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皇城司,冰井务。
整整一夜,冰井务里都传出凄厉的惨叫,以及哀哀求饶。
尚药局的宦官被皇城司的人提走一半,他们都是直接或间接参与小皇子熬药用药过程的人。
赵孝骞一声令下,这些人全部被皇城司带走,然后便是严刑拷问,最后分开审讯。
刘贤妃寝宫的管事张祥魂不守舍地站在冰井务的监牢里,听着监牢各处传来的惨叫声,每一声都令他心惊胆战。
赵孝骞坐在监牢的押签房里,依旧翘着二郎腿,对那些惨叫声置若罔闻。
指了指张祥,赵孝骞对魏节道:“带上他,每一间监牢前都分辨一下,让他听声音,是否能分辨出送药方的那人。”
说着赵孝骞看着张祥,道:“你与他虽未见面,但隔着偏殿的窗户,总能听出他的声音吧?尚药局有重大嫌疑,接触小皇子熬药过程的人基本都在这里了,你一个个去听,希望能给我好消息。”
张祥战战兢兢地被魏节领了出去。
临走前,赵孝骞突然叫住了魏节:“把尚药局那些人的嘴里都检查一遍,看看牙齿里面有没有藏毒药,不要到了紧要关头,正要发现真凶时,人家牙齿一咬嘎了,这么狗血的事绝不允许发生。”
“殿下放心,他们关进监牢前,刘单已经逐一检查过了。”
赵孝骞露出了微笑:“老刘不错,事后皇城司必须给他发个大红包。”
张祥被带了下去,赵孝骞独自坐在押签房,鼻子蠕动几下,然后皱眉。
冰井务里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也不知刘单那货常年待在里面怎么受得了,难怪这货越来越变态。
赵孝骞这般金贵的人,没事自然不会待在里面的,于是果断起身离开监牢。
刚要走出冰井务的院子,迎面便见到了郑春和。
郑春和一脸亲和的微笑,怀捧拂尘站在院子外,估摸等了许久。
见赵孝骞出来,郑春和快步迎上,刚一脚踏进冰井务的院子,突然觉得后背一凉,然后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一股浓郁的压抑的气息仿若一双大手,死死地扼住他的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郑春和脸色大变,急忙后退几步,退出了院子,情况立马好了一些。
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郑春和试探着再往前走了几步,刚踏进院子,刚才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浑身汗毛直竖,呼吸困难。
郑春和赶忙后退,惊疑不定地看着冰井务的院子,脸色一片苍白。
赵孝骞笑了,大方地走出院子,朝他挤挤眼:“很邪门是吧?当初我第一次走进冰井务,也是这种感觉,就跟进了鬼门关似的,浑身不自在,多来了几次后才慢慢适应。”
郑春和擦了一把冷汗,苦笑道:“殿下,这地方……确实邪门。”
赵孝骞幽幽地道:“估摸里面的冤魂太多,怨气常年不散,在你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四周全是来自灵界的朋友……”
郑春和脸色愈发难看:“殿,殿下……奴婢只是来传话的,官家召见您。”
赵孝骞哈哈一笑:“走,同去。”
郑春和转身正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朝冰井务的院子双手合十行礼,嘴里喃喃道:“打扰了,莫怪莫怪……”
福宁殿。
赵煦今日破例没有处理朝政,他正坐在桌案后,呆怔地注视着案头上的奏疏,不知想着什么。
赵孝骞入殿行礼,赵煦仍没回过神。
赵孝骞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大声重复:“臣,赵孝骞,奉旨觐见。”
赵煦终于反应过来,然后露出了微笑。
“子安来了,快坐。”
郑春和奉上茶水后安静退下,殿内只剩赵煦和赵孝骞二人。
赵孝骞浅啜了一口茶,道:“官家,臣正要向官家禀奏,小皇子一案……有了些许眉目。”
说着赵孝骞将这两日查案的收获一一禀上。
皇城司先从太医局查起,然后查到刘贤妃寝宫,最后锁定尚药局有嫌疑,如今尚药局相关人等已被拿入冰井务严审,或许将有结果。
赵煦安静地听着,脸上毫无表情,赵孝骞说完后,赵煦缓缓点头:“子安不错,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就知道,任何事交给你,你一定不会让朕失望。”
顿了顿,赵煦又道:“看此情形,约莫过不了多久,真凶应该会被子安揪出来了吧?”
