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红日
剧组导演兼免费导游兼……灭火队员预备役？
清晨曼谷的阳光，带着热带特有的炽烈穿透窗帘缝隙，毫不客气地在地板上投下刺眼的光斑。
酒店餐厅里，咖啡和烤面包的香气也压不住一种微妙的张力。
林宇和侯客明这位经验丰富、头发花白的美术指导兼选景搭档——坐在靠窗位置。
面前摊开着曼谷和清迈的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画满了圈圈点点，旁边是厚厚一沓打印出来的备选地点资料和几家本地租车行的报价单。
“老侯，你看这个美康班村，”林宇指着地图上清迈北部的一个点。
指尖点了点打印出来的几张照片，郁郁葱葱的稻田环绕着古朴的木屋，远处是青翠的山峦轮廓。
“泰囧里王宝那个角色误入乡村的戏份，那种原始、淳朴又带点荒诞感的氛围，这里很贴。”
侯客明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凑近了仔细看照片，又翻开另一份资料。
“嗯，原始感是够了。交通呢？拍摄设备的大车进得去？村民沟通方不方便？别到时候语言不通，鸡同鸭讲，耽误进度。”他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老江湖特有的审慎。
“联系过一个当地懂点中文的掮客了，”林宇翻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他说问题不大，村民对拍电影挺好奇，就是场地使用费还得再磨磨。”他端起桌上的黑咖啡猛灌了一大口，苦涩的液体滑下喉咙，稍微提了提神。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餐厅入口方向。
几乎是念头刚起，一阵轻盈的说笑声就由远及近。
三个人影，像一道骤然闯入静态风景画中的亮色，瞬间吸引了餐厅里大半的目光。
走在最前面的舒暢，一身明快的鹅黄色无袖连衣裙，裙摆随着她轻快的步伐活泼地跳跃，短发下是那张永远精力充沛、带着点小恶魔般狡黠笑意的脸。
她一眼就锁定了林宇和侯客明的位置，脚步更快了些。
紧随其后的是高媛媛。
她今天穿了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亚麻衬衫，搭配浅蓝色修身牛仔裤，简约却处处透着精心打理的优雅。
她步履从容，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目光扫过餐厅，最终落在林宇身上时，那笑意似乎深了些许，带着一种只有他能捕捉到的、若有似无的探寻。
最后是刘师师。
她习惯性地走在略靠后的位置，仿佛自带一道透明的屏障，将周围的喧嚣稍稍隔开。
一件淡雅的薄荷绿真丝衬衫，配着简单的白色棉质长裤，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颈侧。
她的神情是惯常的清冷，眼神平静得像初秋的湖面。
只在目光掠过林宇桌面上摊开的资料地图时，才极快地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微光。
“林导！侯老师！早啊！”舒暢人未到声先至，活力十足地拉开林宇旁边的椅子坐下，带起一阵淡淡的柑橘调香水味。
“哇，你们这阵仗，打仗呢？”她好奇地探头去看桌上的地图和照片。
“早。”高媛媛的声音温润悦耳，她在舒暢对面、林宇的另一侧坐下。
位置选得巧妙，既不显得过分靠近，又恰好在他目光的余光范围内。
她优雅地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指尖不经意地拂过林宇随意放在桌角的手机边缘。
刘师师只是微微颔首，无声地在高媛媛旁边落座，目光落在窗外喧闹的街道上，仿佛对这边的讨论兴趣缺缺，却又并未完全置身事外。
“早，三位大美女。”侯客明笑呵呵地打招呼，一副看透不说破的和事佬模样。
“在跟林导定今天的路线呢。清迈那边几个点，得赶紧跑起来。”
“辛苦侯老师了！”舒暢双手合十，做了个俏皮的拜托动作，随即眼珠一转，看向林宇，笑容灿烂得晃眼。
“林导，你看我们三个弱女子，在曼谷人生地不熟的，打车又怕被宰，多不方便呀！您和侯老师租车，能不能捎带我们一程？绝对不给组织添麻烦！保证乖乖的，指哪打哪！”她说完，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高媛媛端起水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目光含笑地落在林宇脸上，声音柔和得像羽毛拂过。
