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延安来了个年轻人 第111章

作者:半江瑟瑟

  是日下午 周伍豪下榻住所

  周伍豪居住的房间,装修简朴得近乎寒酸。

  周伍豪正伏案批阅电文,桌上除了一叠边区送来的文件,只有一杯清茶被放在桌子的一边。

  张群被引入时,周伍豪甚至没立刻抬头,直到十分钟后,将所有的文件处理好,周伍豪才合上文件夹,起身相迎。

  “岳军兄,请坐。”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藤椅,周伍豪对张群冷淡开口道。

  警卫员无声地端上一杯新茶,随即离开房间。

  张群无心寒暄,一落座便打开自己的公文包,抽出一份新拟的文件,推到周伍豪面前:“周先生,经委座与中枢反复研议,为顺应举国上下团结御侮之迫切期望,我方就贵我两党合作抗日事宜,提出此最新方案,请过目。”

  周伍豪接过文件,习惯性的扫了一眼标题——《国共合作共同抗日整编方案(乙案修订稿)》。

  将文件稿拿起后,周伍豪开始一页页地翻起来。张群有些紧张的观察着周伍豪的表情,时不时拿起茶盏浅饮一口。

  核心条款首先跃入周伍豪的眼帘:

  一、军队整编:

  中国工农红军主力部队整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新编第四军、暂编第一军,共辖三个集团军。

  各集团军保持现有主要指挥体系及政治工作制度,其总司令、副总司令由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提名,呈报南京军事委员会核委任命。

  各集团军编制、员额、驻地由双方军事代表根据抗战需要及实际情况具体商定,报军事委员会备案。

  二、陕甘宁边区:

  陕甘宁边区作为抗战特殊后方,其现有行政架构及施政方针暂予维持。

  边区财政及物资补给,暂由边区自行筹措负担。中央视抗战全局及边区实际贡献,酌予补助。

  三、合作抗日:

  双方立即停止一切敌对行动,确立共同对日作战方针。中共武装力量接受第一战区(宋哲元部)统一作战序列及协调指挥,开赴华北抗日前线。

  “贵方此次方案,”将文件放回桌面,周伍豪抬头看向张群开口,“较之前确有显著调整,体现了蒋先生与贵党推动合作之诚意。我方对此表示欢迎。”

  “那就好……”

  没等到张群松掉半口气,周伍豪话锋一转:“但是,此条款中尚有几处关键细节需进一步明确,以确保国共双方的合作稳固。”

  “周先生请讲。”张群心又提了起来。

  “其一,三个集团军的具体编制和员额问题。”听到张群的回应,周伍豪条理清晰的开口,“我方坚持,基于当前边区武装力量规模及抗战需求,每个集团军下辖六至八个师级作战单位,每师定员不少于一万五千人。此为基础底线,不容压缩。具体番号、防区,可由贵我双方军事代表于西安行营详议。”

  听到周伍豪的话,张群一时间被茶水呛到,猛烈咳嗽起来。

  委员长要是知道共产党想搞加强军这一套……

  想到这里,张群试图据理力争:“周先生,贵方军队的编制员额关乎全国军力的平衡及补给压力问题,是否……”

  周伍豪抬手止住,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开口:“岳军兄,此非虚数。孙夫人考察所见,仅为我方力量之一隅。为有效抗击即将到来的日寇全面进攻,此规模为最低限度。编制员额问题,我方无让步空间。”

  “其二,边区财政。”周伍豪继续道,“自行筹措负担的方案,我党可以接受。但需明确写入补充条款:中央政府对陕甘宁边区为支援前线抗战所进行的一切生产建设活动,包括但不限于工矿、垦殖、贸易……贵方必须全部承认并保障其正常运转,不得以任何形式阻挠、限制或征收。此为维系边区造血能力、支撑长期抗战之根本。”

  这一条直接堵死了国民党日后以“统一财政”、“物资管制”等名义渗透、控制甚至扼杀边区经济的后路。

  “其三,指挥权属问题。我方接受第一战区作战序列的协调,仅限于战役层面的协同配合与任务分配方面。各集团军之内部人事、编制、训练、补给及日常指挥权,完全独立,由各集团军司令部全权负责。军事委员会及第一战区长官部,不得越级指挥我军师旅以下单位。此为我军保持战斗力之核心原则。”