赵孝骞苦笑道:“臣可不敢打包票,但凡事皆有痕迹,既然有人做了,就一定会被发现,时间早晚而已,臣只能说尽力速办,给官家一个交代,……也给臣那可怜的皇侄报仇。”
赵煦闻言眼眶红了,沉默半晌,方才平复了情绪。
“朕今日叫你过来,是要给你提供一条线索。”
赵孝骞愕然睁大了眼,坐直了身子:“官家竟也有线索了?”
赵煦点头:“是的,今日早间,天还没亮,宫里巡弋的班直向朕禀奏,有可疑的人躲在刘贤妃寝宫的宫墙草丛里,班直发现了不对,立马呵斥追赶,然而此人身手甚为矫健,一路狂奔躲藏,竟然消失了。”
赵孝骞吃了一惊:“竟有此事?此人难道是刺客?”
赵煦摇头:“时值非常,此人躲在刘贤妃寝宫外,不知所图为何。”
赵孝骞敏感地道:“官家认为此人与小皇子一案有关?”
赵煦望向他,目光晦暗难明:“你若是朕,会不会起疑心?”
赵孝骞想了想,点头道:“没错,或许真有可能,小皇子薨逝未久,此人藏在刘贤妃寝宫外,说来确实应该跟小皇子一案有干系。”
然后赵孝骞叹道:“可惜,竟叫此人跑了,线索终究还是断了。”
赵煦嘴角一扯,缓缓道:“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人逃跑的方向是何处吗?”
“何处?”
赵煦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皇后的寝宫。”
第623章 剑指废后
五雷轰顶大约便是这种感觉了。
赵孝骞两眼赫然睁大,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煦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赵孝骞便已明白了一切。
原来,赵煦真正的目标,是要废后!
赵孝骞的脑海里冒出赵颢对他说过的话,宫闱里哪有什么单纯的刑案。
宫闱发生的任何事,都是血淋淋的政治斗争。
赵颢还说,让他含蓄地试探赵煦的心思,问他需要达到什么目的,赵孝骞配合赵煦把事儿办了。
赵颢甚至说,赵煦会主动给他提供线索,这条线索便是赵煦指明的方向,也是他的目标所在。
如今看来,赵颢的每句话都说对了。
赵煦果然给他提供了线索,线索的方向,正是皇后。
心神震撼,脑子空白,赵孝骞怔怔地看着赵煦。
赵煦面色如常,云淡风轻。
良久,赵孝骞苦笑道:“官家早说出来,臣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赵煦淡淡地道:“子安懂了?”
“臣懂了。”
现在赵孝骞明白了,所谓的有人躲藏在刘贤妃寝宫外,被禁军发现后仓惶逃往皇后的寝宫等等。
都特么是赵煦瞎编的,为的就是把祸水引向皇后,从而顺水推舟,废了皇后。
赵煦为何这么做,赵孝骞此刻心里也大约明白。
因为赵孝骞这两日查案的进度太快,太正确了,短短两日基本已快把真凶揪了出来,但赵煦的目的是要借小皇子一案废黜皇后。
真凶若被抓到,真相多半与皇后无关,那时赵煦还如何废后?
赵孝骞查案的进度越快,方向越正确,赵煦就越着急。
在赵煦的眼里,这货其实是走偏了,必须及时纠正。
于是今日赵煦终于忍不住把赵孝骞叫来,编了一条莫须有的线索,把案子引到皇后身上。
赵孝骞一直知道,赵煦与孟皇后的关系很僵冷。
与孟皇后的姿色无关,事实上,赵孝骞在某些场合见过孟皇后,她是个非常端庄雍容的女人,容貌也称得上绝色。
可赵煦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只因她是太皇太后亲自指婚,赵煦对太皇太后恶心透了,人死了这么久他仍然恶心。
恨屋及乌,赵煦同时也恶心上了皇后。
赵孝骞猜测赵煦废后的心思恐怕不止一两天了,大约从他亲政那天开始,便开始酝酿废后,只是一国皇后不能轻易废黜,赵煦也怕天下臣民的非议,于是一直隐忍至今。
小皇子的死,终于让赵煦找到机会了。
如何能够在合情合理的情况下,将皇后拉入烂泥里,顺理成章地废黜她,天下臣民也挑不出赵煦的错处,小皇子的死无疑是个好机会。
赵孝骞盯着赵煦,现在他终于能肯定,小皇子的死令赵煦改变了许多,他的性格变了。
殿内只有二人,赵孝骞压低了声音:“官家是打算废黜皇后?”
