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海山
帕内尔的店自从蔗糖危机之后，销量已经跌了40%！
一家人吃着寡淡的晚饭，狭窄的屋子里满是愁云惨淡。
六天后，男人果然在码头搬运货物时累晕了，雇主不由分说地便扣了他三天的工钱。
这给了原本就难以维持的家庭一记重击。
在大女儿失去工作的情况下，少了这三天的工钱，他们将无法购买足够的面包。
厄运从不单独出现，很快，更糟糕的情况就降临了。
随着伦敦煤气路灯事件带来的公司倒闭潮不断发酵，失业人口越来越多，而资本家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一“良机”。
所有工厂都如同约好了一般，开始降低工人工资。
反正外面失业的人多得是，你嫌工资低就滚蛋，自然有人愿意干。
安迪的父亲也得到了雇主的通知，工钱将由每个月1镑12先令，降到了1镑8先令。
第733章 《人口原理》
泰晤士河南岸。
下午3点，码头工人们相互招呼着，放下了手头的活计，三三两两地聚在仓库后面的避风处，开始享受20分钟的茶休时间。
只是，近来的茶休已越来越难见到茶了。
绝大部分人都在啃黑面包。偶有一些工人能佐以几乎尝不到甜味的茶水，都引得周围投来羡慕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较为整洁的黑色短外套的男子来到众人之间，开始和工人们低声交谈起来。
片刻后，他过来拍了拍安迪父亲的肩膀，瞥着他杯中的清水，叹道：“斯科特，近来日子不好过吧？”
后者侧目，认出是码头工人公会的人，沮丧地点了点头。
黑衣男子看向监工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该死的，糖都已经这么贵了，这些黑心的家伙却还要降低我们的工钱！”
斯科特深以为然地再次点头。
黑衣男子接道：“我们准备下周三举行罢工，一起去唐宁街抗议，要求恢复工资，降低糖价。这可是大事，你一定要跟大家一起去。”
斯科特当即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这，我，就不去了吧……会被开除的。如果我失去工作，一家人就都得挨饿……”
“你怕什么？这次大家都会参加，他们还敢把所有人都开除了？谁给停靠的商船装卸货物？”
斯科特仍是摇头：“不，不，万一闹大了，会被关进监狱的。”
旁边一名头上斑秃的工人闻言，也凑了过来：“斯科特，我们必须抗争！”
“可是……”
斑秃在他耳边小声道：“前天，我在巴德街看到了安娜。”
斯科特愣住，他深知巴德街是什么地方，但仍是自欺欺人地问了句：“她，去那儿干什么？”
“就是，咳，你知道，在那里招揽客人。”
斯科特的脸顿时变得铁青，用力将手指插入头发里，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咽。
女儿前几天给了他一些钱，说是帮人补衣服赚的，他竟然信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片刻后，他猛地站起身来，红着眼睛对公会的人道：“好，我去！”
圣詹姆士宫。
走廊上，斯图尔特爵士用力抱了抱小皮特，用非常柔和的声音道：“亲爱的，你是最优秀的，也终将战胜一切。”
小皮特轻抚他的后背，点头：“现在我感觉心里踏实多了。谢谢你，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我坚定的支持。”
“这是我应该做的。”
斯图尔特爵士松开了他，向走廊深处示意：“陛下最近的状态非常好，快去吧。”
乔治三世能从疗养的温莎堡返回王宫，就足以证明他的病情得到了控制。
当然，并非靠威利斯医生用毒虫和殴打治好的。卟啉症的特点就是这样，时好时坏，发病一阵之后，就会自行缓解。
小皮特走进侍从打开的大门，向坐在椅子上看书的乔治三世行礼：“陛下，看到您恢复健康，真是令我打心底感到高兴。”
乔治三世抬眼瞥向他：“我知道您有很多事情要忙，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是的，陛下。”小皮特再次欠身，“实话说，局势有些棘手。”
“嗯。”
“糖的价格还在猛涨，我们每个月都要补贴近百万英镑，却依旧无法缓解糖荒。失业情况也愈发严重，到处都有人在闹事。贸易方面也不太尽如人意。”
国王只是点头：“您有什么打算？”
小皮特深吸了一口气：“必须提前发动了。”
“有把握吧？”
“是的，陛下。”首相挺了挺胸，道，“我们将联合至少5个大国，征召超过30万军队。加上我国的海军，按照韦尔斯利侯爵的判断，战争将在半年之内结束。”
“那就去做吧。我会给予您一切支持。”
“感谢陛下。”小皮特道，“而在开启大战之前，我需要先稳定国内局势。”
“请说下去。”
“首先是增税。我们需要为战争准备充足的资金。而这，需要您帮我，在议会通过议案。”
小皮特所在的托利党目前控制的议会席位是少于在野党的。而增税在英国议会上从来都是争斗的焦点。辉格党很可能否定他的大规模增税方案。
英国国王虽说不参与政治，实际上在议会还是具有极大影响力的。
乔治三世点头。
“感谢您的信任。”小皮特欠身，继续道，“此外，我想要暂时停止《人身保护法》，禁止一切集会、公开演讲行为，并逮捕激进组织的头领。还有一项《防止工人非法组合条例》的法案，以杜绝工人擅自罢工，使用暴力的可能。”【注1】
《人身保护法》是英国议会刚刚通过不久的，想要将其停用，议会的阻力可想而知。后一项法案更是会招致下议院出身较低的议员们的强烈反对。
