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网咖回1950年 第368章

作者:一斤小鳄梨

陈国威知道现在有罐头这么个东西。但桔子罐头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实物。

“拿哈来,我来开。”张重阳夺回罐头,把鱼竿用大腿夹住,用力地拧罐头,“怕你不会开,不给我搞撒了。”

“我也冒那么蠢吧。”

张重阳拧开后,自己先嗦了一口汤。他吧唧两下嘴,感觉还行,跟自己买给孙女的后世桔子罐头比差点味道,淡了些酸了些。太甜也不好,吃多了得糖尿病的,自己的老婆子就是太好吃,吃出糖尿病了。(他自己的想法)

想到自己挂掉的时候,老婆子还瘫床上话都不会讲,女儿们会不会好生给他下葬、搞得个莫样子,张重阳又惆怅起来。(他在孙女刚出生的时候就给自己挑了个风水宝地,修了个好坟,那个时候流行火化,他不想住公墓跟别人挤一块)

陈国威瞪着眼睛,看着张重阳嗦了一口汤后就拉着个马脸,像日本鬼子杀他全家一样。

这橘子罐头有那么难喝?这不会有问题吧!他怀疑地想。

“呐。”张重阳递过去,拉着他的马脸,嘴撅得可以挂菜篮子。

陈国威秉承着都这步了,是死是活先试试看的心态接过来,大呼一口,把一块饱满的桔子瓣和一口汤吸进嘴里。

果肉纤维在舌齿配合的挤压下,骤然爆开,甜中略带酸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微凉的汤裹挟着黄澄澄的汁液,沿着舌根、顺着咽喉滑进食道。

他甚至能感受到这股凉意在他的五脏六腑里蜿蜒打转,拐着弯向下消失在腹腔中。

“好好吃!”陈国威又嗦了一口,抿着嘴感受,“你哪么觉得不好吃的啊?拉着个脸。不吃了不吃了,把给你。”

“我冒说是不好吃,你吃你的,喜欢就多吃些。”张重阳摆摆手,“这东西不值几个钱,我床底下还有一箱子。”

“你还有一箱?!”

“啊不是,我的大姑儿买的。”

“大姑儿?还给你买了一箱子??”

“我姑儿买家伙给我吃怎么了嘛!应该的!我在养老院吃都吃不完!”张重阳大喝。

陈国威看着他,表情说不上来的有病。

张重阳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陈国威保持着那个表情看着他。

张重阳忽然想起什么。

“哦搞忘了,我现在20岁都莫得哦。哈哈。”他尴尬地目移。

“你有蛮傲啊。哈哈。”陈国威的语气毫无感情起伏。

他把盖子拧紧,放在马扎腿边。用一根地上捡的树枝拨着水草间冒出来的泡泡,戳弄间搅起了泥沙。

“我记得你之前就做过生儿育女的梦,是吧。后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陈国威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脑子很灵,“都是一个乡里出来的。以前我没从莫听过乡里有哪个大师傅和大专家下乡里教技术,那些大地主家的倒是能去学堂甚至留洋。”

我知道你。他没说这句。

“是做梦梦见的,你信不。”张重阳扭过头盯着水面。

水面上,一只水蜘蛛扒拉着四条腿,使劲向前弹动,却不知去往哪个方向。圈圈涟漪在它身后荡起,越来越大,相互交错,纠缠不清。

“你说,我就听。”陈国威垂下眼眸,分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张重阳自己其实说不准的。北京的蝴蝶会扇起多大的风,不是他知道的,他只能把自己的未来当成故事来讲。

“首先,第一件事,”张重阳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陈国威的泡沫的位置丢了过去,“我可以当你嗲嗲了,你也可以这么喊我。”

陈国威见状,赶忙拾起一块更大的石头,用力砸向张重阳的泡沫位置:“你姆妈个球的!”

“我也不晓得那是莫子,可能是前世,也可能是预言,我活到了两千二十一年,八十好几岁。我见到、晓得了好多。”

陈国威挑高双眉,两条抬头纹若隐若现。能活到八十好几是非常了不起的事。

“我搞得那些家伙仨,全都是我在梦里会的。人醒后,我全都一清二楚。也试过了,都是真的。你这些天看到了撒,是真的啵。不然吧,你说家里头山旮旯的,我上哪会去。”

“那确实。”陈国威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乡里屁大点事他都知道,“那你说,以后是莫样子的?”