赵煦坦然点头:“是,朕想废黜她,册封刘贤妃为后。”
赵孝骞沉默不语,赵煦缓缓道:“子安,朕废后的念头,已不止一朝一夕了,从朕亲政的那天起,便在琢磨此事。”
赵孝骞声音沉闷地道:“所以,小皇子薨逝便正好给了官家理由?”
“是的,皇后的存在,一直是朕的眼中钉,肉中刺,朕的后宫不希望她在,更不希望她还统领朕的后宫。”
赵孝骞心里堵得慌,不知该劝谏还是支持。
按理说,这是天家夫妻的事,夫妻日子过不下去,想要离婚,这很正常,赵孝骞不过是个外人,他能说什么?
但废后就废后,何必非要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而赵孝骞,还偏偏成了那个往皇后身上泼脏水的人。
赵孝骞不想干这事,哪怕是帮皇帝干,他也不想。
良久,赵孝骞沉声道:“官家,此案臣恐怕查不下去了,请官家另任官员侦缉此案吧。”
赵煦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反对朕废后?”
赵孝骞摇头:“这是夫妻间的事,臣怎敢置喙,官家想做什么臣都无怨言,只不过臣不想亲手办这件事了。”
赵煦加重了语气:“你是朕最信任的臣子,这件事只有交给你办,朕才放心,否则朕不会把你从千里之外急召回京。”
赵孝骞赫然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坦然道:“办这件事,臣有点恶心,所以不想办。”
赵煦一惊,这是第一次,赵孝骞当面拂逆他的意思,而且拒绝得很直白,完全不留一丝情面。
赵孝骞的眼神很清澈,而且坚定。
赵煦看懂了他的眼神,他知道,赵孝骞已打定了主意,废后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参与了。
“子安,为何?”赵煦轻声道:“朕的一切决定,你向来都是支持的,为何这次不行?”
赵孝骞叹道:“也许,它触碰到臣的底线了吧,臣知道,宫闱和朝堂看似堂皇,但什么脏事恶心事都有,臣确实经历过不少恶心事。”
“但臣实在无法接受,给无辜的皇后身上泼脏水,她什么都没干,便要背上谋害皇子的罪名,不仅要被废黜,此生都将受尽天下人的唾骂,她的恶名甚至会记在史书里……”
赵孝骞定定地注视着赵煦,缓缓道:“官家,这不对。”
“官家要真凶,臣很快能揪出来,你把真凶千刀万剐臣都不会说半个不字,官家要抵抗辽国,臣率军北上,杀敌拓土,以报君恩。”
“官家要收复燕云,臣厉兵秣马,餐风露宿,官家要做任何事,臣都无条件支持,并为你死而后已,唯独这件事,请官家恕臣不能答应,臣做不到。”
赵煦语气渐冷:“子安,这件事你若不做,朕也能找到别的人做。”
赵孝骞点头:“臣知道,而且臣也没能力阻止官家,谁叫你是君,而我是臣呢,臣能做的,只是避而远之,不参与而已。”
赵煦冷笑:“不参与做恶,就是善吗?”
赵孝骞沉默片刻,道:“对恶视而不见,依然是恶,但如今臣只能做到这一点,因为我知道,根本阻止不了你。”
赵煦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许久后,方才无奈地一叹:“子安不愿做的事,朕不勉强你,此案便交给章惇吧。”
赵孝骞起身长揖:“多谢官家体谅。”
赵煦摇摇头:“谋害小皇子的真凶,子安你还要继续查。”
“朕确实想借此事废后,但朕同时也不会放过真正的凶手,子安明白朕的意思吗?”
“臣明白,臣很抱歉,辜负了官家的期望。”
赵煦起身握住他的手,拍了拍,叹道:“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朕了解你的性子,原本就不该勉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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