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楠泽
折尚书不知该作何表情。
“待回到朝堂须得谏言远离南荒，唉……怕是再也回不到朝堂天阙。”
陡然心灰意冷，萌生退隐之意。
周围传出欢呼笑声，战斗并未结束，士卒们之所以兴奋是因为天空黑云窟窿露出阳光，洒下一道道金色光柱，仿佛预示着黑暗退散阳光普照。
温暖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折长功想睡觉，亲卫们一寻思反正棺材也用不上了，干脆劈开改造成床铺供大人歇息……
躺棺材板改造木床晒着太阳挺舒服，年迈折尚书睡的很香。
连续不知多少个日夜操劳心力交瘁，出关风餐露宿，强行依靠药物奔跑消耗，没猝死幸亏纯阳灵虚医师救治有方。
灰头土脸的乔瑾来帅旗这边刚好看见这一幕。
“折……尚书走好，您是个好官，我们会永远记得您。”
“老夫还没死……”
第721章 夜幕
穆朵找到被压在石柱下的某白。
搬开石柱，看了看灰头土脸形象狼狈呼呼大睡的某蛟，特意在胸口瞄了两眼，摇摇头面露同情。
“本就不显眼，这一压，更矮了……”
“咳咳~你不懂，不然如何平天下？”
土坑里，某白浑身血迹混合尘土脏兮兮，像是个被仍进垃圾堆的洋娃娃。
眼皮翻开露出黑黑眼珠子转了转，刚刚躺地上睡了一觉修复身体，躲在石柱地下躲清净，最大祸害不化骨烟消云散，剧烈厮杀之后压力消失只觉得无比犯困，现在很想找地方冬眠等待初春惊蛰清明。
坐起身伸懒腰，感受深秋阳光洒在脸上暖意。
甩甩脑袋甩掉灰尘和血痂，左右看看，山丘遗迹已经被盟军占领并逐步将低阶尸潮驱赶往北，北方天空阴沉乌云汇聚，可能会下雪。
“那些冰雪生物到了？从冰原到这里可不近。”
“到了，猴子过去交涉过，冰雪妖物不喜欢人族却不敌视妖兽，第一场雪很快降临，尸潮将结束。”
衣衫一尘不染的穆朵皱眉，对某白懒得梳洗感到无语。
拿出一件厚衫帮某白披上，遮住破损衣服露在外的肩膀。
白雨珺扶着巨石站起身，牵动肩膀伤口疼的嗤牙咧嘴直抽气，伤势恢复很快，细密鳞片封住伤口重新生长血肉，大量消耗养分腹中阵阵饥饿。
“没事儿吧？”
“还……还行，算了，坐着歇会儿。”
翻翻储物袋找到鱼干和腊肉，满是血污脏脏小手抓起吃食塞嘴里咀嚼，聊胜于无，可惜尸潮都是风干臭肉不能吃。
想起离开龙门荒漠时沐送了许多灵果，赶紧翻出来吧唧吧唧吃的津津有味儿。
厮杀持续往北方扩散，火焰燃烧浓烟滚滚，太阳快要下山了。
火烧云余晖很美很美，火红色夕阳描绘巨石顶纤细单薄身影轮廓。
战场外围某个偏僻角落，甘武手持利剑截住欲逃跑的魔头，追杀多年早已相熟，魔头暗骂阴魂不散更头疼无路可逃，之前连续两次血遁几乎把精血烧了个干净，再燃烧精血怕是没等逃走就得血尽而亡。
聚集全部实力与黑骨尸协作灭天下，天下没灭成，麾下倒是被灭了个七七八八，有那么一瞬间感到索然无味。。
长时间血战后甘武剑意更浓，面对这个在中原蹦跶几百年的魔头毫不留情出剑！
唰的一声剑出鞘，看起来寻常普通没任何出彩之处，但魔头却不这么认为，未来得及躲避，双目圆睁，喉咙无声无息多出一条剑痕……
剑痕扩大流出黑红色魔血，斩断生机！
“嗬嗬……不……不可能……！”
魔头捂住喉咙不可置信，之前他还没这么厉害怎么忽然变强？
夕阳下，甘武宝剑归鞘流露出沧桑之意，对剑的感悟再进一步，对剑的痴迷仍如当年般笃挚。
出剑，收剑，一切休矣。
不贪恋丹药不依靠灵山宝地，一人一剑苦修参悟，终悟得剑意成道。
魔头尸体被甘武带回，纯阳紫虚凶名更胜，经此一役，即使祁云于蓉等真人飞升渡劫离开也不必担心纯阳宫安危，后继有人。