“是啊林导，就当是……剧组福利？我们也能帮忙看看景，说不定能提供点不同的视角呢？”她的话语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请求意味，却又让人难以拒绝。
刘师师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拿起一片烤面包，小口吃着，目光从窗外收回，似乎随意地扫了林宇一眼。
那眼神清清淡淡的，却让林宇莫名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
林宇和侯客明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这哪是征求意见？
分明是三位“弱女子”单方面宣布胜利。
林宇揉了揉眉心，昨晚冷水澡带来的那点清凉彻底蒸发。
“行吧行吧。先说好，我们是去工作，时间紧任务重，你们别……”
“太棒了！”舒暢没等他说完，欢呼一声打断他。
“林导万岁！侯老师万岁！放心放心，我们绝对不耽误正事！对吧媛媛姐，师师？”她兴奋地左右看看。
高媛媛抿唇一笑，算是默认。
刘师师也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林宇看着她们三个，高媛媛眼底的笑意，舒暢毫不掩饰的雀跃，还有刘师师那看似置身事外却又无处不在的清冷……
他仿佛已经看到未来几天鸡飞狗跳的画面。
他深吸一口气，把地图往侯客明那边推了推。
“侯老师，租车的事你搞定，就商务车吧，宽敞点。我去准备点路上用的东西。”他得赶紧离开这个“香气炸弹”包围圈，再待下去，冷水澡就白洗了。
黑色的丰田商务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清迈的高速公路上，车窗外是快速掠过的、充满东南亚风情的棕榈树和低矮房屋。
侯客明坐在驾驶位上，专注地开着车，收音机里播放着节奏舒缓的泰语歌曲。
车厢里却弥漫着一种与舒缓音乐截然不同的、无形的暗涌。
林宇坐在副驾驶，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关于布帕兰寺（Wat Buppharam）的详细资料上。
试图屏蔽掉后座传来的细微动静和萦绕在鼻尖的各种高级香水混合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第278章 这个旅程不太平
“媛媛姐，你看我新买的这个防晒喷雾，味道好闻不？”舒暢的声音清脆，带着点炫耀。
“嗯，是栀子花？很清新。”高媛媛的回应温温柔柔。
“师师，你用的什么牌子？感觉你皮肤好好哦，都没怎么晒黑。”舒暢的注意力又转向了另一侧。
“普通牌子。”刘师师的回答很简洁。
一阵窸窸窣窣的翻找声后，舒暢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
“林导！林导！”她清脆的呼唤毫不客气地穿透了林宇试图构建的专注屏障。
林宇无奈地合上资料，微微侧身回头：“怎么了？”
只见舒暢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脸上是那种混合着讨好和狡黠的招牌笑容。
“喏，给你的！芒果糯米饭！曼谷最有名那家排长队的，我们一大早特意去买的！慰劳慰劳我们的‘司机师傅’兼大导演！”
盒子递到眼前，浓郁的椰浆和芒果甜香扑面而来。
林宇有点意外，伸手接过：“谢谢了。”盒子还是温热的。
“不客气！”舒暢笑得眉眼弯弯。
“不过嘛，林导，吃了我们的贿赂，待会儿到了地方，可得多帮我们拍点好看的照片哦！你的导演视角，拍出来的肯定不一样！”
高媛媛也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笑意。
“是啊，林导的镜头感，我们可是慕名已久。今天这‘免费旅游车’的附加服务，就靠你了。”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像一根羽毛，却精准地搔在林宇的心尖上。
刘师师没说话，只是目光透过前排座椅的缝隙，落在林宇握着那个甜点盒子的手上，又淡淡地移开。
林宇看着手里的芒果糯米饭，又看看后座三张风格迥异却都漂亮得惊人的脸。
舒暢的活泼直接，高媛媛的温柔陷井，刘一菲的沉默观察。
他忽然觉得这盒甜蜜的负担有点烫手。
这哪是贿赂？
分明是预付的“摄影劳务费”和“精神损耗费”。
他默默地把盒子放在腿上，重新翻开资料，含糊地应了一句。
“……看情况吧。”心底却警铃大作：这趟选景之旅，从上车这一刻起，工作性质似乎就悄然发生了某种不可逆转的偏移。
