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陈砚笑得如沐春风。
裴筠神情有些僵硬:“本官有些私事,恐有不便。”
如此直白拒绝,陈三元该自觉些了吧?
“裴大人要办事,尽管去就是,我们可以等裴大人。”
“倒也不必……”
裴筠话还未说完,就见陈砚转头,对着身后喊了声“薛监军”,那薛正就骑着马,一步步慢慢踱过来。
那薛正的马还对裴筠打了个响鼻。
薛正一身飞鱼服,单手抓着缰绳,脸上是一片冰冷:“总督大人岂能弃众多叛贼于不顾?”
裴筠道:“有北镇抚司羁押,必不会出事。”
莫要以为他就怕了锦衣卫。
便是被锦衣卫抓进诏狱,他在文官中还能留个好名声。
要是跟陈砚同行,必会被其他人当成是陈砚的同党。
有北镇抚司众人在,天子不会怀疑他与陈砚结为朋党,可达官显贵,文武百官们会怀疑。
等陈砚去了京城要开海,他裴筠就要跟着陈砚一同完命!
他裴筠才立了大功,再熬几年,还可再往高处走,干什么要趟这趟浑水?
正因此,他才不声不响地走人。
谁知陈砚和北镇抚司众人提早在城外等着他。
果然没什么能瞒得过北镇抚司。
薛正拽着马往后退了两步,低头对陈砚道:“还是你来。”
陈砚神情一凛,对着裴筠拱手:“裴大人乃是平叛总督,本就该将叛贼押送回京,怎可将责任尽数甩给北镇抚司?若路上遇到反贼同党,将反贼救出,裴大人如何面对君父,如何面对大梁百姓?”
裴筠觉得头开始疼起来了。
当初在大殿之上,看陈砚舌战徐门时,他看得激动万分,今日这张利嘴用在他身上,他才知有多么难受。
“既如此,将反贼都交给本官吧。”
他即便担上押送反贼的重担,也不愿与陈砚同坐一条船。
当看到陈砚笑起来那一刻,裴筠就知道自己落入陷阱。
果然,副千户薛正猛得拔高声音:“裴大人要从我北镇抚司手里要犯人?”
裴筠:“……”
他倒是想,他敢吗?
官船挂的是裴筠的官牌和官旗,一上船,陈砚就将裴筠请到薛正的船舱,看着吐得昏天黑地的薛正对裴筠道:“薛大人晕船如此厉害,裴大人怎敢将那些反贼都交给他?”
裴筠仰头看着窗外,悠悠道:“陈三元都上了我的船,又何必还来挖苦我?”
想到往后悲惨的自己,裴筠悲从心起,黯然神伤起来。
陈砚正色道:“此次平叛,大人该看到西洋船的威力。前朝时,我华夏的火器威力足以让他国胆寒,如今那西洋大炮的射程,已比我大梁的火炮射程更远。”
想到水战时西洋大船的威力,裴筠静默不语。
他是万万没有料到,大梁的炮船会被西洋炮船压制。
“大梁建国六十多年,火器并未有太大改进,西洋却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梁再这般停滞不前,一百年后,就算我们想继续禁海,西洋也会用大炮轰开我们的国门,屠杀我们的同胞,抢夺我们的土地,掠夺整个国家的财富。”
说到此处,陈砚脑海里是华夏百年屈辱史。
他语气越发愤慨:“我等可以当做什么都看不到,想不到,随波逐流地当着官,熬资历,升官入阁,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裴筠想如此前两次般捂住耳朵,可此时的他知道这一切是徒劳。
就听陈砚道:“史书会记下我们的自私、不作为,子孙后代会为了我们的错误吃尽苦头,甚至为此丧命。”
陈砚双眼审视着裴筠:“裴大人要躺在坟墓里,看着子孙后代四处逃难,看着整个华夏百姓的血染遍华夏的每一寸疆土吗?”
裴筠很想说不可能,可那两艘西洋大船用炮声证明了陈砚所料想的并非不可能。
两艘西洋炮船挡不住大梁的船队,一百艘西洋炮船呢?一千艘西洋大船呢?
现在北方的铁骑还在对大梁虎视眈眈呐。
一旦大梁露出一丝疲态,围在四周的鬣狗就会毫不犹豫冲上来撕咬大梁这块他们眼里富得流油的肥肉。
裴筠嗓子干涩得厉害:“一切不过陈三元的猜想,谁能料到百年后的事。”
为了一个可能赔上性命,那才是疯了。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若升不上去,过几年就要告老还乡,安享晚年了,何必要去得罪那些个走私集团?
