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农家子的权臣之路 第108章

作者:江河大爷

  一行人并未开口,在宫外互相道别后,陈砚顶着晚霞朝前走。

  今日他并不像往常一般归家,而是往附近的街道走去。

  傍晚时分,街上不少商铺已逐渐关门,食肆却冒着腾腾热气。

  路边摊贩或吆喝或讨价还价,还有孩童追逐打闹的欢声笑语。

  陈砚停在一个卖面的摊位面前,中年男子笑容满面地招呼:“大人要吃什么?”

  陈砚看了眼,道:“下碗素面吧。”

  那中年男子招呼着陈砚坐下,转身就去旁边煮面。

  陈砚官服还未换下,不过在京城,六七品官随处可见,百姓们并不在意,甚至还有男子领着自己儿子坐在陈砚对面。

  与陈砚的素面比起来,那男子和孩童吃的面就丰盛多了,面上堆放着好几块肉。

  那孩童约摸五六岁,边吃边问陈砚:“你怎么不吃肉?是不喜欢吗?”

  陈砚道:“我穷,吃不起肉。”

  那孩子惊讶道:“你穷为何不去挣钱?”

  陈砚道:“我想要的钱一时半会儿赚不来。”

  “那你不如我爹,我爹很会赚钱,我家住很大的房子,还吃得起肉,不像你只能吃素面,你太穷了。”

  小孩得意地摇摇头。

  陈砚转头看向那孩子的爹:“本官是天子近臣,你姓甚名谁?”

  那孩子的爹一惊,顿时一巴掌扇在孩童的后脑勺上,怒道:“吃肉都堵不住你的嘴!”

  又回头讨好笑着给陈砚赔不是。

  那孩子扁着嘴,双眼含着泪委屈地往嘴里扒拉肉块。

  陈砚很有做了好事的满足感,毕竟他让对面的孩子有了完整的童年。

  一碗素面吃完,陈砚在路上转悠片刻,方才转身回了自己宅院。

  到家中时厨娘已做好了两菜一汤,陈砚觉得一碗面还没吃饱,正好再加一些。

  正吃着,面前多了两个红鸡蛋。

  陈砚诧异抬头看向厨娘,厨娘笑眯了眼:“大人,我家二媳妇生了个崽子,我就带了两红鸡蛋给您尝尝。”

  陈砚惊讶:“又生了?两个月前不才生了个闺女?”

  “那是我四媳妇。”

  厨娘笑呵呵应道。

  陈砚笑着道:“恭喜恭喜,那我就沾沾喜气。”

  厨娘笑着抓起围裙擦着手道:“锅巴应该好了,我这就去做了锅巴粥给大人端来。”

  陈砚极喜欢锅巴粥,锅巴烤得焦黄,用热米汤一浇,再放几粒盐,锅巴粥极香。

  他请的这位厨娘火候掌握极好,锅巴不会因火候不够而不香,也不会因火候过了而烧糊。

  一碗锅巴粥下肚,再将桌子上的菜都扫光,陈砚就入了书房。

  拿出纸张,研墨,静下心神后写下一个大字:忍!

  倭寇犯境,必要除之而后快,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仇恨。

  想要杀倭寇,焦志行就不行。

  虽为户部尚书,实在不会搞钱。

  他陈砚是词官,虽为皇帝近臣,却只能起草文书之类,并无实权,更遑论搞钱。

  整个大梁最能搞钱者,非徐鸿渐莫属。

  这也是徐鸿渐能屹立三朝不倒的重要原因。

  想要有银子打倭寇,就要请徐鸿渐回内阁。

  陈砚很不甘心。

  他连土芋这个压轴神物都拿出来了,却还是阻止不了徐鸿渐。

  这一刻,陈砚感觉自己实在太弱小。

  想在中枢扳倒徐鸿渐,暂时是不可能了。

  只剩下深入敌方老巢这条路。

第176章 决心

  接下来几日便是焦志行和刘守仁的争斗。

  按照权势自是焦志行更强,可刘守仁仗着民族大义。

  你焦志行暂代首辅之责,却要对小小倭寇屈服,实在是让整个大梁蒙羞。

  你既弄不来银子,那就让能弄来银子的人上去。

  双方争论不下,国事却不可等,终归要天子作定夺。

  五日后,陈砚跟随内侍官入了暖阁。

  与前些日子相比,此时暖阁的气氛仿若要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行完礼,陈砚垂手而立。

  永安帝道:“朕近些日子顿顿土芋,发觉这土芋实乃好物,吃完不胀气,也可填饱肚子,又能煮又能蒸,滋味颇好。下半年就让户部大力推广,明年部分百姓就能有大收成。”

  此话就是在宽慰人了。

  土芋虽高产,然想半年就在农户中推广开并非易事。

  农户靠天吃饭,每年都没什么结余,凡是遇到天灾有一季的粮食收成不行就要饿肚子,甚至家破人亡,根本不敢冒一点险。

  对他们而言,最保稳的就是种自己长年种的粮食,如此一来虽不能大富大贵,至少饿不死。

  土芋这等并未见过之物,朝廷说得如何如何高产,一旦收成不好,朝廷可不会替他们饿肚子。

  正因如此,番薯和土芋在明朝就传入了,一直都是小范围耕种,并未推行开来。

  陈砚道:“臣以为土芋的推广不可急于一时,也不可要求农户不种其他粮食改种土芋。不若将土芋等分发给士绅地主耕种,一旦收成高,农户们会自发跟随种植。”

  各地都有乡绅氏族,只要种了土芋,收获又极多,必会被农户们瞧见。

  如此一来,那些脑子灵活的农户就会想尽办法或买或偷土芋来自己种。

  一旦有了自发性,这推广就不用朝廷费太大力,还能迅速推广开。

  永安帝沉思道:“此法甚好。”

  永安帝语气比之平日多了些沉重,陈砚就知自己该主动了。

  跪下,行礼,陈砚恭敬道:“陛下,臣想去地方上。”

  永安帝的声音有些缥缈:“怎的要去地方?”

