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延安来了个年轻人 第150章

作者:半江瑟瑟

  “总理,我知道这种事情。可我就是对抗日前线牺牲的同胞和军人感到不值!日本鬼子在上海拿着刺刀杀人!杀无数的中国人!壮年,老人,孩子,孕妇!全都死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优势,就因为外国人一句话不打了!?要是我们那些遇难同胞知道这件事,他们能合的上眼吗!?中国人的脸都他妈被蒋介石丢尽了!石敬瑭都敢骂蒋介石是儿皇帝……”

  “好了好,小鬼,不要动气。”看着卫辞书泛红的眼眶,主席抬头敲了敲桌子,“老蒋投他的降,我们打我们的仗。现在中央军委很不看好上海战事的结果,一旦上海的部队发生大规模的溃败,日本人一方面会抓紧进攻南京,另一方面,一定会把目光重新聚焦到华北。这段时间是我们最后的战略窗口期,这段时间我们不能白白浪费。”

  “主席的意思是?”看着对面抽着烟的教员,卫辞书开口问了一句。

  “中央想要全力开发山东。”

  看着坐在对面的卫辞书,主席拿出一份《关于山东新解放区农村政策》的会议文件递给卫辞书。

  “小鬼,现在山东的局面基本打开了,百废待兴。当前解放区建设最重要的就是农业问题。对于新区的农村工作,中央的同志们有不同意见。一部分同志主张稳妥,先行减租减息,缓和矛盾,稳定社会秩序。另一部分同志认为,应当趁热打铁,彻底发动群众,进行土地改革。所以,我们想听听你的看法。”

  “不要有顾虑,畅所欲言。”在李润石话语落下后,周伍豪开口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个,卫辞书坐直了自己的身体,他知道这个问题的重要性,未来数十年中国农村的道路选择,很可能就取决于这次的谈话上。

  卫辞书接过文件,仔细翻阅,然后思索良久,终于开口:

  “主席,总理,老总,那我就从几个方面,客观分析一下减租减息和土地改革的差异。”

  “首先,减租减息。这项政策的优点在于阻力较小,易于推行。它不触及地主的土地所有权,只是在地主对农民的剥削程度方面做了一定限制。这项政策的好处是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很快重新稳定农村秩序,恢复生产,避免社会的剧烈动荡。”

  “但其缺点同样明显。第一,这会让我们对封建势力的妥协与调和过重。封建土地所有制这根压迫农民的穷根没有被拔掉,地主阶级的经济基础和政治影响力依然存在,甚至将来,这些封建势力的代言人会混入我党,对我党进行颠覆夺权运动。第二,这种政策不利于我们的群众路线。农民得到的实惠有限,很难激发彻底的革命热情和生产积极性。第三,对工业化的支撑不足。要发展工业化,首先要具备充足的,能够养活脱产人口的农业剩余,而实行减租减息,那么根据地有限的农业剩余仍掌握在地主手中,对根据地的工业积累会是一个很大的拖累。”

  “再看土地改革。它的核心是耕者有其田,彻底废除封建土地所有制,将土地分配给无地少地的农民。其优点在于:第一,能最大程度团结群众。农民获得了赖以生存的根本生产资料,他们会为了保卫胜利果实而全力支持革命,参军、支前的积极性会空前高涨。这将极大扩充我军兵员,巩固政权根基。第二,解放生产力。农民为自己劳动,生产积极性提高,有利于粮食产量的增长,从长期看,能为城市和工业提供更多商品粮和原料。第三,改善人口的社会结构。现在山东的四千多万人口里绝大多数都是农民,但是在将来,我们要建设工业,要发展生产力,我们需要的是工人,科研人员,工程师,甚至社会主义的文化工作者……这些都需要让农民进城,把农民从土地上解

放出来。第四,建立新型基层政权。土改过程本身就是一场深刻的阶级斗争,它能摧毁旧的多村权力结构,建立由党领导下的农会和新政权,使我们的统治真正深入到基层。”

