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江瑟瑟
朱玉阶敲了敲桌面:“我再强调一点军事保密。陈赓,你的航校,飞机上天要报批,训练空域再收紧一些!彭德怀、贺龙、向前,你们手里的新家伙,尤其是那些刚补充的重炮,给我捂严实了,没有军委命令,谁都不许外面给我显摆!泽民,咱们延安和保安的仓库群、工厂区的建设和保卫科,你再亲自去检查一遍。”
“是!”被点名的几人齐声应道。
“那就散会!”李润石一挥手,结束了这场气氛凝重的最高层会议。
一九三七年二月七日 延安 第一军用机场
寒风卷起地面的浮雪,打在列队等候的人群身上。跑道尽头,一架涂着红星标志的道格拉斯DC-3运输机关闭了引擎,在跑道上缓缓停止了滑行。
机舱门打开,舷梯放下。王明的身影随即在机舱的门口出现。只见王明穿着一件裁剪合体的深灰色呢料大衣,头戴黑亮的苏式皮帽,与延安此时流行的迷彩服棉军装或者群众的灰布棉袄形成了鲜明对比。
只见跺了跺脚上的皮鞋,目光扫过舷梯下方的沥青、远处依山而挖的窑洞群,以及列队迎接的、穿着统一荒漠迷彩作训服的干部战士,嘴角微微向下撇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往日矜持的神情。
李润石、周伍豪、朱玉阶、张闻天等中央领导站在迎接队伍最前列。主席此时穿着半旧的荒漠迷彩大衣,棉帽的护耳向上翻起,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看向王明。周伍豪则穿着笔挺些的中山装,面无表情。朱玉阶双手叉腰,炯炯有神的双眼不咸不淡地看着王明的身影。
等到王明迈步走下舷梯,李润石率先迎上几步,一边伸出手一边对王明开口说道:“绍禹同志,一路辛苦了。你是昆仑山上下来的神仙,欢迎你来到延安。”
“都是为了革命,和谈辛苦。”王明伸出手,与李润石的手短暂一握,随即迅速将手收回。
看着面前的众多领导人,王明脸上挤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润之同志,伍豪同志,玉阶同志,闻天同志,劳烦你们在寒风中久候了。”
在说句话的过程中,王明只是用目光草草掠过众人,并未在任何人身上多做停留,语气中的疏离与居高临下的情绪毫不掩饰地泄露了出来。
“延安的条件,比我想象的还要……艰苦些。同志们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坚持斗争,精神可嘉。”眼神扫过远处光秃秃的山梁和简陋的营房,王明说到“艰苦”这个词语的时候,神情一时间有些优越。
周伍豪上前一步,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王明的语气:“革命事业本就是克服万难。绍禹同志远道而来,先安顿下来休息。中央已经为你和其他的同志安排了好了住处。”
低头打量了周伍豪片刻后,王明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在向跟着众人向延安城内走去的时候,王明的视线落在队伍后面一些穿着技术干部服装或明显带有知识分子气质的人身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并未开口询问。两名共产国际代表团的苏联干部紧跟在王明身后,表情严肃,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特别是那些穿着荒漠迷彩的警卫战士和他们手中善良着刺刀光芒的五六半步枪。
“这位是卫辞书同志,”看着王明的目光一直盯着卫辞书不放,周伍豪适时地落后几步,向王明介绍站在此时表情实在算不上友善的卫辞书,“辞书同志,目前负责后勤部的一些技术协调工作。”
卫辞书上前一步,对王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王明同志,您好。”
王明上下打量了卫辞书一眼。这个年轻人身姿挺拔,面容沉静,穿着与其他干部无异的作训服,但气质上却透着一股干练的气息。