“九十年代,我们国家啊,会该噶开放。到时候啊,年轻人都跑去广东做生意啦,好多外国佬的企业会进来的。好多人都会发大财、买房子!我的三个姑儿就跑到广东去啦,不听话,我都不同意的,乱得死。好多湖南人都会去。”

“广东佬的土菜馆做的一点都不好吃,不辣,不地道。广东菜也是,难吃死了,一点味道也没有,莫得咸味。”张重阳撇撇嘴,发言非常偏见。

实际上是地域问题,加上口味调整。所以湖南人在广东开湘菜馆,会进行一定程度的改良,降辣、降盐和降油。

而粤菜更着重体现食材自身的鲜味,以清淡为主,并不喜欢过重的调味。当然,如果吃多了重口味高热量的食物,也非常容易上火,上火症状比较特别。

一方水土一方人。张重阳纯纯误导他人。后世,他的女儿们没少因为这事跟他扯。

“啊?还会有那么多洋鬼子来啊?不会又打仗吧。”陈国威不可置信,皱起眉,透露一丝忧虑。

“打个屁!还敢来?不打死他们!”张重阳一手撑着膝盖,两条腿大马金刀地岔开。

“我跟你讲,两千年后的中国,只有美国佬还有丁个搞手,而且美国佬还不一定搞得赢中国的。”张重阳竖起一根食指认真地比划,他退休后军事频道和海峡两岸没少看,也没少跟亲戚老友侃大山,“美国佬就是跟台湾搞啊搞,解放军肯定要出兵的!武力解放!”

他比划着讲了点从电视上听来的政治内容,包括台那边的政党,顺带用自己的想法骂了一通。

陈国威的表情还挺精彩的,张重阳这是真能吹,牛皮都给他吹破了。

但他爱听。谁还不爱听吹牛逼呢!这故事编的有模有样的。

“哇!共党五六十年后有那么厉害啊,美国佬都怕中国啊,那我们应该不会被瞧不起吧。”

“你以为,我们两千零八年还搞了奥运会的。”

“奥运会?那是莫子?”

“就是运动会,全世界几十几百个国家的人去北京比赛!我们国家拿了好多金牌的,有莫得第一忘掉了,应该是第一,牛的不行。”

陈国威想象不出来千万洋鬼子在北京挤成一团的场面,稀奇!

见他还是一脸没听懂的样,张重阳啧了一声,有代沟难沟通,自己说的他都没见过。

他拿过桔子罐头,转过标签:“你晓得吧,中国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勤奋和努力,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

“大家都拼了命的读书,工作,养家,社会怎么不会进步呢?共党是好人啊,了不起啊!”

虽然他骂过不少难听的话,但此时此刻他是选择性失忆的。

附近,一只小白鹭从水面上扑腾着起飞,嘴里叼着一条细细的鱼,朝着远方的水田飞去。

“像这个桔子罐头,每次去我接孙孙幼儿园放学的时候,回来路上,那个臭屁股看到超市就走不动道了,外婆就买一罐给她吃,不然抱着腿死活赖着不走。”

虽然表面上是在秀孙,但这也透露出,在他那个未来,桔子罐头已经是哄小孩的零食了,老人家都会很大方直接买。

陈国威的奶奶就会把果干和麦芽糖用油纸包起来藏好,过年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给孙子吃。

“那你蛮有钱啊,当大官咯。”陈国威调侃道,手里顺着刚揪的草叶子的脉络撕着玩。

“不。”张重阳笑笑,“非常便宜,到处都有得买。跟两个馍馍一个钱。”

话是这么说,现在的白面馍馍也算好东西。而张重阳的语气非常轻松。

陈国威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你是吃馍馍吃得飞起哦,好多好家伙你都吃过。”陈国威语气中竟有一丝酸意。

张重阳皱起鼻子,乐坏了:“等你活到等着别个给你养老的时候,你也想吃莫子吃莫子,都有的吃,注意身体,别搞出病了,还给子女添负担,自己也要命。”

很多老年人身体都有基础病,老张重阳也不例外。他觉得磨人是一方面,自己也难受得紧。

那我老娘能想吃什么吃什么吗?陈国威想。

“平日里都有莫子吃咧?”

“早上有面吃呀。到门口去,好多铺子开着门,我好喜欢一家做的红烧牛肉面。”

在陈国威的想象里,就是从院子里出来,路上到处都支着卖早点的摊子。红烧牛肉面他不知道,但肯定有很大一块牛肉盖在上面,红油飘香。

实际上是张重阳住的小区门口的早餐店,确实连汤都是红色的,红油飘香,但并没有很大一块牛肉。

“到放假了,外孙就会回来看我,我就带小孙孙去恰好吃的,天天去下馆子!吃不完的就打包回来,莫子剁椒鱼头啊,小炒黄牛肉啊,泥鳅都有的。”

“一放假就能回去?离家很近吗?离家远的话好折腾哦。”

陈国威也想经常回家看老娘,但是回去一趟太麻烦了,只能定期寄信回去,十天八天才有消息。

“哎呀,广东坐火车一个晚上就到啦。开小汽车,不堵车的话一天或者一天半吧;坐高铁就快咯,三个小时就到了。哎呀——科技进步就是了不起,你看看,个把钟头就跨省咯。”

陈国威听说过火车,但没坐过;小汽车他知道,但是老百姓也可以自己开吗?