  “土改的挑战在于其激烈性和复杂性。短期内可能引起地主阶级的激烈反抗,甚至武装暴乱,需要强大的武装力量和工作队作为后盾。而且执行过程中的政策把握要求极高,要不然就会出现过左或过右的现象。但在目前形势下,我们在山东有强大的军队控场,那里的地主武掀不起什么风浪,群众渴望土地,正是推行土改的有利时机。”

  说到这里,卫辞书顿了顿,总结着开口:“综上,从支援长期战争、获取更稳固兵源和粮源、为未来工业化积累资金、以及彻底构建社会主义基层政权的角度看,土地改革的收益远大于减租减息。虽然初期投入的治理成本更高,但它能最大程度地解决当前的农村和农业发展问题,为我们赢得最广大农民的衷心拥护,这是任何短期稳定都无法比拟的长期战略优势。因此,我支持在山东新解放区,在党的坚强领导和军队有力保障下,立即着手准备并推行彻底的土地改革。”

  “而且,各位首长,现在陕北和山西两个根据地对青岛空间全方位的开发利用不到百分之五,原因就是人太少,地方太小,而且交通不便。我们要想走的快一点,走的再好一点,山东是个很好的地方,但在此之前,我们一定要打好最牢靠的地基。”

  会议室内安静片刻。李润石与周伍豪、朱玉阶等人交换了眼神。

  “辞书 。”

  “在。”

  “这件事,三天后,中央局的常委会上还会再讨论。给你安排个任务,去找泽民调阅当前根据地和后世的农业资料和数据,写一份内部报告出来,直接送到我那边。”

  “是!”

  一九三七年八月三十日 延安 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室

  窑洞内烟雾缭绕。长方木桌旁围坐着中央政治局常委成员,即李润石、周伍豪、朱老总、张闻天、王稼祥等中央首长。

  桌面上摊开着各地送来的战报和情况汇总,其中最显眼的是第四野战军关于新解放区农村情况的详细报告。

  张闻天扶了扶眼镜,首先发言:“山东局面刚打开,百废待兴。当前的首要任务是稳定秩序,恢复生产,保障前线供应。我建议,在新解放区先行推行减租减息政策。这样阻力小,见效快,能迅速争取各阶层的支持,避免社会剧烈动荡,有利于集中力量应对主要敌人。”

  王稼祥随即接口表示赞同:“我同意闻天同志的意见。目前我们的军事压力依然巨大,平津战役在即,山东地处要冲,稳定压倒一切。减租减息的政策较为温和,既能适当改善农民生活,又能避免过分的刺激地主阶级,减少治理成本,便于我们集中精力于军事斗争。”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众人抽烟的声响清晰可闻。

  ”对于洛甫同志和稼祥同志的意见,我有不同的看法。”看了对面的两人,周伍豪抬手轻轻敲了敲桌面,“减租减息的政策固然稳妥,但山东的情况特殊。我军在那里已经建立了绝对军事优势,群众基础较好,农民对土地的渴望十分迫切。我认为,我们不能小脚女人走路,而是要考虑一些更大胆的政策。”

  听完周伍豪的发言,朱玉阶随即点头补充:“从军事角度看,山东是我们连接华北与华中、华东的枢纽,也是未来解放全国的重要基地。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后方。如果农民能真正获得土地,他们的参军、支前热情会更高,根据地的根基也会更加牢固。”

  张闻天听到两人的话随即摇头反驳:“土地改革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仅要重新分配土地,还要建立一套全新的基层政权架构。我们现在有这么多的干部资源吗?战争时期,社会剧烈变动一定会影响前线供应,到时候要是出了事情,谁来担这个责任?”

