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楠泽
抬起袖子擦掉泪水，哽咽讲述。
活着的，已逝的，所有妖兵静静聆听。
“初夏北征，烽火已霜寒……”
“雨珺感谢你们为了这美丽的土地浴血奋战，无论你们身在何方将去往何处，只需记着，我蛇妖一族永远不离不弃，相携相依……”
“蛇妖军所属，皆为同胞手足，望谨记誓言生死与共……”
仰头深呼吸努力不哽咽，脸颊温热。
“吾族两万余同胞战死沙场，魂掩泉台，魄归长夜，生死两茫茫，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蛇兵众英灵尚在，重归队列随我旌旗，同回南荒山野，魂魄安宁，领吾族之祭祀，莫作他乡之鬼，徒为异域之魂……”
“跟我一起……回家。”
族群赢得了发展壮大机会却失去两万余同胞，内心一遍一遍自问是否值得，或许当初应该留在南荒。
面对四万还活着的普普通通低阶蛇妖精怪，白雨珺感受到的只有肩头责任。
自从当年无数蛇类因自己而死开始，白雨珺的命不仅仅属于自己，更属于族群。
两万余亡魂整齐列队，无怨无悔……
之后，白雨珺只下了一个命令，找到所有妖兵遗体带走，带回长城，带回南荒，埋葬十万大山。
第723章 十里亭
盟军离开长城要塞南下。
打赢了，没有任何喜庆之意，三方盟军几十万大军同行。
落日荒亭秋草生，寒风萧瑟，漫长队伍陆陆续续几十里地，白雨珺骑着高大黑马走在队伍侧面，细脖子围了一条绵围脖，长长白绒毛加厚披风盖住娇小身形。
越往南雪越小，快要抵达炎国都城时已看不到白雪，草地枯黄。
折长功邀请白雨珺和九黎大祭司去都城做客，某白表示急着赶路回南荒，大祭司对中原人印象不好直接回绝。
折尚书只是处于礼貌提一声，见事不可为便作罢。
连续不停赶路……
骑在马背上已经能看见炎国都城高大城墙，白雨珺看到的只有日暮西山，古老都城艳丽表面像是大红棺材，腐气沉沉，如行将就木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
回头看向跟随折长功所属大军，与都城气象截然相反，只是……恐怕经不住都城腐朽气息侵蚀。
折长功马车就在不远处，白雨珺驱策黑马靠近并排而行。
黑马闲的无聊，觉得拉车很有趣，跃跃欲试想要挤走几匹马亲自拉车玩。
见到妖皇过来，老头很好奇。
“妖皇阁下可有事？”
“有些话想说出来，对了，你……对我了解多少？”白雨珺好奇问道。
折尚书闻言一愣，暗想妖皇说这话究竟有何用意，思来想去觉得妖兽思想简单不喜弯弯绕绕，大概是想知晓其在人世间名声如何。
屠戮坑坑洼洼马车颠簸，老者扶住车厢仔细斟酌一番。
“阁下为真龙，呼风唤雨治理天下水脉，战力强大，神华山纯阳宫于真人座下三弟子，擅风水堪舆，另外还有最厉害的，能看透气运并改变气运，神乎其神。”
说的很笼统，大概是世间门阀贵族世家对白蛟的理解，传说见到白蛟称其为蛇或蛟有点儿犯忌讳，最好称之神龙真龙，省得被蛟妖皇怪罪惹下祸事，不然自身气运被断掉那才是真的惨。
“你们真的相信我能改变气运？”
“呃……相信。”
闻言白雨珺点点头，既然如此可以说说，如果说不相信的话就不必说了。
“还请妖皇阁下详细解说。”
某白抬手指了指后面跟随折长功返京的十万边军，仅有十万跟随，其他各路边军已经返回长城沿线驻扎解决蛮部隐患。
黑压压士兵看不到尽头，尽是些经历世上最为恐怖战役的精锐。
“炎国面临危机，而他们是稳定天下乱世唯一机会，折长功，你尽力保住他们，这些士卒与吾族曾同生共死过，吾不愿见其无端覆灭，还请尚书珍惜。”
折尚书浑浊双眼猛地一惊，心跳慢了半拍，后背直冒冷汗浑身瘫软……
