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 第54章

作者:跃千愁

一身酒气未消,一场宴请结束后才归来。

管家孔慎跑了出来相迎,陪同着一起归内。

一路遇见的下人不用行礼,纷纷主动回避便可。

一直到庭院幽幽深处,到了几树暗香掩映的书房内,孔慎帮尚书大人褪下官服,端了热水放下毛巾,才道:“不是同名,确认了,榜首会元就是阿节璋的儿子。”

热水中摆弄毛巾的手一顿,梅桑海沉默了一阵徐徐道:“四科满分,那位老大人调教的还真不错,说来我当年还抱过那小子。如今竟敢毫不遮掩的用真名现身,看来其志不小,来势汹汹啊!阿节璋如今在哪?”

他之所以称呼阿节璋为“老大人”,是因为他当年正是阿节璋的直系手下,虞部直属的一名员外郎。

阿节璋被罢后,正是他高升接了阿节璋虞部郎中的位置。

历数这二十年不到的时间,从虞部员外郎,到虞部郎中,再到工部侍郎,最后成为了朝廷六部尚书之一的工部尚书。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一直在工部内部成长,几个台阶一步步走上来,走的很稳。

他当年确实抱过阿士衡。

孔慎:“死了。”

“死了?”梅桑海猛回头,似乎不信。

孔慎道:“从列州那边附的考生情况来看,阿士衡的父母皆是亡故状态,所填的父母身份也皆是‘乡民’,倒也谈不上在瞒报,阿节璋离京归隐后自谦为‘乡民’也并不为过。目前刚知道其身份,能查到的也就是列州那边的官样名堂。”

梅桑海默默洗手,“当年你不是说阿节璋还活着吗?”

孔慎:“当年情况不明,没有任何消息反馈,在事发地附近找到了埋尸之地,遍数阿家上下的遗体,确实是不见阿节璋和他那个儿子的。如今既然已经露了面,想查明阿节璋是什么时候死的不难。”

热毛巾敷了把脸,扔回了脸盆里,梅桑海走回书案后坐下,“小心点,也许人家正等着你去查。当年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他,结果一百多号人出手,竟没一个活着离开的,背后究竟还隐藏了什么样的存在,你我都不清楚。”

孔慎:“此子归来,必查当年之事,一旦获知真相,必然报仇,不如先下手为强!”

梅桑海:“你以为现在就你知道他是阿节璋的儿子?阿节璋当年在位的时候,利用简在帝心的职务之便、利用自己与司南府的交情所构织出的权势,明里暗里不知道帮了多少人,连陛下当年盛怒之下想杀他都没能杀成,他在朝堂上有多少党羽可想而知,那小子顶着本名现身是有算计的。现在已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那小子,妄动是找死!”

孔慎迟疑,“大人,那就由得那小子乘势而起不成?”

梅桑海:“他既然已经一脚踏进了规则之内,就得按照规则之内的办法来,看谁不顺眼就直接暗杀,那是大忌,会犯众怒的。难道以后的朝臣们都要放下规矩,直接舞刀弄剑杀个你死我活不成?坏了规矩,动摇了根本,连陛下也不会容我们。你别忘了,当年是谁告的密,陛下才是知情人,你只要一动手,陛下就知道是谁干的。阿节璋被罢官后才能动,就是这道理。”

孔慎明悟颔首,却皱眉道:“难道就这样放任?”

梅桑海靠在椅背闭目养神,“还轮不到我们动手,阿节璋的儿子,先让陛下去品一品。”

第90章 故人来访

“滚!”

一声怒吼,响彻钟府东院,大上午的庾庆忍不住发了脾气。

以前多清净的东院,清净到他每天都可以打坐修炼,如今莫名其妙多出了一堆的鸟事。

昨天下午刚把东院里里外外打扫了,今天居然又要上屋顶翻瓦,给廊柱上漆。

昨天量了衣服尺寸,今天居然又要重换什么被套和窗户纸什么的。

昨天拒绝了跟钟粟一家子一起吃饭,今天又来说道。

没完没了,哪来那么多破事,把他骚扰的实在受不了了,本就心烦意乱的他终于发火了。

当然,有这么大的火气确实和心情有关,至今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就考上了会元,还他祖宗的满分会元,一晚上没睡,从昨天想到今天,愣是没想明白真正的问题究竟出在哪。

若仅仅是考上,他也认了,可以当做意外,可现在他自己对自己都解释不过去了,到底是怎么弄的?

没想到姑爷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下人们吓了一跳,皆战战兢兢、唯唯诺诺退下。

屋檐下一阵徘徊的庾庆又回了屋内,肚子里火气难消,装了壶水,又把火蟋蟀扔进了水里,烧茶喝。

人坐在边上琢磨,现在该怎么办?

