城隍庙。
到了国事上,更是忌讳至极。
荧惑守心之天象,足以杀死朝中任何一名官员,用来对付陈砚这个地方同知,可谓杀鸡用牛刀。
裴筠明面上按兵不动,实则注意全在焦志行身上。
若陈砚所言属实,焦志行在此刻必定要出手帮陈砚。
若陈砚是忽悠他,焦志行果真做壁上观,那他裴筠便向焦志行学习,也做壁上观。
之后瞧见焦志行与刘守仁闹翻了,他就知陈砚并未哄骗他,焦志行果真是此次开海的主力,天子乃是幕后之人,而陈砚,则是替他们冲锋陷阵的马前卒。
如此一想,裴筠的心便定了下来,决心追随焦志行的脚步。
焦志行指挥如何打,他便跟着打就是。
于是,当三位内阁成员均离开大殿时,他带着自己的亲信也一同跟了出来。
还未到暖阁,远远就能看到百官跪了一地,哭喊声随着十月的寒风四处飘荡。
随之一条飘散开的,是藏在哭声里的滔天杀意。
如此阵仗,让得领过十万大军平叛的裴筠都是面皮发紧,只觉今日的风极寒冷。
三位阁老到了,自是要按照永安帝的旨意劝退众官员。
可众官员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根本当做听不到三位阁老的声音。
甚至为了压下三人,百官的哭声更大。
甚至还有人高呼:“今日陛下若不严惩乱臣贼子,我等便哭死在此!”
此话一出,哭声更是震天响。
往常倍受尊重的三位阁老,竟毫无办法。
纵使劝不动,他们也要入暖阁给天子复命。
看着匍匐在地的三位阁老,永安帝脸色青了白,白了紫,盛怒之下,竟抓起装满茶的碗狠狠往三人前面的地上砸去。
伴随一声脆响,茶碗被摔得粉碎,瓷片伴随着茶水四处飞溅。
地上的茶水沿着地面没入跪在最前方的徐鸿渐的官服里。
徐鸿渐始终匍匐着,一动不动。
永安帝指着地上三人怒道:“往常一个个权势滔天,这个是门生那个是故吏,如今怎的都管不住了?”
三人无一人吭声。
此时只要不露头,要骂也是一起被骂,所谓法不责众,永安帝也没法子。
一旦开了口,那就是出头鸟,必要承受天子盛怒。
见他们来这一招,永安帝怒极反笑。
想要一荣俱荣?那他就逐个点名。
先就从首辅徐鸿渐开始。
“徐鸿渐你连官员都管不住,当的什么首辅?”
徐鸿渐将上半身往下压了压,惶恐应道:“老臣惶恐,此番乃是天生异象,老臣纵然使出浑身解数,也无力与天斗,更无法压制豁出性命的百官啊陛下!”
他又往下压了压身子,姿态放得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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