  “这……”这就是听宣不听调的翻版……想到这里,张群又露出了愤怒中夹带着为难的神色。

  但是周伍豪并没有给张群再次拉扯的机会,“岳军兄,我方之让步已至极限。三个集团军番号、暂维边区现状、接受作战序列协调,此三点已是我党为促成统一战线所做重大妥协。若贵方在此三项具体保障条款上仍想讨价还价,则此轮谈判之基础将不复存在。”

  “孙夫人之考察报告已公诸天下,民意滔滔,日寇压境。是精诚团结,共赴国难;还是纠缠枝节,贻误战机。抉择之权,在贵方,在蒋先生的手上。请便吧。”

  说完这句话,周伍豪不再多言,随即端起粗瓷茶杯,缓缓啜饮起来。

  那份修订稿静静躺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仿佛根本没存在过一般。

  窗外,南京城暮色渐起,报童的吆喝声隐隐传来。

  张群看着周伍豪老神在在的神情,又瞥了一眼那份凝聚着委员长无奈妥协的文件,知道任何讨价还价都会徒劳无功。

  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张群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

  “周先生所提三项具体保障条款……合情合理,亦为巩固合作所必需。我方同意将其作为附件,纳入方案细则,一并呈报核备。”

  “好。”周伍豪放下茶杯,对着张群勾起一丝客气的笑容,“细节交由双方工作小组在西安行营完善敲定。烦请岳军兄尽快安排,时间宝贵。”

  张群起身告辞。周伍豪起身将其送至门口,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转身对机要秘书沉声道:“即刻电告延安:乙案框架及核心保障条款已获南京原则同意。谈判取得重大突破。”

  半小时后

  军委通讯室传出有节律的电键敲击声,译电员飞速解译着电报内容。

  十分钟后,电报全文成型,译电员拿着电报纸向中央局的办公室跑去。

  “主席,老总,南京急电!周副主席发来的!”

  窑洞内,正与林育蓉、彭德怀、贺龙等人进行日常会议的李润石和朱老总同时抬头。

  听到译电员的汇报,朱玉阶一把接过电文,目光迅速扫过内容,然后脸上绽开笑容:“好!伍豪同志办成了!南京原则上同意乙案框架和我们提出的三项核心保障条款!老毛,你也看看!”

  李润石接过电文,逐字看完:“警卫员!”

  “到!”

  “立刻通知中央局全体委员、各野战军司令员、政委,一小时后召开紧急会议。育蓉同志,你牵头作战部、总参谋部,依据此框架,细化三个集团军的具体编制、员额、防区划分方案,重点明确与第一战区的协同指挥边界问题。老彭,老贺,泽民,你们……时间紧迫,散会准备!”

  众人轰然应诺,然后带着自己的任务,迅速起身离去。

  同一天 清晨

  当卫辞书推开窑洞木门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一股裹着黄土味扑面而来的寒气让卫辞书下意识地紧了紧作训服的领口。

  喉咙深处泛起的干痛和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卫辞书一时间有些站立不稳。

  扶住窑洞粗糙的门框,卫辞书闭眼定了定神,太阳穴和大脑的胀痛让他一时间颇为不爽。

  “昨晚着凉了?”没太在意的卫辞书咕哝了一句。

  边区的昼夜温差大,伤风感冒是常有的事。

  走到角落的矮柜前,卫辞书拉开抽屉翻找。

  片刻后,几种来自后世青岛空间的,扑热息痛退烧药便出现在了卫辞书手中。只见卫辞书抠出两片,就着昨晚凉透的开水囫囵吞下了。

  药片的边角刮过喉咙,便带来了足够的心理安慰。卫辞书甩甩头,像是要把身体上的不舒服甩出去,然后抓起桌上的笔记本和钢笔,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白天的后勤部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卫辞书是其中最关键的齿轮之一。尽管此时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但语速依旧快速清晰,仓库、工厂、技术小组……都可以见到卫辞书的身影。