王明心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敌视意味,在面上却是矜持地点了点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嗯”,算是和对面的年轻人打了声招呼。
看着王明并未伸出手,打发下人一样的态度,卫辞书直接被气笑了。
“赴汤蹈火啊,小王……”
此时不清楚自己已经得罪了一个小年轻的王明已经将注意力转向了身边的李润石,对于此次在延安面对的主要对手,王明决定亲自出手试探一下对方的水平:“润石同志,共产国际和斯大林同志对中国革命的近况非常关切。我希望尽快听取中央的详细工作汇报,尤其是关于部队建设、物资来源以及近期与各方力量接触的情况。”
在讲话过程中,王明的口吻不是商议,而是理所当然的要求,仿佛他才是这里理所当然的领导者。
“这是自然的,”李润石脸上的笑容不变,态度和蔼,“中央已经安排了会议。绍禹同志旅途劳顿,还是先稍事休息,熟悉一下延安的环境。具体议程,稍后由伍豪同志与代表团沟通。”
寒风似乎更凛冽了些,吹动着王明大衣的下摆。
感受到寒冷的王明紧了紧自己的领口,对李润石这种看似关切实则绵里藏针的安排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只是再次环顾了一下这片黄土地,眼神深处闪烁着优越感与挑战欲交织的复杂光芒。他抬步,在共产国际代表的簇拥以及延安方面人员的陪同下,向机场外等候的吉普车走去。
自始至终,他的脚步一直保持着一种刻意维持的、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的从容节奏。
李润石、周伍豪等人交换了一个短暂而深沉的眼神,随即迈步跟了上去。
一九三七年二月七日 延安 中央局小会议室
王明脱下了厚重的呢子大衣,在长桌的一端坐了下来,李润石、周伍豪、张闻天、王稼祥分坐两侧。拿着笔记本的伊万诺夫和谢苗诺夫坐在另一张桌子上,他们作为共产国际代表团成员旁听这次会议。
“绍禹同志,这是中央近一年来的主要工作情况简报。”周伍豪将一份装订好的文件推到王明面前,然后开口介绍道,“当前根据地军事整编、根据地建设、经济发展及对日斗争准备等各方面的材料,都在里面。。”
将文件从周伍豪的手里接过,王明没有立刻翻阅,而是抬手将文件摁在掌下,嘴角含笑地看着在场的众人:“伍豪同志,润之同志,还有闻天、稼祥同志。我受共产国际和斯大林同志的委托回到延安,肩负着重大责任。你们的简报提交的很好。但是现在,作为共产国际主席团的常任委员,我更需要的是更具体、更详实的第一手情况。”
说到这里,王明转头向李润石开口说道,“尤其是关于,我们苏区红军部队的装备水平以及后勤物资来源的详细报告。现在的国际上,特别是日本方面,对我们的军事武装存在着诸多的猜测和指控,甚至引发了严重的外交风波。共产国际需要了解真相,以便做出正确的判断。”
李润石掐灭了烟头,不咸不淡地开口回道:“绍禹同志关心装备问题,这很正常。部队建设确实是我们工作的重中之重。简单来说,经过长征的消耗,在刚到达陕北的时候,红军的家底极薄。我们的装备水平能有现在的水平,主要得益于三个方面。”
“第一,依靠战斗缴获。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东征山西、西征甘肃宁夏,包括最近的绥远作战,我军都补充了不少枪支弹药。第二,自力更生。我们建立了自己的兵工厂,延长油田提供了部分燃料,太原等地接收的旧厂矿经过改造,也能维修枪械,以及生产部分弹药。”
“那么第三呢?”一边说着,王明身体前倾,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润石。
李润石随即回答:“我们接受了一些爱国力量的支持。”
“爱国力量?”听到这个回答,王明眉头的直接皱起,显然对这个解释的真实性存在疑问,“润石同志,当前日本人的指控是我军存在‘大规模、高技术含量的军事援助’。据我所知,我们的部队出现了大量制式统一、性能远超国民政府中央军,甚至接近日军水准的新式步枪、机枪、火炮,甚至……有报告提到了坦克和飞机。这些,是靠缴获阎锡山的汉阳造、靠边区小作坊的修理,靠爱国力量的支持就能得到的吗?”