夜幕降临。
对散乱四逃僵尸邪魔的追杀还在持续，邪魔大势已去败亡成定局。
夜幕下到处都是火堆，几十万人族，数万妖兵和九黎人，还有数不清的群狼虎豹等飞禽走兽，众多妖皇妖王不时兽吼咆哮。
穆朵回九黎那边忙碌，白雨珺依旧坐在遗迹上发呆……
天空夜色下淡蓝月光照耀巨大龙门染上一层淡淡蓝色，流光溢彩威严庄重，许多人对宏伟古老龙门指指点点想要靠近却力不从心。
天上几道流光靠近，某白翻身落地整理衣饰。
剑光落地，师父于蓉憔悴疲惫，徐灵或许是刚刚洗过脸，满脸胡茬的杨沐被妻子李香菱搀扶着，同门再聚。
“师父~”
“蛇儿，你做的很好，为师很欣慰。”
于蓉再次唤白雨珺蛇儿，如当年般亲切，抬手帮白雨珺捋了捋鬓角乱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清虚一门一个也没少，都活了下来，于蓉非常高兴，现任清虚峰主的杨沐难得微笑，夫妻二人相敬相爱，徐灵唧唧喳喳刨根问底想知道是如何招来十万大山群妖助阵，天知道当时她已经准备自爆掩护师父和师兄脱困。
在最后关头，无数妖皇妖王横空杀出瞬间扭转败局。
坐在一起静静看龙门看月光。
白雨珺不时扭头看向师父，总觉得于蓉气运飘忽不定升华质变，可能即将离开，或许很久很久再也见不到，直觉一向很准。
灾劫结束，师父和祁云还有其他真人要走了……
本该早就渡劫飞升却因天下有难拖至今日，不过也可以理解为渡劫凶险，需要功德增加渡劫成功几率。
功德是个好东西，弄一身金光灿灿渡劫也容易。
在邪魔彻底溃败逃往北方之后，白雨珺就能感受到天上降下的天道功德，自己得到的最多，另外还有很多落向龙门荒漠方向，估计沐可能并不在乎功德。
看向师父，功德亦不少，渡劫什么的不要太容易。
对白雨珺的注视于蓉只是笑笑，人生相遇终有一别，待回神华山安排妥当便离去，想到即将离开生活多年的世界忽然心生不舍……
徐灵叽叽喳喳说累了，躺在于蓉怀里酣睡。
坐在侧面的白雨珺看见徐灵眼角泪珠滑落脸颊，许是猜到师父将离开。
于蓉笑笑，抬手轻轻拍徐灵后背，一如当年徐灵年幼不肯睡觉哄睡着，丫头过的很幸福，起码比某白幼蛇时吃蚂蚱掏鸟窝栖身石缝强多了。
真实之眼能看到许多，看到了天上源源不断有功德金光加持己身，也有许多分润到参与大战众多人族和兽族身上，更看到代表邪魔的秽气消散隐匿，潜藏暗处等待某个时刻重新崛起，正邪之战永远不会结束，勿松懈，邪祟在窥伺……
天空不时有法术光芒闪烁，飞剑穿梭，偶尔能看见蛇妖军发射的火箭弹拖着尾焰落地轰鸣。
或许是天气变化亦或时辰到了，龙门缓缓消失。
白雨珺知晓龙门已经回龙门荒漠，继续待在那个荒芜世界，等待某天重新开启，履行它的使命……
第722章 不归
下雪了。
天惨云垂地，凄凉雪，三军鼓声震荒野，铁甲雄兵挥戈踏起枯草。
白雨珺一身白衣手持龙枪剿杀邪魔，将某个邪魔斩杀后立于天空遥望北方，白色风雪所在逐渐沸腾，被驱赶进雪原的尸海正消融。
觉得应该用天赋让雪更大，方便白色海洋般的冰雪妖物席卷腐尸。
雪白龙角散发肉眼不可见涟漪，范围很大，招来黑云寒风降下风雪，天地素裹，凛冬已至。
“终于消停了，该回去了。”
深呼吸一口冰凉寒风，本能的犯困想冬眠。
“好累~”
鏖战沙场碎铁衣，关外走马，匣里金刀血未干，野火昏黑，天阴鬼哭声嘈嘈，黑压压尸海被白色淹没，山丘枯草坡兵卒兴奋激动后是茫然。
草坡顶，折长功和乔瑾以及九黎大军统领松了口气。
放松之后感受到的是深深疲惫和伤口疼痛，回想最近几日真的是跌宕起伏，没有多少胜利喜悦。