民间乡野传闻真龙双眼与众不同，一只眼睛注视着过去，一只眼睛注视着未来，无论发生过什么或者即将发生都能看得到，炎国面临危机一词可以做很多解释，他觉得恐怕是最坏的那个解释……
“这可如何是好啊……神龙……求求您护佑国祚千年万年……！”
白雨珺皱眉面色冷漠。
“大声嚷嚷什么？你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你只需尽量保住几十万边军不被权贵侵吞为私军即可。”
“其实，我本欲趁乱除掉你，因为你真的很强大，朝中高太师等等与你相比就是一群猪猡，不过我更青睐壮大蛇妖军堂堂正正打败你，种族有了精气神才是真的强，而不是阴谋算计，朝堂险恶，你好自为之！”
一抖缰绳，黑马扬蹄。
“驾~！”
黑马一溜烟跑远，只留折长功脑袋轰鸣双眼发木。
该说的都说了，本来事关天下皇权更替不能随便乱说，但折长功可以，因为这老头在要塞砍掉诸多门阀子弟脑袋，回到朝堂只会被皇帝和百官排挤，说什么都会被当作妖言惑众，处境凄凉。
功高震主，手握兵权，哪一条都足够让那小肚鸡肠皇帝小儿杀他几十次。
距离都城越近折长功越慌乱……
长长队伍抵达北门外官道十里亭。
白雨珺看清十里亭布置后翻个白眼面露鄙夷，挥挥手，蛇妖军转向绕过十里亭向东行，计划绕过都城去往京杭大运河南下，乘船沿江返回南荒。
十里亭被装饰的如同过年花灯节，大红喜庆色热热闹闹。
敲锣打鼓吹唢呐，咿咿呀呀~
死了那么多人还能够热热闹闹欢庆，估计只有这帮子自认高人一等的家伙才会不顾死多少人，只要自己安全且危机解除，立刻欢欢喜喜大办宴席，泥腿子死了便是了，下次打仗拿绳索套来便是。
尤其位于十里亭众人前头负责迎接的官员太监。
官场架势十足，其它一切都可以没有，唯独排场不能缺，规矩多的能让人骂街，当着迎接官员的面，妖军懒得搭理转向绕路。
至于说数万妖兵穿过都城街道去码头还是算了，别把那些可怜的家伙给吓死。
大军浩浩荡荡向东去，九黎精锐紧随，朝廷军队许多将官士卒纷纷对这边挥手互道珍重，毕竟曾并肩浴血奋战情谊深厚，此地一别恐无再见之日。
官员和太监俩人摆臭脸与折长功见礼。
老头那一身官袍冲锋陷阵残留血污，破破烂烂，不复斯文，两家伙恨不得离远些省得沾上晦气。
“南荒化外之地蛮夷果真不懂礼貌，遇见我等也不打声招呼，这里可是帝国都城，呵呵，真不把皇帝陛下放眼里~”
锦袍官员嘴角不屑讽刺，华服太监阴测测捂嘴不言语。
折长功冷笑。
“骑马那位乃神龙，压塌城门数十丈长白龙，当真让她过来打招呼？”
俩人被噎住。
“唔……算了，吾等还要面见陛下……”
军队分道扬镳，折长功带着荣誉而归，盛大欢迎场面令去过地狱战场的十万将士眼花缭乱又觉得陌生，数不清百姓夹道欢迎，欢呼，彩纸洒满天。
常年驻守长城沿线穷苦寒酸土鳖边军惊呆了，才发现原来世界上好多人能穿得上好衣服，更有比大树还高的楼阁，酒香满街，像仙境。
大运河码头，商业暂停，朝廷官员忙碌指挥船只停靠。
一队队俏丽帅气蛇妖兵走上船，炎国百姓聚集远处围观，对蛇妖兵身材样貌啧啧称奇，在乱哄哄喧闹中一艘艘大船离开码头，扬帆，南下……
第724章 土特产
枕上片时，楼船行尽江南数千里。
船夫吆喝抵达苏杭城，江水晴暖绿意尚存，千帆尽头是古城河边山坡著名望江楼，游人如织安逸舒适，仿佛北地血战与江南毫无任何关系。
白雨珺打个哈欠，披头散发穿着白色布袜窗前看远处金碧辉煌金山院。
梳洗罢，独倚窗前望水悠悠。
画桥风帘翠幕，人语驿边桥。
塞外种种恍然如梦，白雨珺望着精致风光忽然有种不真实感觉，睡梦中总会想起枯冷塞外，蛇妖精怪躺风雪中一动不动遥望西南，揪心，心底郁结难受……