看着王明咄咄逼人的态度,周伍豪随即开口接过话题:“绍禹同志,当前外界的情报往往夸大其词。我们的军工生产在极端困难条件下确实取得了一定技术突破,尤其是在复装弹药、仿制部分轻武器方面。至于坦克和飞机,目前只有极少量用于教学和试验的教练机,以及少量缴获或修复的装甲车辆,使用的主要目的也只是摸索驾驶技术和培养储备人才,距离形成战斗力的那一天还很远。日本人的指控,只是为了夸大事实,为其进一步侵略炮制不相干的借口。”
伊万诺夫插话道:“李润石同志,周伍豪同志。我们理解贵方保密的需要。但共产国际需要更具体的信息来应对莫斯科的质询和日本的压力。例如,那些性能优异的新式步枪的具体型号和生产数量。,以及相应的技术来源。请你们正面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张“伊万诺夫同志,具体的军工生产数据和装备细节属于我方的军事机密。在目前的斗争形势下,过细的披露存在风险。我们可以保证,当前红军所有装备的生产和获取,都来源于红军自身的努力奋斗,绝对没有外部势力参与的背景。这一点,中央可以向共产国际做出正式的保证。”
听到张闻天的回答,王明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放在桌上的双手交叉在一起,审视着对面的几人:“同志们,大家自力更生的理念是好的。但作为共产国际的支部,我们有义务向领导机构坦诚一切的重大情况变化。这种变化,不仅仅是装备的更新,还包括苏区内部权力结构、经济模式、甚至指导思想上的调整。”
王明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会议记录人员名单上“卫辞书”的名字,“我注意到,一些过去并不在核心岗位的同志,比如这个卫辞书,现在承担着极其关键的后勤和技术职责。这种人事安排的依据和成效,也是我需要了解的范畴。”
李润石迎上王明的目光,直接开口硬怼:“苏区的人事安排服务于革命的斗争需要。当前我们苏区条件艰苦,任务繁重,有能力的同志需要得到发掘和任用。卫辞书同志懂技术,肯钻研,在后勤保障和协调方面做出了贡献,因此得到了组织的信任和重用。这符合任人唯贤的原则。具体的贡献,在后续的经济和后勤工作汇报中,泽民同志会详细介绍。”
会议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王明的心中现在有些恼火。他能感觉到对面的几个人对他隐瞒了一些事情。他和共产国际同志们提出的疑问,全部没有得到让人信服的解释。李润石等人给出的自力更生加有限国内交换的说法,逻辑上能勉强自圆其说,但显然不足以解释日本情报中描述的状况,更无法满足莫斯科的“了解”需求。
“好吧,”王明最终打破了沉默,脸上重新挂起那种矜持的笑容,“感谢各位同志的初步介绍。自力更生的精神值得肯定。不过,为了更全面、更深入地掌握情况,我希望能调阅近一年来军委后勤部、总装备部以及军工生产部门的详细账目、生产记录和物资分配清单。同时,我想要实地考察延长油田、太原兵工厂以及主要的仓库设施。眼见为实嘛。”
“另外,周伍豪同志。”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看着周伍豪开口说道,“请尽快安排我与中央政治局全体委员的正式会晤。一些重大的路线和策略问题,需要在更广泛的范围内进行讨论。”
李润石点点头:“绍禹同志的要求很合理。具体安排,由伍豪同志和你对接。考察和调阅资料,也请列出清单,中央会尽力配合。至于政治局会议,需要稍作准备,待委员们到齐后即可召开。”
“那就这样。”听到回答的王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胸前的领带,“我期待看到更详实的材料。也请同志们理解,我肩负着共产国际的信任,必须对中国革命的现状和未来方向,做出负责任的评估和报告。”
说完这句话,王明在伊万诺夫和谢苗诺夫的陪同下离开了会议室。
门关上后。
周伍豪看向李润石:“刚到根据地就要夺权,还要直奔着仓库去,这可不是几个哈哈就能打发走的。主席,这局棋你还有办法下么?”
“有啊。”
“哦?走哪位大家的棋路?”
“汉景帝,刘启。”
“……又是卫辞书那个小鬼教你的?”
……
一九三七年二月八日 延安 中央局大会议室
长条会议桌旁坐满中央委员与候补委员,没有人说话的会场只有轻微的咳嗽声。
王明端意气奋发的坐在主位上,时不时端起面前的茶水轻抿一口。在王明面前,这位”钦差大臣“连夜拟就的《关于当前革命形势与党的任务决议草案》静静地躺在桌面上。伊万诺夫与谢苗诺夫列席旁听,负责保护他的克格勃特工隐于王明后排的建筑阴影中。
会议开始了,王明第一个发言。
“同志们,”起身的王明当着众人展开文件,随即出声开口道,“共产国际认为当前主要危险是右倾投降主义。我们必须立即纠正三点:第一,暂停与张学良、杨虎城等军阀的结盟游戏,集中火力揭露其反动本质,强化和南京国民政府的联络通道,构建双方的军事互信……第二,停止所谓边区建设发展规划,将全部资源投入苏维埃政权革命纯洁化斗争当中,从现在开始,每个干部都要学习列宁同志和斯大林同志的革命著作……第三,成立特别委员会,清查近期来源不明的技术装备问题,再次以后,此类物资必须由共产国际代表团监督分配。”
说到这里,王明的目光扫向毛泽民的方向,“尤其要审查后勤系统的账目与人事任免流程问题。”
“第四,恢复博古和凯丰同志的……”
李润石掐灭烟头,未等王明读完便直接开口:“绍禹同志,你的草案脱离了两个基本现实:其一,日本侵略者是中华民族的死敌;其二,陕北贫瘠之地养活十万军民已经仁义尽至了。我们的苏区,能有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依靠的是每一个革命同志的血汗,不是莫斯科高高在上的指令。”
“大胆!”看到李润石直接出声搞对台戏的情况,王明声调陡然拔高,“你们这是对共产国际不忠诚,不老实!日军为何突然指控苏联援助我党,那些坦克飞机照片难道也是凭空出现的吗?当初我又不是不知道苏区的水平,别说是你们红军,就是用南京国民党的工业基础,十年也造不出来!”