高铁他更不知道了,很高大的铁车吗?

那么快的只有飞机了,三个小时就能跨省,这个“高铁”是在高处飞的铁吧!

“不过一年就回来几次,我就想我的小孙孙多给我打电话听听声音,想死啦,又见不到人。那个莫子视频,人年纪大了,不会搞,大姑儿买的智能手机不晓得放哪去了。”

“等等等,能听声音,手机又是莫子?”

“就是一种机器,寸把长的小玩意拿在手里,”张重阳比划两根手指,“拨号码,一串数字,对方接了,就能说话了。什么时候想了,直接打过去就好啦。打不通没人接就多打几次——”

家书抵万金。

陈国威忽然就很向往那个生活了。

想家了,不需要翻山越岭坐牛车驴车,不需要十天半个月地才能回去一次;不回去也行,想老娘了,给老娘也弄个寸把大的小玩意,自己就能随时打过去,跟老娘说说话。如果有相好的,也不消叫她好等。

游子在外,最为牵挂的就是自己的根。来自摇篮之地的一举一动,都拨弄着人心。

比起远大的家国抱负,小小百姓更在乎的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和自己的亲人。

张重阳示意陈国威把剩下的桔子罐头吃掉,然后拿着剩的玻璃罐在水里涮干净收起来。

在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以自己为例子的寻常百姓生活内容中,在斑鸠幽深的咕咕声里,时间悄然流逝。

没了故意捣乱,张重阳陆陆续续钓上了几条半大小鱼。而陈国威除了收钩太猛,钩子穿过鱼肚挂上来一条拇指不到大小的鳑鲏,还真是屁鱼都没有。

“收工收工!不钓了!燥人不!!”陈国威摆烂。

他左右看看,看到远处有一块荷花池。有农户推着筏子,前往自己的藕田。

在赏美的眼睛里,若是夏天,荷花正茂时,船动莲开的画面是极有情调的。

但在好吃佬的眼睛里,肥嫩的藕出淤泥的画面是极具诱惑力的。

陈国威怂恿张重阳:“走吗?走去挖藕去。”

张重阳不太想动:“那是人家的藕,你挖莫子哦。当人眼皮底下挖,不打死你。”

“哎呀,莫得事做嘛,帮他挖了藕,完了不就送两根。走走走。”

张重阳只好答应,收拾自己的东西。

当用绳穿过鱼鳃把鱼串起来时,他想起了老婆子把女儿们从沟里摸来的鱼做成腊鱼挂起来的场面。后来人们都不爱吃咸鱼腊肉了(不健康),过年直接去菜市场采买新鲜的鱼。

他便用家乡话悠悠唱起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一越明年一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一乃重修岳阳楼……”

后来,当张重阳得知“张重阳讲的故事特别有意思”一事人尽皆知后,且在饭点被工友们起哄硬当了头号说书人,坐实“讲的故事大家都爱听”的标签,他撸着袖子好好找了一顿陈国威的麻烦。

大家就爱听一些乡里村里生活水平提高啦,一些有用又有意思的东西(科普)。

乐子趣事一路传到厂长刘青溪的耳朵里。他觉得这也不错,对维持工人们健康的风貌是一件好事。于是叫来张重阳,表扬肯定一番并表达支持后,顺便让他再单独讲讲给自己听。

因为厂长是军人出身,张重阳便多讲了些更有内容的故事。

当听到抗美援朝的部分时,刘青溪一下坐直了。

他盯着张重阳的眼睛:“你啷么晓得未来会发生抗美援朝?”

而且对战局战况说得逻辑紧密,这不是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十几岁年轻人知道的。

他跟一些老战友还有往来,他确实听说了关于朝鲜,以及国家跟北方有关的动作的一些风声。

“我说了,我在梦里经历了一次完整的人生。”

张重阳平静地看着刘青溪的眼睛。

他决定赌一把,赌刘青溪的党性。

刘青溪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

“有想好以后的搞莫子吗,你专业技术能力很强。”

“我还年轻,年轻人就该多尝试。”

“好。到时候有莫子需要的事我会通知你。”

刘青溪站起来,拍拍张重阳的肩膀:“故事讲得不错,人们都爱听生活故事,可以多讲讲这方面的,听不懂的就算了。现在新中国成立了,都会好的,老百姓应该有更大的信心才对。”

张重阳嗯了一声。

补充【以我自己的理解,不当之处或差异之处欢迎指出】:

莫一般表示“什么”。湖南方言一些词里喜欢带个“子”作为修饰,例如鸡子、狗子、莫子等

冒一发音接近,不同地方有一定差异,通常意思是“没”,例如冒得哒(没有啦)、冒事、(没事)、冒搞莫子(没干什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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