这也是他从昨天想到今天都未能想出办法的事情。

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若仅仅是考上榜了,也许还有点转圜的余地,现在若敢跑,朝廷不找个天翻地覆才怪了。

问题是自己这回把阿士衡给坑惨了。

没保护好人家,让人家断了手不说,如今还帮人家把会试给考成功了,还考上了会元,还是满分的,他相信阿士衡也会关注京城会试情况,只怕这结果说出来连阿士衡自己都不会相信,估计得怀疑是同名的。

自己这一考,等于是把阿士衡这条路给彻底断了。

对不起阿士衡。

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临终前还托付自己护送阿士衡进京赶考来着,这回是一样都没有做好。

也对不住自己。

更可恨的是,钟府这边还火上浇油,居然公开了阿士衡准女婿的身份,一帮下人已经开始喊他姑爷了,这真是有不怕死的,还有自己上赶着往梁上的绳圈里套脖子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逃跑后,钟家还有钟家那位大女儿该怎么办。

他本想告诉钟府真相,然而现在真的是不敢开口了。

原因简单,一开口,就不是儿女婚事那么简单了,他一跑,钟府会扛不住的,一旦钟府为了撇清自己,先一步把他给出卖了怎么办?堂堂玲珑观掌门被抓去三堂会审然后砍头示众?他无法接受这个下场。

有这担忧也不是没原因的,会试前后钟府对自己的态度太明显了,颇为反复,人情冷暖的一面已现,可见阿士衡当初交代先不要让钟府知道真相是明智的。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愁啊愁,肠子都快愁断了,愁到他连卖火蟋蟀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问题逐渐归一,跑还是不跑?

万分纠结,这一跑,阿士衡父子的心血就彻底被他给毁了,可关键是他认为自己留下也没用,搞不好还要把自己小命搭进去,相对来说肯定自己的小命更重要啊!

偏偏阿士衡又不在身边,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自认为是好汉一条,此时却有无路可走的感觉。

随手摸进了早就收拾好准备走人的包裹里,一包灵米摸出,啪!袋子被他无意识捏爆了,灵米散了一桌。

是从钟府弄的,不多,也就几袋,本想落榜了告诉钟府真相后顺便带走的,现在真没了任何发财的心情,完全是要这灵米有何用的心情。

各种心情归于一句话,自己这回捅出了大篓子,捅出的窟窿堵都堵不住了!

屋内渐渐起了白雾,雾气渐大,庾庆手上把玩着灵米,依然在走神。

忽然,有咯嘣咯嘣的声音响起。

庾庆醒神,低头一看,发现火蟋蟀不知什么时候从壶里爬出来了,正趴一堆灵米上啃咬。

咦!这家伙会吃灵米?

在古冢荒地没用灵米喂过吗?

仔细一想,还真没有用灵米试过,待到后面想喂时,灵米已经被他们给吃光了。

再看看屋里飘荡的雾气,伸头看了眼茶壶,明白了火蟋蟀从壶里爬出的原因,因自己走神,壶里的水都烧干了。

庾庆虹丝一拎,又将火蟋蟀拎回了壶里,然后大把大把地抓起桌上的灵米往壶里闷,“活埋”火蟋蟀。

放平常应该是舍不得这样糟践灵米的,如今的心情真的是,要这灵米有何用?

就在他六神无主散漫之际,有下人来到,禀报:“公子,外面来了两人,其中一人自称许沸,说是您的朋友,前来拜会。”

许沸?庾庆一声冷笑,不提许沸还好,一提他就恨得牙痒痒,肠子都悔青了。

要不是许沸那家伙搞到了答案,他能弄成这样?早知道自己救的是白眼狼,就该让他死在妖界,免得为祸人间。

他本想让许沸滚的,眼不见心不烦,然想了想还是“嗯”了声,不知许沸跑来干嘛。

下人快步离去,还回头多看了眼,心里嘀咕,考的那么好,光宗耀祖,不正该高兴吗?怎么感觉这位公子反而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没多久,许沸和虫儿来了,一个龙行虎步神采奕奕,一个低头尾随黯然神伤。

“士衡兄,恭喜恭喜呀。”迈过门槛的许沸拱手哈哈大笑,旋即又挥手扫了两下,东张西望,“哪来这么大的水汽?”

坐席台上的庾庆收了只脚搭手,没好气一声,“恭喜我什么?恭喜我要死了吗?”

“呃,十年寒窗苦读换来这场大胜,正当庆贺时,何出此晦言?”许沸奇怪,也不用请,自己找了地方坐,他跟庾庆确实是比较熟了,何况还共患难过。

庾庆哼哼冷笑道:“看你这么高兴,想必你也考上了吧?”他看过榜,但没注意过许沸的排名,哪有心情去注意。

这辈子的心情都没这么糟糕过。

许沸摆手,一副汗颜不已的样子,“惭愧,惭愧,侥幸误中,这次考的更差,一百五十多名后,算是勉强上了榜吧,跟士衡兄你不能比。”

庾庆顿时阴阳怪气道:“你看看你那矫情到可恶的嘴脸,乡试一百多名后,和会试一百多名后有可比性吗?欺负我没读过书吗?就凭你乡试的成绩,怎么可能上榜,你作弊搞来的成绩吧?”