  “三号库B区清点结果核对完了?把清单放到……”

  “卫部长,航校那边在催一批电子器件……”一个年轻干事追上来,对着卫辞书小心开口道。

  “知道了!清单上写明了,找林婉秋同志签字领!按流程走!”卫辞书头也没回,声音已经明显的沙哑起来。

  距离起床只过去了三个小时,卫辞书却觉得脑袋里像塞了团棉花,嗡嗡作响,周遭各种声音都像被某种存在厚厚地隔了一层。

  午饭是食堂送来的,摆在卫辞书的办公桌上。卫辞书只扒拉了两口,胃里就堵得难受,食物的热气也压不住他身上一阵阵发冷的感觉。

  心中一阵不爽的卫辞书推开碗,灌了几大口凉水想让自己没那么燥,凉意顺着食道下去,反而激起一阵更剧烈的咳嗽。伏在桌沿咳得撕心裂肺,卫辞书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卫副部长,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刚做完对接工作回来的林婉秋,抱着文件夹站在门口看着卫辞书,担忧的皱起眉头。

  “没事!”卫辞书直起身,用力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有点伤风。下午的会准备好了吗?”

  林婉秋看着卫辞书明显泛红的双脸,迟疑了一下开口道:“都准备好了。但您要不要……”

  “会要准时开。”卫辞书皱眉打断林婉秋的发言。下午是关于延长油田四期扩建和配套炼化设备的技术协调会,几个关键项目的负责人难得都在,这是一次不容错过的机会。

  会议窑洞里烟气缭绕。卫辞书坐在主位,努力集中精神听着油田工程师的汇报,眼睛却不时发花,那些复杂的管道图纸和数据仿佛晃动了起来。

  此时的卫辞书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冷,寒意好像从骨头缝里直接钻出来,可卫辞书知道,此时他的额头的温度却烫得吓人。

  “……所以,输油管线的耐压阀必须用四号库的特种合金替换件,边区仿制的寿命太短,风险太高。”工程师还在对着图纸侃侃而谈……

  卫辞书用力眨了下眼,试图看清图纸上的标记,视野却有些模糊。他点点头,声音沙哑地说道:“知道了。清单……林婉秋同志那里有备份。会后……按需提申请。”

  会议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卫辞书强撑着主持,偶尔插话,指示简洁却依旧切中要害,只是语速比平时慢了些,反应似乎也迟钝了半拍。

  没人敢问,但几位细心的老工程师交换了担忧的眼神。散会时,卫辞书几乎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动作明显的迟缓和僵硬了许多。

  暮色四合,寒风更紧。卫辞书拒绝了林婉秋递过来的热茶,让警卫员回去休息,独自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自己那孔位于坡顶的窑洞。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头重脚轻。推开窑洞门,熟悉的土腥味和冰冷空气扑面而来,这让他感到一丝诡异的“温暖”——至少这里没有外面呼啸的冷风。

  卫辞书没点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摸索着走到土炕边。身体里那股支撑了他一整天的劲儿彻底散了,沉重的疲惫感像山一样压下来。

  片刻之后,觉得不行的卫辞书想再吃点药,将药片握在抖得厉害的手中,然而水壶没拿稳……

  “哐当”一声掉在夯土地面上,水洒了一地。卫辞书没有力气了,踉跄着扑倒在冰冷的土炕上。

  窑洞里一片死寂,只有卫辞书粗重而滚烫的呼吸声。

  高烧像无形的火焰炙烤着他的意识,视野彻底暗了下来,窑洞的轮廓在眼前旋转、扭曲。他想撑起身子,手臂却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带着天旋地转的恶心感。

  张了张嘴,卫辞书想喊警卫员,但此时喉咙里却只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

  沉重的眼皮逐渐支撑不住,短暂的片刻后便彻底合拢。身体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消失,整个人向前一栽,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炕沿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彻底瘫软不动……

  第二天 延安

  清晨的寒气凝在窗纸上,结了一层薄霜。

  陈赓裹紧棉袄,踩着冻得硬邦邦的黄土路,快步走向卫辞书的窑洞。航校那边急需一批精密轴承,昨天催了几次,卫辞书都说在清单上,让找林婉秋签字。今天一早又有新问题,非得找这后勤官当面敲定不可。

  “老卫!老卫!醒了没?”陈赓走到卫辞书门前,一边用力拍打门板,一边出声对窑洞内喊道,“别他妈睡懒觉了,航校轴承的事,急!”