  “臣在君父身边一年,实在学了许多,可臣不知对错,必要去地方上磨砺一番方才能有进益。身为臣子,能护一方安宁,也是为君父分忧。”

  “你既为翰林,在中枢一路升迁方才是正道。”

  永安帝提醒道。

  京城乃是中枢,在天子身侧,机会自是更多。

  地方上则不同,哪怕是封疆大吏,若是进京述职,遇见吏部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都要好声好气。

  京官外派,除了兼任总督巡抚外,多是被贬。

  陈砚正是立下大功之际,还未封赏,如何能贬?

  “中枢于臣升官有利,却于百姓无利,于君父无利,于这大梁的疆土无利。臣虽位卑,必不敢忘忧国。”

  权力从来都是自下而上,空有高位又如何?

  焦志行乃是次辅,站在了文臣顶峰,又掌管户部,还受天子提拔,可他能为百姓做多少事?

  徐门掌管吏部、兵部、礼部,六部他们就占其三,焦志行即便有心想要做什么,也是处处受掣肘,自顾不暇。

  陈砚若只想升官发财,只需耐心守在京城混资历,从翰林院或到詹事府或到六部。以他的年纪,只要不犯错,熬也能把徐鸿渐、焦志行、刘守仁等熬死,到时或许也能混个阁臣当当,光耀门楣。

  可他真要是这般做了,他就是那亡国奴,甚至比真正的亡国奴更可恨!他明知历史会如何发展,却不尽自己一份力加以干涉,必要受千夫所指。

  唯有远离中枢,远离党争,去到地方上才可安心发展。

  永安帝虽未下令,但迟迟未升焦志行为首辅,必定是主战的。

  此时陈砚主动退就是顺了圣心,又全了皇帝美名。

  往后真要是有什么事,皇帝就是念在这份情上,也有可能抬他一手。

  为官者需三思而后行,所谓三思,乃是思前因、思后果、思轻重。

  在天子眼里,必定国为重,陈砚为轻。

  若陈砚执意在这等时候与徐鸿渐斗个你死我活,那就与徐鸿渐并无区别。

  打仗并非只要银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即便他能拿出一些前世的东西来赚钱,那也是以年为单位来赚钱,难不成让倭寇等他先赚几年钱再去抢劫屠戮大梁百姓?

  何况有些东西不先弄出来,光凭一张嘴就想让天子相信并将整个大梁的国运压在美好蓝图上?

  即便他能拿出武器,拿出银钱,要去打仗,只要徐门人使些绊子,后勤耽误,亦或是派几个酒囊饭袋的将领,这仗还如何打?

  唯有真正把控徐门的徐鸿渐,方才能打此仗,能打赢此仗。

  权力是自下而上的,能调动资源方才是真正的权。

  翰林院清贵,是因其为天子近臣,即便有人逢迎,也是借的天子权势,并非自身权势,陈砚需要的,是自身的权势。

  此事他已考虑几日,早已想清楚,今日便趁着机会向天子告请。

  此话听在耳中,便是天子也动容。

  “你要去往何处?”

  在朝堂斗不过徐鸿渐,他陈砚就去徐鸿渐老巢,搅它个天翻地覆!

  陈砚的回答再次让永安帝心头一震。

  永安帝静静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许久,方才道:“你年底就要成丁了,也该取字了。你乃是朕之门生,朕今日就为你取了这字。”

  “《左传》有云:恕思以明德,则令名载而行之,是以远至迩安。以你之品德才情,以怀远为字,颇为合意。”

  陈砚恭敬道:“谢圣上恩典!”

  永安帝收笔,头也不抬地喊了声“汪如海”,汪如海便双手捧着纸张,缓步送到陈砚手中。

  陈砚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再次道谢后方才缓步退出暖阁。

  出了宫,陈砚方才将纸张展开,“怀远”二字笔可透纸,可见天子乃是率性而发。

  陈砚便知自己这步棋下对了。

  两日后,陈砚入翰林院点卯,就见衙房内同僚们均是神情复杂。

  倒是彭逸春一扫前些日子的郁闷,笑着招呼陈砚:“陈修撰今日来得有些晚,错过了要紧事,内相大人亲临徐府宣旨,擢任徐老为首辅。”

第177章 外派

  陈砚笑道:“错过有什么要紧,彭修撰不就急忙来告知本官了么。”

  其余翰林们闻言,看向彭逸春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异样。

  好歹是翰林,是天子近臣,怎就如此急着向徐鸿渐示好。

  翰林们便是为了前程要投靠阁老,也不会明目张胆,总要有些遮掩来维持体面。

  徐鸿渐一派官声不好,翰林院许多人并不愿与之为伍。

  前些日子徐鸿渐辞官,次辅焦志行风头正盛,不少人暗地里是有走动的,谁能想到这徐鸿渐又回来当首辅了

  让他们这么反复横跳,实在丢了读书人的气节,更没有“储相”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