周伍豪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铅笔,抬头对王明开口说道:“技术装备来源属于我党的最高军事机密。你以共产国际代表的身份要求我们向莫斯科和共产国际坦白,发生泄密怎么办?”
“我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王明趾高气昂地看向周伍豪,“我有权要求知情!”
“那我们就再提出两个议题好了。”听完王明的回答,李润石直接开口说道,“第一个议题,我们中国共产党从此正式退出共产国际。第二个议题,关于取消王明中央委员以及将其开除出党。”
“一群疯子,说什么疯话。无论是共产国际的资金,还是共产国际的领导人,你们都得罪不起。”
听完王明的这句话,李润石抬头,看着王明一字一句地开口道:“共产国际的钱,和他们的友谊,你想要就拿去吧。党不在乎。”
第一三四章 年前,领命的莫洛托夫
一九三七年二月八日 延安 中央局大会议室
“这些东西你自己拿去,我们中国共产党人用不上这些……”
听到李润石的话,王明傲慢的心态瞬间破碎崩溃,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愤怒神情:“李润石!你这是公然对抗国际共运的领导中心!你想要造反!你这个山沟里爬出来的农民懂什么共产主义!?你知道得罪了莫斯科和共产国际的后果吗!?现在西方不认可你们,蒋介石要围剿你们,整个国际都不承认你们,你们还要猫在山沟里干什么革命!”
“没有什么后果。中国共产党员的革命不需要看其他人的脸色。”主席不卑不亢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了参会的所有人的耳中。
说完了这句话,主席没有再看一眼王明,而是转过头,对场内参会的中央委员和候补委员开口说道:“同志们,陈绍禹同志的草案,大家刚才都听到了。现在,让我们按照党章,对这份草案进行表决。同意王明同志《关于当前革命形势与党的任务决议草案》的同志,请举手。”
会场一片死寂,没有人对王明竭斯底里的指责做出什么表态表。
张闻天、王稼祥、任弼时、彭德怀、贺龙、徐向前、刘伯承、陈赓、毛泽民……所有人都沉默地坐着,目光或直视前方,或落在桌面的文件上,或平静地看向李润石。林育蓉甚至拿起了桌上的铅笔,开始在纸上画起了小人。
场内众人情绪放松,只有站在王明立场上的伊万诺夫和谢苗诺夫脸色铁青,时不时地交换着彼此的眼神。王明身后的内务委员会特工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举手表决的时间很快结束。
“好。”李润石点点头,公事公办地确认了结果,“零票。草案否决。”
在李润石话语结束的时候,周伍豪直接用冷淡的语气对王明开口说道:“绍禹同志,你的提议未获中央委员会通过。关于当前党的任务,中央已有明确方针,将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
“现在我们对李润石同志的两项提案进行表决。”
“刷刷刷刷。”
会场内所有的人都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看到这一场景的王明猛地站起来,此时他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脸皮红的发烫。
在参加革命事业以来,我一路看到的都是尊敬和笑脸,在中国,没有人让我这么下不来台过!
怒急攻心的王明抬手指着李润石:“李润石,还有你们!你们这是集体抗命!是山头主义,土匪主义和军阀主义!我要向共产国际、向斯大林同志报告!”