在和平时期，这些事情想都不用想。
而乔治三世仍是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小皮特道：“哦，您认识马尔萨斯牧师吗？”
“是的，陛下，他在社会管理和人类发展的学说上，有很深的造诣。”
乔治三世扬了扬手里的文稿：“这就是他的新作，《人口原理》。里面有些很有意思的理论。
“他认为人类总是过度繁衍。当世界上存在着过多的人口时，就要分成不同的层级——有些人比较富裕，受过教育而有道德，而另一些比较贫困、不幸、愚昧和不道德。
“所以，瘟疫、饥饿、战争都是有必要的，因为这些会限制过多的人口，帮助人类社会恢复到平衡状态。而对于那些底层的人，则完全没有必要改善他们的境遇，让他们消失才是最有益的。
“或许，您可以让马尔萨斯牧师在议会进行一些演讲，这有助于减少您面临的压力。”
“感谢您的建议，我一定会去请他帮忙的。”
小皮特话音未落，就听到圣詹姆斯宫外面传来巨大的嘈杂声，依稀能听到有人在喊“降低糖价”，“加工资”之类的口号。
小皮特忙快步来到窗口，就看到前方的大街上，正有上千人高举稻草人和标语，敲锣打鼓地涌向唐宁街十号的方向。
【注1】这两项管制措施都是历史上英国真实出现过的。只是比书中的时间晚十来年而已。英国人在18到19世纪之间，对国内那是相当地狠。
第734章 恐怖的舰队
小皮特只是略微皱眉，示意宫廷官吏将巨大的白色窗户关上，而后便转身，和乔治三世继续说起如何确保反对党不会在议会掣肘的事情。
对于民间可能出现的抗议甚至暴动等情况，他早就做了相应的布置，根本无需担心。
实际上，治安委员会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调集了5千民兵，驻扎在伦敦周边待命。
英国的民兵可不是杂牌军——在伦敦这种富裕地方的民兵部队，装备水平甚至比英国陆军还好。
美国建国初期就是学老宗主，直接把大陆军都撤了，就靠着民兵打天下。
果然，仅仅十多分钟后，唐宁街北侧就传来了有节奏的军鼓声。
大队民兵排着整齐的队列出现在圣詹姆斯宫前方，密密麻麻的燧发枪竖在身后，如同钢铁的丛林。
军队停住，一名军官纵马上前，大声喝令示威的人群立刻散去。
而生活困顿的工人们则开始焚烧写着政客或工厂主名字的稻草人，并用更大的声音高喊：
“降低糖价！”
“禁止擅自降低工资！”
“我们有权活下去！”
“请首相大人出来见我们！”
那军官等了一阵，又让人喊了几次话，见示威人群不但不肯离开，反而开始向前涌来，当下果断向身后示意：
“驱散他们！”
“是，长官！”
最前排的一百多名民兵立刻跟着鼓点，列队向前移动，并在军官的指挥下，用手中的长木棍猛砸前方的人群。
而示威者立刻拿起棍棒、铲子之类的东西回击，远处的工人则朝民兵不断投掷石块。
圣詹姆斯宫前的街道上顿时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乔治三世瞥了眼窗子的方向，对小皮特道：
“您必须尽快击败我们的敌人，否则这种情况迟早会压不住的。”
“是，陛下。请您放心。”
国王点了点头，又拿起《人口原理》看了起来：
“请记住，您恐怕只有一次机会。”
唐宁街上的冲突越来越激烈，当一块鹅蛋大的石头砸在民兵军官面前的盾牌上时，那军官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从腰间抽出了手枪。
随着他朝天鸣枪，身后的士兵立刻将带着刺刀的燧发枪，举了起来。
而前排持木棍的民兵则朝两侧散开，令示威人群暴露在枪口下。
几名领头的示威者咬牙继续向前走去，同时挥手大喊着：
“不要怕，我们只是要求见首相大人，他们不会开枪的！”
“大家跟上，为了能买到平价糖……”
然而，他们只走出了十来步，对面的燧发枪便喷出了火光。
三名领头的人和他们身后的十几名工人应声倒在血泊中。唯一一名没中弹的领头人惊恐地看了眼身旁的尸体，慌忙掉头向后狂奔。
示威人群没想到政府真会开枪，也跟着轰然逃散。
大量警察随即从四下里钻出，开始吹着哨子，逮捕示威者。
惨叫声，哨声，咒骂声成了这一刻圣詹姆斯宫里所能听到的主旋律。
次日。
伦敦各大报纸的头版几乎都是《唐宁街出现非法暴动，但暴乱者在短时间内即被驱散，警方逮捕了数十人》的新闻。
与此同时，报上还刊登了议会决定中止《人身保护法》，并将通过《防止工人非法组合条例》的消息，并呼吁市民不要参与任何集会、示威活动。
没有一家报纸上有同情示威者的报道。
因为，全英范围内开始新闻管制了。
……
英吉利海峡北岸。
普利茅斯港。
激昂的音乐声充满了港口的每个角落，足有80多人的乐队在港口南侧的礼台上正襟危坐，拿出平生最好的状态努力演奏着。
身着鲜红色军装的英国第二近卫掷弹兵营那些身材高大的士兵则抱着燧发枪，从港口入口一直排到舰队系泊处，形成了数道红色的人墙。
英国外交大臣格伦维尔勋爵在士兵们肃穆而威严的注视下，和身旁的普鲁士、奥地利、荷兰、汉诺威等国的外交官微笑谈论着什么，伴着乐声朝外港走去。
在他的身后，是一众英国海军和陆军的高级军官，以及普利茅斯造船厂的几名高管。
“感谢诸位能来参加本次阅舰式。哦，大家看，这里已经能看到英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舰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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