  窑洞里没有任何回应,死寂一片。

  看到这副情况,陈赓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卫辞书虽然年轻,但作息极有规律,这个点应该起了

  想到这里,陈赓又重重拍了几下门:“卫辞书!再不开门我踹了啊!”

  依然毫无声息。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陈赓。

  只见陈赓退后一步,没有丝毫犹豫,抬腿狠狠一脚踹在门栓的位置!老旧的门栓应声断裂,木门“哐当”一声向内弹开。

  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陈赓一个箭步冲进窑洞。

  昏暗的光线下,卫辞书面朝下倒在冰冷的土炕前,身体蜷缩着,一动不动。他的额头抵着炕沿,旁边地上散落着几粒白色的药片,一个搪瓷缸歪倒着,水渍浸湿了一小片夯土地面。

  “辞书!”陈赓心头剧震,一个箭步冲过去,蹲下身,伸手去探卫辞书的鼻息和脖颈。

  触手滚烫!呼吸微弱而急促,脖颈处的脉搏快得惊人。

  “哎呦卧槽!!!”

  “警卫员!”陈赓猛地抬头,朝着门外厉声大吼,“快!叫卫生员!立刻通知主席、总司令、泽民同志!卫副部长出事了!”

  “卫生员!快!卫副部长窑洞!陈旅长喊的!”警卫员的声音带着变调的尖锐。

  值班室的门被猛地撞开,里面的干部和通讯兵瞬间抬头。

  “卫副部长怎么了!?”听到警卫员对话,值班干部腾地站了起来。

  “不知道!陈旅长踹开门,卫部长倒在地上,叫不醒!让叫卫生员,通知主席、总司令、泽民首长!”

  “快!”值班干部抓起桌上的电话猛摇手柄,“总机!接警卫团!立刻派担架队到卫部长窑洞!通知红军总院,傅院长!卫部长急病,情况危急!地点……”

  另一名通讯兵已扑向电台,手指在电键上飞快跳动,发出急促的“滴滴”声。

  与此同时,陈赓半跪在冰冷的地上。他小心地将卫辞书翻过来,让其平躺。卫辞书脸颊是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浅,嘴唇干裂起皮。陈赓解开他作训服最上面的两颗纽扣,用手背探了探额头,烫得惊人。

  “妈的,烧成这样……”陈赓低声咒骂一句,然后迅速环顾四周。扯过炕上那床单薄的被子裹住卫辞书,又抄起地上那个摔瘪的搪瓷缸,陈赓冲到墙角的水缸边舀了半缸冷水,然后撕下自己棉袄内衬相对干净的一角,浸透冷水,拧了拧,敷在卫辞书滚烫的额头上。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后勤部医务所的值班卫生员背着药箱第一个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抬着简易担架的战士。

  “陈司令员!”卫生员气喘吁吁的开口。

  “快!高烧,昏迷,额头有磕伤!”陈赓对卫生员语速飞快的招呼,“量体温,看看怎么回事!”

  卫生员蹲下,迅速拿出体温计夹在卫辞书腋下,翻开他的眼皮查看瞳孔,又侧耳贴在胸口听呼吸音和心跳。他的手有些抖。

  “体温……至少四十度以上!呼吸音很粗,两肺都有湿罗音!心律快,微弱!”卫生员的声音带着惊惶,“像是……急性肺炎!很重!”

  担架放平。陈赓和战士小心翼翼地将卫辞书抬上担架。

  “立刻送总院!通知傅院长准备急救!”陈赓对担架兵吼道,“快!跑起来!”

第一五五章 昏迷,抗战爆发

  一九三七年四月六日夜 延安 红军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