心情不好导致天色晴转阴，江雨霏霏，路人擎伞急行。
绵绵不绝船队离开运河进入古河道转向西南，苏杭城内主管运河的官吏忙忙碌碌协调船只通行，来自南荒的先进大船设计新颖适航性好，但仍被批评离经叛道，岸边围观者当中有些人指指点点似乎很生气。
打个哈欠关窗躺床上发呆。
九黎白部黑部大军跟随妖军同行，黑部在前面，妖军在中间，白部位于队尾。
至少没当面打起来，居然要靠妖兽维持短暂和平。
原本船只并不够一次运送南荒参战兵力，好在朝廷有钱，热情似火帮忙凑集足够多船只南下，分文不取另赠送沿途补给。
乔瑾猜测是皇帝和诸多权贵担忧南荒大军留在中原不走了，宁愿倒贴钱也要送走蛇妖和九黎。
缺船，朝廷帮忙雇佣，缺补给粮草，朝廷掏钱买。
不管怎样只要能送走就成，其中被各阶官吏贪腐多少银钱不知多少，蛇妖军和九黎懒得管，暗地里甚至鼓励此等行径，贪得越多越容易形成腐败风气，必将削弱中原实力。
就在岸边苏杭百姓围观时忽然引起混乱……
数不清水妖水怪出现并跟随某艘楼船周围，帮忙推船。
大风起，突如其来的大风沿江往西南方向吹动，推动船队航行，千帆碧空尽，中原大江河第一次有如此大规模船队航行。
乔瑾迫切想要回到南荒，恍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中原人……
迎着落日余晖而去……
归途漫漫。
时间飞逝，船队驶过炎国边界要塞抵达瞿塘峡。
云巅流涧，飞练挂悬崖雾蒙蒙，深青色江水雾气洗尽风尘，气温炎热，越来越多的蛇妖兵结束休眠走出船舱，趴船舷感受越来越近的南荒乡土味道。
偶尔遇到迎面航行的商船挥舞旗帜打招呼。
鸟飞鱼跃山清水秀生机盎然，嗅着湿润空气，简直不敢想象当初塞北苦日子。
很快，已经能看到位于大江两侧悬崖上的妖军哨站，打出旗语欢迎回家，冷漠本性的蛇妖们难得心跳加快露出笑脸。
白雨珺站在桅杆顶，风吹白色发带长裙飞舞。
“终于回来了……”
……
回到领地安顿好妖兵并恢复往日秩序，白雨珺在高山温泉躺了许久。
温热温泉水洗去浑身疲惫，征战伤势完全恢复，肩膀光滑细嫩如凝脂没留下任何疤痕，蛟龙基因经过数次进化趋近完美，伤筋断骨都可以自行恢复。
水汽氤氲，乌黑长发头顶雪白龙角若隐若现，尖耳朵粉红。
青灵知道白雨珺心情不好并未腻着，两万妖兵没能活着回来，虽然当初做好承受一定伤亡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大。
“唉……生死由命上天注定。”
唯一能做的只有施展龙之祝福，为战死妖兵英灵祈福，祈祷来世幸福。
或许是参与世界之战提升了蛇妖一族气运，实力在数百年积累后获得提升，造船厂和兵器厂以及机械厂连续获得突破，各种先进产品诞生。
鸟雀叽喳风吹红树沙沙响。
白雨珺躺在温泉池里脑袋枕着光滑边缘望山发呆，忽然间天下无敌了，总感觉生命里少了点儿什么深感无聊，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有疾病，总想有个敌人能够增加进化动力。
“果然，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堕落不可取。”
头发湿漉漉贴着白嫩肩膀，有些痒。
干脆躺光滑岩石下滑，整个沉进温泉水躺水底，眼睛眨也不眨，不呼吸，纯粹泡水底发呆静一静。
水里又躺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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