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赵孝骞看着他的表情,很无语。
大哥,你是皇帝啊,这种胡说八道的东西竟能让你如此激动,以后朝臣给你上疏都写成爽文好不好?
良久,赵煦扭过头,低声道:“这人说得不错,比你的报捷奏疏好看多了,朕都不知道你平辽之战如此荡气回肠……”
赵孝骞无力地叹道:“说出来官家或许不信,臣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神威无敌……”
顿了顿,赵孝骞终于忍不住道:“官家,不如下令把这胡说八道的家伙抓起来问罪吧,他明显已涉嫌造谣,把他刺配到岭南摘荔枝去……”
赵煦摇头:“不行,这么会讲故事的人怎能刺配,朕记住这家勾栏了,往后要常来听他讲故事。”
话音一顿,说书先生正说到高潮处,赵煦大声喝彩,手一挥兴奋地道:“当赏!”
身后静立的郑春和立马掏出一把铜钱,朝台上一扔,说书先生欣喜若狂,起身道谢后,坐下来继续胡说八道。
赵孝骞面色愈发古怪。
现在台下坐着的,一位是平辽之战的发起策划者,一位是执行者,偏偏被民间谣言版本吸引,怎么听都感觉有点讽刺意味。
最后说书先生将拒马河一战说完后,醒木一拍,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赵煦这才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有意思,比宫里好玩多了,吃的喝的玩的,都比宫里强。”
说完赵煦拽起赵孝骞,道:“走,咱们继续逛逛,朕记得你带我吃过一次灌汤包,好像叫什么‘第一楼’对吧?就去那儿。”
赵孝骞无奈地带着他朝第一楼走去,感觉好像带着一个熊孩子逛游乐园,身体累,心也累。
第一楼仍在老地方,但掌柜开店越来越随意了,这年头挣钱都不积极,大约是需要给他一个爱的教育。
看着紧闭的店门,赵煦一脸愕然朝赵孝骞看了一眼。
赵孝骞轻车熟路地道:“官家稍等片刻,臣马上解决。”
说完赵孝骞扭头看了身后的陈守,陈守会意,转身就走。
片刻后,愁眉苦脸的店掌柜来了,身后的陈守一脸不善,店掌柜走两步,陈守就在后面踹他一脚,店掌柜一个趔趄,陪着笑继续走,陈守继续踹,像一头偷懒被主人发现的驴……
走到赵孝骞面前,店掌柜还没行礼,赵孝骞也踹了他一脚。
“开店这么随意,跟钱有仇?”赵孝骞眯眼打量他:“这些年你挣了多少,就这么飘了?”
店掌柜忍不住争辩道:“这店是我的,我想开就开,贵人您是不是太霸道了……”
话没说完,赵孝骞又是一脚踹去:“没错,就是霸道,不服去告官,赶紧开门,剁馅,和面,上蒸笼!”
人多势众,来者不善,店掌柜忍气吞声开了门,亲自剁馅和面。
赵煦沉默地看着赵孝骞刚才的表现,进店坐下后才叹道:“朕今日终于看到你纨绔的一面了,说真的,很招人恨,朕很想抽你……”
赵孝骞眨眼:“臣已经很善良了,这些家伙太懒,不给他一点教育,不知挣钱的艰辛,臣这也是督促他多挣钱,多为以后谋算。”
赵煦点头:“蛮不讲理的事,偏偏被你硬掰出了道理,朕也是服气的,不说了,越说朕越想抽你。”
赵孝骞讪讪一笑:“臣大多数时候还是很讲道理的……”
“别说了,等着吃包子。”赵煦叹道。
灌汤包上得很快,热气腾腾的包子端上桌。
赵煦迫不及待挟起一个,一边吹着气一边闻着空气里散发出的肉香。
半凉以后,赵煦张嘴就咬。
自从上次带他吃过一次后,赵煦学会了怎样吃灌汤包,吃起来很讲究。
首先咬破一点点面皮,吸吮里面的汤汁,汤汁吮吸大半后,再一口吞入。
赵孝骞对赵煦的表现很满意,这才是正确的吃法,最看不得的就是把里面的汤汁倒入碗里,只吃肉馅面皮,简直是暴殄天物。
“好吃!”赵煦一脸享受,这样的美食在宫里可见不到,宫里的膳食都很精致,但味道方面却一言难尽。
君臣埋头狂吃,两人干掉三四笼后,终于有些饱腹,坐在椅子上发呆。
“子安多吃点,过不了多久就要去真定府了,真定府没有这等美食吧?”赵煦道。
“无妨,臣试着自己做,这玩意儿没什么秘方,就是有点麻烦而已。”
赵煦嗯了一声,又道:“龙卫营至今仍驻于拒马河南岸?”
赵孝骞搁下筷子,道:“是,前两次与辽军交战,龙卫营折损万余,臣后来将当地一万厢军编入了龙卫营,补充了兵力,臣离开大营之前,交代种建中每日操练,如今那一万厢军约莫有点实力了。”
赵煦沉思片刻,道:“三万龙卫营将士装备火器,如若防守绰绰有余,但若是进攻……恐怕不够吧?”