  王稼祥也担忧开口:“而且土改一定引起地主阶级的强烈反弹,出现武装抵抗行为。现在一野的主力即将北上平津,山东的兵力并不充裕,能否有效控制局面,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会议陷入了僵局,双方各执一词,而且都有着合理的考量。

  这时,李润石掐灭了手中的烟头,从身边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分发给参会的首长们。

  众人接过文件一看,只见文件的封面上写着《山东农村经济结构与土地改革可行性分析报告(内部参考)》,署名是卫辞书。

  “同志们,”看着开始翻阅文件的众人,主席随即开口说到,“现在大家争论的焦点在于土改的利弊得失。小鬼的这份报告,或许能提供一些参考依据。”

  “辞书同志调阅了大量资料,并运用了一些比较先进的分析方法,对山东的农村情况做了量化评估。”

  “报告指出,山东全省耕地约1.3亿亩,其中不到10%的地主富农占据了超过60%的土地,而占农村人口70%以上的贫雇农仅占有不到20%的土地。这种极不合理的土地分配制度,严重束缚了农业生产力的发展。”

  “根据推算,现行的租佃关系下,地租率普遍在70%以上,部分地区高达90%。农民辛苦一年,得不到几粒粮食,连基本温饱都难以保证,更不要说,改善生产条件的事情了。”

  “报告对比了两种政策的效果预估。减租减息政策,预计可使农民收入提高20-30%,能部分缓解生活困难,但无法根本改变贫苦状况。”

  “而土地改革呢?虽然初期我们需要投入大量的组织力量,但初步估算表明,土改后第一年,获得土地的农民生产积极性提高,粮食总产预计可增长15%以上。更重要的是,农民获得土地后,不仅温饱问题基本解决,还能为市场提供更多余粮,为工业化积累创造条件。”

  “兵源方面,彻底土改地区农民参军积极性远高于减租减息地区,预计兵员征集量可提高40%以上……相信大家知道这样结果的分量。”

  合上报告,李润石环视全场,随即开口说道:“当然,土改会有阻力,需要投入力量。但报告也指出,山东经过多次战斗,旧政权瓦解的较为彻底,地主武装大多已被扫清,我党我军的威信空前高涨,正是推行彻底改革的最佳时机。”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消化刚才听到的内容。

  周伍豪率先开口:“如果这些数据可靠,那么土改的长期收益确实远高于减租减息。不仅能解决当前军粮兵源问题,更能为将来的建设打下坚实基础。”

  “从军事角度看,一个真正属于农民的革命根据地,其稳固程度和支援战争的能力,绝非温和改良地区可比。”朱老总也随即发言支持。

  张闻天沉思片刻,然后提出疑问:“报告中提到的干部问题如何解决?我们确实缺乏足够的有经验干部。以我们现在的三千人干部团,也是东挪西用废了大力气才凑起来的。合格的干部实在是太缺了……”

  听到张闻天的问题,主席当即开口回答:“我看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相信同志们的工作能力,相信同志们的主观能动性,比如用‘骨干带队、大量吸收当地积极分子’的干部培养方式。同时成立山东局,以及对应的山东党校。以我们干部团的同志和当地的地下干部作为骨干,大量培养和使用山东本地涌现的积极分子。在斗争实践中培养干部。”

  王稼祥最后问道:“时间节点呢?现在推行是否会影响平津战役?”

  “恰恰相反。”李润石坚定地说,“立即开始在条件较好的地区进行试点,取得经验后迅速推广。土改激发出来的群众热情和生产积极性,对平津战役非但没有阻碍,反而会有很好的帮助。”

  听到主席的回答,之前持反对意见的众人开始思考起来。

  看着沉默的众人,李润石站起身:“那我们现在开始举手表决……好,全票通过……既然大家都无异议,我提议:立即在山东新解放区推行土地改革试点工作。由中央组织部抽调干部组建山东局,增派1000名有土改经验的干部赶赴山东指导工作,由山东局负责具体实施,军队提供必要支持。”