许沸被他说心虚了,忙辩解道:“纯粹侥幸,再说了,你不也乡试一百多名后,不照样考上了,还是榜首,这又该如何解释?”

庾庆冷笑:“老子就是作弊考出来的,老子当你面就认了,你敢承认吗?”

此话硬是搞的虫儿没了心思伤神,心惊肉跳,生怕庾庆讲出真相来。

“……”许沸凝噎无语,旋即苦笑,“士衡兄别逗了,你的实力我知道,列州文华书院的时候我就领教过了。”还朝庾庆挤眉弄眼一下,那意思是,那个秘密你知我知。

说罢又掏了掏耳朵,因总感觉有什么嘎嘣嘎嘣的声音在响,忽见到壶里的灵米内陷着动了动,才察觉到动静来自何处,一张脸不由凑了过去,“士衡兄,这里面是?”

庾庆直接伸手拨开他的脸,“看你那张嘴脸就烦,别玷污老子的灵米。”

许沸没气,一贯认为这位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也看出来了点什么,试着问道:“士衡兄,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天大的心事,庾庆却有苦难言,偌大个京城愣是找不出一个能让他诉苦的人,撇过这个话题,“别东扯西扯,说吧,找上门来什么事。”

许沸回头看了眼虫儿,从袖子里摸出一份新的奴籍放桌上推过去,“士衡兄,我是来兑现承诺的,请笑纳。”

承诺?什么承诺?庾庆心里嘀咕,看着也不像银票,伸手拿起查看……

钟府大门外,一辆精工细做的马车来到,车体透着低调的奢华。

车夫勒停了马车,回头道:“先生,钟府到了。”

车厢里坐着一个貌似三十来岁的英俊男子,锦衣华服,头顶一支红翡发簪别住满头乌发,玉面星眸,长的极为俊逸,眉眼开合间略有一股慵懒意味。

听到外面说到了,他顺手从腰带上抽出了一只小镜子,对着自己照了又照。

门房看来的马车便知不是一般的座驾,主动下来了打探,“敢问来客有何贵干?”

车帘内只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手指细长,夹着一枚玉佩递予,男子温吞轻笑的声音传出,“拿去给阿士衡,就说故人来访,他自会明了。”

看这派头,门房不敢轻慢,道了声稍等,立刻扭头去通报。

东院里的庾庆正在跟许沸推诿,他要虫儿干嘛?没用,还要多花钱养一个人,逃跑时可能还不方便,自然是不肯收,让许沸带回去。

虫儿在旁暗泣,泪珠儿一颗颗滑落。

此时门房到,禀明来意后,将那块玉佩奉上,“来人不肯说自己是谁,只说公子看到这个自然会知道。”

庾庆目光一触及玉佩便愣住了,旋即露出大喜神色,一把将玉佩抢到手中翻看,欣喜喊道:“有请!快快有请!”

第91章 美男子

看阿公子的样子,似乎是贵客,门房不敢耽误,赶紧应声而去。

一路小跑着到了大门外,于马车前恭敬道:“公子有请,贵客请跟我来。”

马夫于车辕上搬了踏脚的凳子放地下当台阶。

车门,一支折扇挑开了车帘,俊逸男子钻出,高挑个头往车辕上笔直一站,给人雪岭千秋一枝梅的醒目感,顿令钟府看门护院的人眼前一亮,是个略带慵懒风情的美男子。

男子一手后背,一手上的折扇很自然地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胸口,左右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目光最后落在了钟府牌匾上。

有马蹄踏踏声来,是杜肥领着两名随从外出办事回来。

车辕上的男子回头看了眼声音来处,这才迈步,从容不迫地一脚踩在凳子上,再一脚落地,在下人的恭请下拾阶而上,扇子垂在手中摆晃着,画着圈耍。

归来的杜肥勒停坐骑,跳下马,缰绳扔给了下人,略有疑惑地绕着来客的马车转了圈,这才慢慢上了钟府的台阶,依然是一步三回头的样子,门口又问看门的,“什么人,来见谁的?”

看门的回:“不知道,来人没通报姓名和来历,说是东院阿公子的故交,得了阿公子准许的。”

“公子的故交?”杜肥一脸错愕,又再次转身盯着马车打量,是带着满满的狐疑神色进的门。

内里,李管家刚好出来,看到他的样子,喊道:“老杜,想什么呢?”

杜肥抬头,招手让他过来了,问:“可看到刚才进去的客人?”

李管家:“看到了,刚遇见,是个醒目的美男子,打了个招呼,说是公子的客人,这已是今早的第二波客。”

杜肥:“那你可知刚才那人是谁?”

李管家:“公子的客人还能是什么人,应该是同届的考生吧?前面来的那个就是。”

杜肥摇头,“我见过他,他怎么可能是本届考生,他不是,也不会是什么考生,你知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李管家迟疑:“初来乍到,我哪知道,有什么问题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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