赵孝骞道:“是,进攻确实不够,如今辽军斥候隔岸对我大营日夜监视,一旦我军有异动,都会引起辽军的紧张,三万将士防守南岸足够,但若打算进攻燕云……”
赵煦理解地点头,靠三万将士收复燕云,赵煦不可能如此天真,做梦都没梦得如此完美。
“如若对燕云十六州发起主动进攻,多少兵力才够?”赵煦严肃地问道。
赵孝骞想了想,道:“至少十万兵力,而且都要装备火器,不仅如此,每一个将士都要能够熟练掌握火器的用法。”
赵煦笑了笑:“子安猜猜,你在真定府戍边这大半年,汴京火器监造出了多少燧发枪和弹药?”
赵孝骞苦笑道:“官家,这事儿臣可不敢问,看官家的表情,约莫造了不少吧?”
赵煦哈哈一笑:“没错,在你赴任真定府后,朕下旨扩编了火器监,又招了上千名工匠,如今火器监所造的燧发枪已有十余万支。”
“弹药方面,由于你后来改进了弹药,纸壳弹造起来更简单,现在已积累不少了,至少能支应一场十万人规模的大战。”
赵孝骞抿了抿唇,他知道赵煦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赵煦一如既往地着急,急着收复燕云十六州。
作为皇帝,做事自然是冷静的,他不缺战略定力,不过内心深处,赵煦还是希望尽快收复燕云,无论对他的统治也好,史书上的名声也好,收复燕云都是刻不容缓的大事,而且只争朝夕。
不过赵孝骞并未急着表态。
一场大规模的战役,就是两国公开正式翻脸的开始,两个强大的国家交战,要考虑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经济,军事,外交等等,各个方面都要考虑到,必须要提前准备充分了,才能正式开启战争模式。
赵孝骞犹豫了一下,道:“官家,不知去年国库入粮几何,能否及时供应我十万大军所需?”
赵煦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收复燕云的事,去年他曾与赵孝骞说过,但当时赵孝骞的表态是反对的,原因是准备不足,无论军事,兵员,武器,粮草等各个方面,都不足以支应一场大战。
但今日此刻,赵孝骞已不再反对,而是认真地问起了粮草,说明他已有把握对辽国开战了,现在需要了解的是后勤辎重方面的情况。
欣喜之下,赵煦急忙道:“去岁大宋丰收,再加上章惇推行新政一年余,大宋各地州府皆有成效,国库所入增加了许多,如今余粮甚足,可供十万大军至少半年之用。”
见赵孝骞沉吟不语,赵煦又补充道:“如今已是盛夏,过不了几月,今年秋赋又该收上来了,粮草方面绝对放心,朕发誓不给你惹麻烦,朕也清楚,大军将士若断了后勤是怎样的大祸。”
赵孝骞算了算,道:“粮草,兵员,武器,既然都已齐备,那么……”
迎着赵煦希冀的目光,赵孝骞笑了:“臣愿为官家出征,收复燕云,圆我大宋历代先帝之夙愿。”
赵煦大喜,猛地一拍桌,仰天大笑起来:“好,好!朕就等你这句话!”
赵煦还没笑完,赵孝骞却突然道:“臣还有一请,请官家恩准。”
赵煦心情大好:“你说,尽管说,朕无不允也。”
赵孝骞一字一顿缓缓道:“臣请官家挑选信任的官员,委任河北西路经略安抚副使,辅佐臣北伐燕云。”
赵煦笑容一滞,眼神露出惊疑之色,上下打量着赵孝骞。
赵孝骞的眼神清澈无波,只是静静地与他的目光直视。
良久,赵煦缓缓道:“子安,这是何意?”
“臣任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以来,大小公务太过繁忙,以至臣带兵不得不分心劳神,徒增烦恼,臣想请官家再任一位副使,为臣解决这些琐碎事务。”
第544章 君臣信任
赵孝骞主动请任副使,当然不是表面上说的那些理由。
河北西路经略安抚副使,说起来好像只是赵孝骞的副手,但权力却很大。
副使不仅对河北西路的诸州府县有着直接的管辖权,对军队也有指挥权,更重要的是,副使还有对朝廷对皇帝的直接密奏权。
什么意思呢?