  听到主席的安排,参会的常委们相互对视,随后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伍豪同志,请立即起草中央关于山东土改工作的指示文件。老总同志,通知山东方面做好准备。我们要在这次的大规模土改运动中累积经验,让山东成为全国土改的样板区。”

  会议结束,常委们快步走出会议室,各自落实决议。

  一九三七年八月三十一日 延安 中央组织部

  窑洞内的电话铃声不绝于耳。墙上悬挂的陕甘宁边区及新解放的山东地图前,工作人员正根据根据各种安排添加着标记。

  中央组织部部长李卓然站在一张铺满名册和文件的木桌前,手持红蓝铅笔,快速勾画。身旁几名干事抱着各类档案和清单,随时待命。

  “山东局架子必须立刻搭起来。中央的命令已经下来了,土改要推开,新区要巩固,军事后勤要保障——人、机构、制度,一个都不能少。”

  一名干事递上一份名单:“部长,这是初步拟定的山东局主要领导的成员名单,请过目。书记处、组织部、宣传部、社会部、军事部主要负责同志已经全部通知到位了,全是有地方工作经验和部队经验的尖子。”

  接过名单,李卓然快速浏览,然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可以,尽快上报中央常委。告诉各机构,只要名单一定,所有人三天内必须到位,直接赴山东与刘伯承同志汇合,组建山东分局。”

  “是!”

  另一名干事上前汇报:“苏维埃国家银行方面,曹菊如同志已接到指令,正在抽调业务骨干,组建山东分行筹备组。他们提出需要携带必要的印钞器材、账册模板,以及一套精简但能独立运作的金融管理班子,优先确保货币发行、财政收支和军费管理的衔接。”

  “批准。让他们列出详细的清单和人员编制,总后勤部毛泽民同志那边会协调物资运输和安全。告诉曹菊如,山东经济基础比陕北好,但情况也更复杂,日伪残余、地主经济、市场混乱都要考虑。过去不要简单复制边区模式,要因地制宜,尽快建立一套能稳定金融、支持战时的经济秩序。”

  “明白!”

  “农垦总局和农业口的人呢?”李卓然转头向一旁的人开口问道。

  “正在集结。从延安边区建设厅、垦殖兵团、自然科学院农业系抽调了五十多名干部和技术员,由边区建设厅的副厅长高自立同志带队。他们携带了边区农作物种子、各种农具图纸、病虫害防治手册,以及一批水利勘探设备。任务是尽快恢复山东农业,尤其是保障军粮和城市供应,同时为土改后的农业生产做准备。”

  “好。让高自立和土改工作团密切配合。土地分下去,更要种得好,收得上。必要时候,可以让后勤部协调一些特殊的农业资料和技术支持。”

  “中储粮和中粮方面,”看着李卓然吩咐完,又一名干事接口汇报,“已联合组建山东粮食管理领导小组,由原边区粮食局局长张慕尧负责。首批人员将携带边区粮库管理经验,并计划在胶东、鲁中南等产粮区先行建立应急粮库体系,统一征收、保管、调配公粮和战备粮。他们急需熟悉山东地方情况的干部加入。”

  “从山东籍的干部里优先调配,地下党撤出来的、原籍山东的红军干部,都列出来,供张慕尧挑选。粮食是命根子,仓库地点要隐蔽,运输要畅通,保卫工作要跟上,绝不能让鬼子或溃兵破坏。”

  “新华社山东分社的筹建相对顺利,”负责宣传口的干事汇报,“从《解放日报》、新华社总社抽调了二十余名记者、编辑、报务员,由范长江同志带队。设备方面,携带了轻便印刷机、无线电发报机和足够使用半年的纸张油墨。任务是尽快建立新闻采集和发布网络,对内宣传政策、鼓舞士气,对外揭露日伪、争取舆论。”

  “告诉范长江,山东不同于陕北,靠近沿海,信息流通快,斗争也更复杂。新闻报道要快、要准、要稳,既要贴近群众,又要严守纪律。特别是对土改、军事行动的报道,口径必须与中央保持高度一致。”