陈砚深吸口气,冷笑道:“本官入京后,必会在朝堂上提出开海,若裴大人想撇清关系,大可在那时以此话反驳本官,一切记入史书,自有后人评论。”
裴筠的心一紧。
若真如陈三元所言,他怕是要如秦桧般被骂上千年……
裴筠离开时,双腿在打飘。
等他离去,薛正勉强坐直身子,看向陈砚:“他还未答应。”
陈砚道:“这一路还长,本官可以慢慢劝。”
“他没你的胆量,不敢面对八大家族。”
想到那八大家族的能量,薛正都有些气短。
光一个徐家,就能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再加另外七家,足以压断任何一个人的脊梁。
“那就看是八大家族更让他恐惧,还是遗臭万年更让他恐惧了。既然我们上了船,他裴筠就只能二选一。”
第342章 恶心陈砚
要说裴筠的心情,那就只有两个字:后悔。
作为右佥都御使,裴筠深谙言官那些弹劾人的路数。
陈砚这个团练大使,只能招收上千人,然陈砚如今手上有数万之众,如此大错必会被揪住,莫提开海,就是保命都难。
此次平叛,陈砚屡献奇计,裴筠极欣赏,特意找了陈砚来提点一番,谁成想就上了陈砚的贼船。
哦不,是陈砚上了他的船。
裴筠仿佛吃了苦胆,一路从嘴里苦到肚子里,当然最苦的还是心。
如今的他已陷入两难的境地,真叫人难受。
再见到那个罪魁祸首,裴筠就更烦躁。
偏偏这陈砚被人厌弃还不自知,总往裴筠面前凑,整日笑呵呵的,让裴筠天天上火,以至于嘴角也烂了,鼻子也肿了,连呼吸都难受。
裴筠能在徐门、焦门等一众党派间站稳脚跟,就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被陈砚逼迫至此,若再不反击,难消心头之恨。
于是裴筠去见了被一同押送回京的刘子吟。
“你想投靠陈砚陈大人,在这船上就是最好的时机,一旦进了京,往后你连见他的机会都没了。”
陈砚好歹是五品官,出行排场是极大的,以刘子吟的白身想要见他绝非易事。
刘子吟虽有擒获宁王之大功,但在叛乱中,刘子吟给宁王出谋划策,这便是大罪。
至于功过能否相抵,还需回京后再行定夺。
刘子吟不为所动:“陈大人为裴大人织的网,裴大人逃不出去,纵使我刘子吟也无解决之法。”
裴筠一惊:“你从何处得知?”
这刘子吟自上船后,就被单独关在一间舱房内,门外有锦衣卫把守,根本见不了别的人。
莫不是锦衣卫与他说的?
再一想,又觉不可能。
从来都是锦衣卫从别人嘴里探听消息,何时轮到一名书生从锦衣卫嘴里探听消息?
何况薛正上船后,锦衣卫就没有再审问那些犯人,平日也只负责送饭,不会有太多开口的机会。
刘子吟拂开衣袖,双眼不甚在意地看着裴筠:“裴大人今日来找在下,不就是亲自告知在下?”
裴筠稍一顿便想明白了。
陈砚等人坐的是他的船,世人瞧见必以为他与陈砚乃是结伴而行。
刘子吟至此依旧是犯人,他堂堂右佥都御使亲自见刘子吟,本就不寻常,何况他还不是为了审案,而是为了利用刘子吟来恶心陈砚。
以刘子吟的才智,看到他进门那一刻怕是已经想明白了。
裴筠再看刘子吟,眼中已多了赞赏之意:“若刘先生能为本官出谋划策,本官必保你终身荣华。”
刘子吟笑着摇摇头:“人活一世,只要有口吃的饿不死,有衣蔽体,有片瓦遮挡就够了,富贵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这就是拒绝了。
裴筠反问:“既如此,你为何还一心要跟着陈大人?”
“陈大人身上有足以覆灭一切的力量。”
刘子吟一改此前的淡漠,眼中尽是狂热。
能将松奉那处死地盘活的陈三元,敢于在大殿上死谏首辅徐鸿渐的陈三元,要干的事绝不仅仅是升官。
当陈砚轻易就接过八大家族的罪证时,他更肯定陈三元绝对会干出足以震惊世人之壮举。
他虽不知是什么,却心之向往,纵使为此身死,也不枉此生。
见他越发狂热,裴筠心里想,那陈砚都要开海了,可不就是想覆灭一切。
旋即又颇有忧伤地仰起头。
本以为陈砚够疯了,这刘子吟比陈砚更疯,都不知道陈砚要干什么,就一心一意要跟着搞。
再一想,刘子吟连宁王造反都敢跟,还有什么事他不敢的。
他怎么就让这些疯子上了船!
想到自己在朝堂屹立多年不倒,如今竟折在陈砚手里,裴筠就很不甘心。
既对付不了陈砚,恶心他一番也是好的。
于是刘子吟跟着裴筠出了舱房。
当锦衣卫询问时,裴筠只一句:“本官身为平叛总督,有权提审刘子吟。”
只是这一提审,就再没还回来。
陈砚是在晚饭时遛达着来到裴筠的舱房,开门后,他一眼就瞧见本该被关着的刘子吟竟堂而皇之地对他行了一礼,陈砚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裴筠的哈哈大笑。
此后就变成裴筠带着刘子吟满船找陈砚,只要瞧见陈砚,就要打趣:“陈大人真是难找啊!”
陈砚笑道:“在船上碰不着没事,等到通州下官能与大人一同下船就行。”
反正这船他是上了,裴筠用什么招都别想撇清关系。
裴筠便皮笑肉不笑道:“路途遥远,既同坐一艘船,走得近了日子才好过。”
这陈三元敢给他下套子,他便是逃不开,也要恶心陈三元!
陈砚吃饭时,刘子吟便要坐在一旁吃。
陈砚钓鱼,刘子吟也会坐在一旁一起钓鱼。
反正就一个宗旨:跟着陈大人。
陈砚被跟烦了,坐到了宁王的舱房,没想到刘子吟还是跟去了。
一见到刘子吟,宁王便愤恨大骂:“刘子吟你背信弃义!”
要是其他人被前东家指着鼻子骂,必要羞愤逃离,刘子吟却颇为不屑对宁王道:“要不是为了杀尽你们,我又何必屈居你这等蠢人之下?不过忍辱负重罢了。”
宁王被气得如疯了般大喊大叫,吵得陈砚退出舱房,干脆坐在船尾钓鱼。
刘子吟站到陈砚身后,也不管陈砚愿不愿意听,便道:“在宁王手下时,我多次出手试探大人,均被大人化解,且大人还能保全松奉百姓,那时我便知我不如大人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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