“这是你的自由。”王稼祥接过话头,“但请注意,反应情况的时候,不要使用党内的身份和职位。因为现在你已经不是中央委员和中共党员了。我们也已经脱离共产国际,不再承认共产国际的领导地位。”
王明张了张嘴,看着满屋子沉默而坚定的面孔,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被孤立的失落蔓延到他的心头。他精心准备的尚方宝剑,在这片黄土地上,在这些人面前,莫名其妙地失去了魔力。此时的王明意识到,即使再强调共产国际的伟大,把自己的身份拿出来说事,也已经行不通了。
“好……好……”连说几个好字,王明的胸膛剧烈起伏,然后对着场内的所有人愤恨的环视一圈,最终转身大步走出会场。
看着王明离开的背影,伊万诺夫和谢苗诺夫面面相觑。但是还没等他们开口说些什么,周伍豪的驱赶便随之而来,“伊万诺夫,谢苗诺夫同志,接下来我党要召开内部会议,请你们也回避一下。”
一九三七年二月七日下半夜(时差)莫斯科 克里姆林宫
电报机急促的按键声在寂静的外交人民委员部机要室内长时间的响起。
伊万诺夫和谢苗诺夫发来的绝密长电,经过特殊译码,最终以数页纸的形式,被面色凝重的值班官员送到了刚刚被叫醒的莫洛托夫的案头。
莫洛托夫披着睡袍,他首先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让自己驱散一些困意,然后在台灯下开始阅读起盖着红章的加急文件。
随着他的目光扫过一行行速写的俄文,自认为已经经历了太多大场面的莫洛托夫的脸上开始出现了惊讶,恼怒和不可置信的神情。伊万诺夫和谢苗诺夫发来的电文中清晰描述了中共中央局会议的全过程:王明提案的彻底失败、李润石提出并获全票通过的开除王明党籍及退出共产国际的两项决议、王明的愤怒离场、以及他们自己被“请”出会场的遭遇。
“那些中国人怎么敢……”将电报反复看了几遍,并确认自己现在不是在做梦后,莫洛托夫有些迷茫的喃喃自语。
电文里描绘的场景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中共,这个一直以来,极度弱小,只能靠着 共产国际经费苟延残喘的组织居然单飞了!?这不是可不是窝里斗一样的路线分歧,而是赤裸裸,两个组织之间最彻底的决裂!
中国人不仅拒绝了王明代表共产国际的政策指导,更是彻底斩断了与共产国际的组织联系,甚至限制了共产国际代表在苏区内的活动范围。而王明本人,这个莫斯科精心培养的组织代理人,竟被当众剥夺了党籍,以至于这个代理人在延安的政治生命从此宣告终结。
这已不是共产国际下属的革命势力“本土化”或“技术官僚崛起”的问题,而是一场彻底的、公开的反叛!是对莫斯科权威的赤裸裸的蔑视!
想到这里,心中怒火翻腾的莫洛托夫睡意全无。
作为斯大林的核心秘书,苏联残酷政治斗争中的常青树,政治嗅觉敏锐的他深知这份电文意味着什么——苏联在远东最重要的支部失控了,而且是以一种极具羞辱性的方式失控。
更严重的是,中共展现出的那种惊人的内部的统一程度和对李润石路线的绝对支持程度,与这绝对不是一个处于“在贫瘠之地自力更生”的政党或者组织所能形成的政治局面。那些引发日本人强烈反应、让莫斯科也困惑不已的新式装备和工业能力,很可能就是他们敢于自立门户,和伟大苏维埃决裂的最大底气。
想明白这些东西 ,莫洛托夫意识到他现在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马上面见斯大林。
顾不得换上正式的西装,莫洛托夫随便抓起一件外套,喊来门口执勤的士兵急促命令道:“备车!去斯大林同志那里!最高紧急等级!”
半小时后,莫洛托夫急促的脚步声在克里姆林宫深夜的走廊响起。这位斯大林的核心美术几乎是一路小跑地穿过重重警卫,直接闯入了斯大林灯火通明的办公室中。
斯大林此时正在伏案批阅文件,明灭不定的烟斗被他拿在手中。
看到深夜求见的,表情凝重的莫洛托夫推门而入后,斯大林放下笔,抬头疑惑地开口问道:“维亚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维奇?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
莫洛托夫没有说话,直接将那份还带着电报室特有的墨水味的译电稿向斯大林双手递了过去,在斯大林接过后,才用带着些许焦虑情绪的声音开口:“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延安出事了。伊万诺夫和谢苗诺夫发来的急电已经说明了一切。中共……叛变革命了。”
斯大林接过电文,听到莫洛托夫的话眉头皱起,一言不发地快速浏览起来。
办公室内一时间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壁炉里木柴燃烧的炸裂声不时响起。随着阅读的深入,斯大林脸上的肌肉逐渐绷紧,愤怒和困惑的情绪在他的脸上交织出现。
当他看到“开除王明党籍”、“退出共产国际”以及描述表决场面“零票”、“全票通过”的字眼时,他重重地将电文拍到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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