  “妇女部方面,蔡畅同志已牵头组建山东妇女工作委员会,抽调了边区妇联和党校妇女班的骨干,计划重点开展新区妇女动员、生产支前、扫盲和权益保护工作。”

  “工业部任务最重,”最后一名干事面露难色,“山东的工业基础相对好,但破坏严重。沈鸿同志带队,从边区军工局、延长石油厂、榆林兵工厂抽调了百余名技术干部和工人骨干,携带了大量技术资料和简易机床图纸。目标是尽快接管和恢复济南、青岛等地的中小工厂,尤其是矿山、铁厂、被服厂、修械所,确保军工生产和民用供给。但他们极度缺乏熟悉现代工业管理的干部,也担心设备被日军破坏或搬空。”

  李卓然沉吟片刻:“给司令承、彭老总发报,请四野、一野在进攻和接管城市时,务必注意保护工厂、矿山、设备和技术人员。名单上的重点企业,要派兵看守。工业部的人到了之后,要立刻着手清点资产,招募工人,能复工的尽快复工。必要情况下,找后勤部要,记住,可以的话先找卫副部长,跟他哭穷能多要点东西……”

  一道道指令被迅速记录、传达。

  两天后 夜中央组织部驻地

  中央局面前的大广场上,临时架起了电线杆和几盏明亮的电灯,将夜晚照得如同白昼。数十张木桌拼成的长条办公台前,人头攒动。来自苏维埃国家银行、农垦总局、中粮、中储粮、新华社、妇女部、工业部等单位的干部们排成长队,逐一办理前往山东的手续。

  两名组织部的干事负责核对名单和介绍信。桌面上摊开着厚厚的花名册,毛笔蘸着红墨水,在一个个名字后面打勾确认。

  “苏维埃国家银行,陈云同志推荐的业务骨干,李富春同志签的字……好,下一个!”

  “农垦总局第三垦殖团政委,王震同志点名要的人……介绍信没问题,去那边领物资。”

  队伍有序地向前移动。干部们大多穿着荒漠迷彩军装,胸前别着钢笔,挎着鼓鼓囊囊的布包,里面装着文件、笔记本和简单的个人物品。

  不远处,几辆边区自造的卡车和骡马大车已经准备就绪。后勤部的战士正在往车上搬运成箱的公文、印章、空白账册、油印机、无线电零件以及干粮袋。

  新华社的记者端着相机,选择角度,记录下这历史性的场景。闪光灯偶尔亮起,引得不少人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妇女部的几位女干部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山东农村妇女工作的重点。

  工业部的代表正与一位刚从山西兵工厂调来的工程师蹲在地上,用粉笔画着简易的流程图,争论着如何在山东尽快建立小型的农具修理厂和农机生产厂。

  中央组织部的负责同志穿行在人群中,不时停下脚步,与关键部门的带队干部做最后的交谈。

  “银行系统的同志到了多少?”

  “报告首长,边区银行和人民银行太原分行的骨干到了四十七人,由原太原分行的行长带队。名单在这里。”

  “粮食系统的同志呢?”

  “中储粮和中粮的同志合编为一个大队,共一百四十五人。负责人是老红军,搞后勤出身,熟悉征粮和储运工作。”

  ……

  夜渐深,手续办理接近尾声。大部分干部已领取了相应的物资,按照各自的系统编成小队,静静地坐在背包上休息,等待出发命令。

  一名年轻的干事拿着铁皮喇叭,站在一块石头上,再次重申纪律和注意事项。

  “……各队负责人务必管好自己的人、自己的枪、自己的文件!行军途中,注意防空伪装!到达山东后,第一时间向山东局报到,接受统一分配……”

  这时,一辆吉普车驶入场。周伍豪从车上下来,简单地与组织部负责人交谈了几句,然后走到队伍前方。

  没有过多的套话,周伍豪接过大喇叭,对面前的干部们大声开口:

  “同志们,你们是党中央精心挑选的种子。山东解放区,是我们未来连接华北、华中、华东,乃至解放全中国的重要战略基地。你们肩上的担子很重——要去建立政权,要去发动群众,要去恢复经济,要去支援前线。”

  “山东的情况复杂,既有长期抗战的群众基础,也有土匪、敌伪残余和各种各样的封建势力。你们去了,不是去做官,是要去吃苦,去斗争,去和山东的父老乡亲一起,建设一个新的山东。”

  “工作中,要依靠地方党组织,要密切联系群众,要严格执行政策。遇到困难,多请示,多汇报。中央和山东局是你们的坚强后盾。”

  “时间紧迫,任务艰巨。我代表中央,祝同志们一路顺风,工作顺利!出发!”

  一九三七年九月一日 清晨 延安 东郊机场

  天色未明,黄土高原上拂过吹遍旷野的冷风。

  章风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干部制服,将帆布背包往上颠了颠,跟着前方沉默行进的队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片被巨大阴影笼罩的机场。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汽油味和尘土气息。数十辆来回穿梭的卡车和牵引车,在机场内形成一片繁忙的景象。地勤人员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喊着简短的口令,推着油罐车、弹药拖车,在划定区域快速移动。

  抬头将目光越过人群,章风烨第一次真正看清了那些即将载他们东去的“运一”飞机。它们并非想象中闪着银光的流线型机器,而是粗犷、庞大,带着一种实用的笨重感。银灰色的蒙皮上还能看到细微的铆钉痕迹和修补的补丁,双翼宽厚,机腹饱满,四台硕大的螺旋桨静止不动,却仿佛蕴藏着下一刻就要撕裂空气的力量。地勤人员正搭着梯子,对飞机进行最后的检查。

  “姓名,单位,介绍信。”一张木桌后,穿着军装、表情严肃的登记员惜字如金的开口。

  章风烨立刻从内袋掏出被体温焐热的信封,双手递上:“章风烨,边区财政经济委员会调研科,赴山东局经济工作组报到。”

  登记员快速核对着名单,用红笔在一个名字上打了个勾,递给他一个系着细绳的硬纸板:“丙字十七号。拿好,登机凭证。去那边集合,听候编组登机指令。”

  一边说着,登记员一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群同样等待的干部。

  章风烨接过牌子,默默走到指定区域。周围的人大多沉默,或低头检查随身物品,或仰头望着那些庞然大物,脸上交织着紧张、期待和茫然的神情。他听到身边两位年纪稍长的干部低声交谈:

  “……听说一野前天就拿下了沧州,津浦路北段基本打通了。”

  “快是快,就怕寺内寿一狗急跳墙……平津是块硬骨头。”

  “所以催着我们赶紧过去。山东局面刚打开,百业待兴,土改、支前、经济恢复,哪一样都等不起……”

  一阵骤然加剧的引擎轰鸣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但那不是运输机,而是来自跑道另一侧的声音。章风烨循声望去,只见一排造型矫健、线条锐利的单翼战斗机正在启动引擎,银白色的机身上,鲜红的星徽和八一标志格外醒目——从前只在报纸上看过的歼一,地勤正做最后的热车检查。

  “护航的。”旁边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此时,一队穿着皮质飞行夹克的人从他们附近走过,走向那些战斗机。其中一人似乎是个领头者,边走边对着身旁的人做最后交代:“……高度保持好,注意编队间隔,发现异常立刻报告,优先驱离,非必要不交火,确保运输机群安全是第一要务……”

  飞行员的身影融入飞机的阴影中。很快,第一架歼一的引擎发出巨大的咆哮,滑出停机位,驶向跑道起点。接着是第二架,第三架……

  运输机这边也开始动作。地勤指挥官挥舞着信号旗,高声呼喊。干部队伍开始按照手中的编号被引导,分成若干小队,走向指定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