就是副使还有一个秘密的使命,那就是对赵孝骞这个正使的监察监督权,防备武将兵权过大,滋生谋逆之心。
大宋四方边境皆有驻军,也都任命了经略安抚使,比如大宋的西面,章楶就是环庆路经略安抚使,专门对西夏进行战略战术上的攻防。
上次赵孝骞也曾被任命为环庆路经略安抚副使,前往西北征战西夏,那时的章楶和西北军诸将对赵孝骞的态度是小心翼翼的。
为什么小心翼翼?不是赵孝骞的权力有多大,而是他这个副使所负的另一个秘密使命,就是监察监督西北军。
副使若是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存心想诬陷,只要一道奏疏秘密送去汴京,皇帝和满朝文武就会认真把它事儿办,该撤职撤职,该问罪问罪。
所以经略安抚副使这个官职,其实就是皇帝的眼线和钦差大臣。
赵煦当然听懂了赵孝骞话里的意思,什么公务繁忙,什么分心劳神,都特么是屁话。
副使对一个地方,一支军队代表着怎样的意义,赵煦作为皇帝他难道不清楚?
现在赵煦只是满腹疑惑,他没想到赵孝骞居然主动提出给河北西路委任副使,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谁愿意指挥军队发号施令之时,旁边多一个副使对他虎视眈眈,盯着他日常的一言一行,偷偷摸摸记小本本……
尤其是收复燕云如此重要的战役,旁边多个副使,对赵孝骞的指挥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赵煦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子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赵煦沉声道。
赵孝骞点头,坦然道:“臣知道。”
“不要跟朕说什么公务繁忙,分心劳神之类的废话,朕只问你,为何要委任副使?”
赵孝骞沉默片刻,叹道:“当初臣的麾下只有三万龙卫营兵马,这点兵马不足为虑,臣可以不需要副使。”
“但如今要收复燕云,臣的麾下将有十万兵马,官家,周公尚有恐惧流言日,臣不过是凡夫俗子,岂能免俗?”
“有些话从边疆传到汴京,往往味道就变了,臣希望做个清清白白的臣子,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仅此而已。”
赵煦脸色沉了下来:“你觉得朕会猜忌你,所以主动请旨委任副使,让朕在你身边布个眼线整天盯着你?”
赵孝骞微笑,语气温和地道:“臣与官家是兄弟,官家信任臣,委臣以重任,臣也信任官家,以官家的雄心与圣明,断不会在此紧要关头猜忌臣。”
“可是啊,官家,有些事你知我知,满朝文武和天下人知否?如若不任副使,臣在前方指挥将士攻城掠地,汴京的朝堂却每日有无数奏疏参劾,提醒官家防范武将兵权过大,防范臣有谋逆之心……”
“奏疏越来越多,官家如何处之?臣再说一句犯忌的话,当奏疏里的内容说得有鼻子有眼时,官家是否也会在心中多几分疑虑?”
“与其如此,官家为何不直接派一位副使,或者多几位官员武将在军中,臣是忠是奸,自有他们向官家奏报,臣就不必为了个人荣辱安危,而一次又一次上疏自辩,如此也算给臣解决了一桩麻烦。”
“官家觉得臣之所言是否有理?”
赵煦的脸色有些阴沉,他的眼神很深邃,定定地注视着赵孝骞的眼睛,仿佛一柄锐利的长剑,要透过他的眼睛,直穿他的心灵。
“子安,你真是这么想的?朕对你的信任,你信吗?”赵煦严肃地问道。
赵孝骞笑了笑,道:“臣当然信,臣不过是想为官家,也为自己免除一些麻烦而已,官家委任一位副使就能免掉这些麻烦,不是吗?”
赵煦沉默良久,突然笑了,抬眼看着赵孝骞,见他也在笑,二人目光对视,坦然无诟,笑得明媚。
都是成年人,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现在的二人,一个是合格的帝王,一个是合格的臣子,如此而已。
无论个人感情是信任还是猜忌,一个清醒的成年人都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这一点,不因个人的感情而改变。
那种梗着脖子感情丰富地说,朕就是信你,朕绝对不会派副使,这是对我们兄弟之情的玷污什么的,能说出这种话的帝王,绝对是历史上少见的傻缺。
江山社稷啊,十万兵权啊,哪个帝王敢如此儿戏,真觉得个人感情和信任能够凌驾于社稷之上?
诚如赵孝骞刚才所说,当他麾下只有三万兵马时,赵煦能够放心把兵权交给他,但当他麾下有十万兵马,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但凡赵孝骞有反心,只要一声令下,十万兵马装备火器,掉头攻打汴京,赵煦这个皇帝的位置还坐得稳吗?
稍微有点理智的皇帝,都不会冒这个险。
赵孝骞也清楚这一点,他更清楚,只要自己手握十万兵马,就算赵煦不说什么,朝臣也绝对不会容许的,他们会逼着赵煦委任副使,增派眼线,密切盯着赵孝骞的一举一动。
与其到时候令赵煦为难,还不如自己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大家都能得到一个体面。
二人对视良久,赵煦叹了口气,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朕还是要告诉你……”
“子安,从朕的私心来说,朕从未怀疑过你的忠诚。”
赵煦深深地道:“你的性子其实很懒散,如果可以的话,你大约情愿一生当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你并不喜欢掌握权力,尤其是兵权,它太危险了,只不过朕需要你的能力,大宋也需要你挺身而出,你才不得不勉为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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