清迈的午后阳光带着山城特有的干净和灼热，慷慨地洒在美康班村错落有致的古朴木屋和连绵的翠绿稻田上。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草和远处炊烟混合的质朴气息。
选景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林宇戴着遮阳帽，和侯客明以及那位提前联系好的当地掮客阿颂一起，沿着田埂深入村庄。
他手里拿着带测光功能的专业单反相机，边走边拍，镜头时而对准远处层叠的山峦轮廓线。
时而聚焦在村口一株虬枝盘结的老榕树，时而又拉近。
捕捉稻田里弯腰劳作的村民那写满风霜却平和的脸庞。
他神情专注，语速很快地和侯客明交流着：
“侯老师，你看这个角度，”林宇指着不远处一座建在稍高土坡上的木屋，屋前晒着金黄的玉米。
“摄影机位架在下面那条小路，仰拍，把屋子、玉米、后面的山和天全框进去。王宝穿着他那身不合时宜的城里人衣服，慌慌张张跑上来一头撞在玉米堆里…荒诞感、反差感就出来了。光线…下午三点左右，斜射光应该最理想，影子拉长，质感强。”
“嗯，”侯客明眯着眼打量，手里拿着小本子飞快记录。
“想法不错。不过那玉米堆得实地看看够不够分量，撞上去的效果得够‘囧’。还有，村民的协调，得确保拍摄那天他们晒玉米的位置和时间配合我们。阿颂，这个能沟通吗？”
皮肤黝黑的阿颂立刻点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夹杂着泰语比划着。
“可以可以！村长好说话！钱…一点点…意思意思！”他憨厚地笑着。
另一边，三位女演员的“观光团”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她们像是三只闯入田园牧歌画卷的绚丽蝴蝶，瞬间点亮了这片宁静的土地。
舒暢最是活跃，她对村里散养的几只羽毛油亮的大公鸡产生了浓厚兴趣，咯咯咯地学着鸡叫试图跟它们“交流”。
结果反被一只气势汹汹的公鸡追着跑了两步，惹得她惊叫连连又哈哈大笑。
她跑到田边，指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缠着旁边一位笑容腼腆的泰族老奶奶问名字，手舞足蹈，半猜半蒙，居然也聊得热闹。
高媛媛则显得娴静许多，但她的“探索”更具目的性。
她在一家手工作坊前停下，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位老匠人用传统方法编织竹篾。
她姿态优雅地蹲下身，用简单但发音清晰的英文单词夹杂着手势询问，目光真诚。
当老匠人笨拙地递给她一小片刚编好的竹篾时，她惊喜地接过来，对着阳光仔细端详纹理，脸上露出由衷赞叹的笑容，然后示意助理小佳付钱买下了一件小巧的竹编手工艺品。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带着一种知性的亲和力。
刘师师则游离在热闹的边缘。
她沿着一条清澈的、潺潺流过村边的小溪慢慢走着。
溪水很浅，能看到底下圆润的鹅卵石。她偶尔停下，弯腰捡起一颗形状特别的石头，对着阳光看看，又轻轻放回水中。
阳光透过岸边的树荫，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她只是安静地走着，看着，仿佛在感受这片土地的呼吸，与周遭的宁静融为一体。
只有当她无意间抬头，目光掠过远处正在和林宇、侯客明激烈讨论的取景小组时，那清冷的眼底才会掠过一丝极快、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涟漪。
林宇这边刚和侯客明敲定了一个重要的机位方案，心情不错地直起身，下意识地朝三位“观光客”的方向扫了一眼。
只见舒暢正站在一大片金灿灿的稻田前，兴奋地朝他挥手，声音穿透不算远的距离。
“林导！林导！这里！快！给我们拍照！这稻田太美了！”
高媛媛也站在舒暢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他，姿态舒展而放松。
连稍远处的刘师师，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安静地面向这边，虽然没有出声催促，但意思不言而喻。
林宇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认命地调整了一下相机带，对侯客明和阿颂说了句“稍等”，便朝着那片金黄的背景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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