或许朝廷都城会高兴庆祝度过劫难，折长功没有丝毫喜悦。
胜了，用命填出来的胜利，各部将领上报统计阵亡十七万兵卒，加上受伤将死者或许会达到二十万，出征关外四十万朝廷大军仅有半数存活，在某些人眼里二十万随手可招来，然而那可是二十万人命啊！
折老头真希望自己也死在邪魔手里，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打仗总会有死亡，大肆庆功不合适。
反正白雨珺做不到在惨烈厮杀后开庆功会，关于蛇妖兵伤亡一直未去统计，乔瑾清楚，但白雨珺不敢去问……
天色阴沉，阳光为风雪所阻，盟军没啥事儿了。
古来征战几人回，远离故土来这苦寒之地洒热血，百战死，魂不归，孤魂野鬼游荡徘徊，鬼哭嚎啕，远乡家人翘首以盼。
战争是残酷的，安逸的人不明白，身处安全后方繁华都城流连青楼热血沸腾豪迈吟诗，饮酒高歌，前方胜了大声歌功颂德，输了便谩骂，骂士卒，骂将军，骂官员，骂皇帝，不亲身经历又有何资格指点评论。
利刃划破皮肉肚破肠流苦痛谁人知，马革裹尸还，听起来热血上涌恨不得纵马燕山，谁又知晓孤魂野鬼回荡战场不知归路的凄惨。
冰雪生物白色浪潮淹没黑色尸海，或许不喜欢南地，在解决腐尸后陆陆续续返回北境冰原，而盟军也开始收拢准备返回要塞。
兽群退去，众妖皇妖王浩浩荡荡回南荒十万大山。
白雨珺穿过滚滚浓烟落地，满目疮痍遍地尸骸，其中有许多身穿银甲蛇妖兵，或许是物种特性，即便身死亦冷漠无情，没有痛苦，没有狰狞，女妖兵俏丽男妖兵帅气，大部分蛇妖临死前尽力扭头望向西南，遥望十万大山……
它们一直想回去，可回不去了……
雪花纷纷，掩盖红色土壤和一具具尸体。
乔瑾及另外几个妖帅站在旁边，个个身上带伤疲惫不堪。
白雨珺不知道为了壮大蛇妖一族出兵血战究竟是对是错，难以抉择，或许不出兵的话可以如以往那般混迹山林，浑浑噩噩过一生。
为了开创蛇妖一族盛世，八万妖兵出南荒，无数小小蛇妖精怪从不质疑它们的妖皇，默默出征，奋勇厮杀，直至倒在十万大山千里万里之遥关外。
若是再有灭世危机，白雨珺不知会不会再次率军出征……
“吹号角，召集妖军。”
有妖兵拿出白色兽角形状号角，用力吹响，号角声沉闷呜咽……
呜~
苍凉号角声传向远方。
或单独或十几个一队，分散各处的妖兵朝号角响起的方向集结，扶着伤兵，背着同族遗体，默默走过荒凉战场。
白雨珺站在枯黄草坡顶，期望其他妖兵走的太远需要时间返回……
先进盔甲并不能提供绝对保护，许多妖兵身上护甲遍布划痕，血迹斑斑，僵尸没有血，魔怪血液是黑色的，红色的是自己或战友的血。
等了两个时辰，再也看不到妖兵返回。
集结的妖兵仅有四万。
八万妖兵出南荒，两万留守长城，六万参与进攻邪魔老巢仅剩四万，也就是说惨烈战役当中足有两万蛇妖兵阵亡，几百年来，第一次伤亡如此惨重……
四万疲惫妖兵整齐列队，妖将正在统计伤亡以及尸体，不丢下任何一条蛇妖，就算死也要带回南荒栖息地。
乔瑾看了看依旧站在坡顶动也不动的白雨珺。
站了许久，风吹发丝散乱，紧盯远方期望未回来的妖兵能够听到号角。
号角声在呜咽呼唤……
其实，白雨珺已经看到战场游荡的妖兵亡魂，之所以站着不动是因为那些妖兵亡魂看到了它们的妖皇，誓死追随，本能的飘飘荡荡过来集结，想在队列里找到自己位置……
两万亡魂虚影站在白雨珺面前，目光如以往般信任。
真的不想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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