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不了
“陈公。”梁辅国看见陈素,似乎并不意外,可又看见陈素后面与他同乘一马的道士,饶有趣味地问道:“这位是?”
“梁岳的师尊。”陈素答道。
“贫道守义,玄门御剑一脉,见过左相大人。”王汝邻也翻身下马,施礼道。
“久仰。”梁辅国一拱手,随即邀请道:“你们找我应该是为了梁岳的事情吧?我正要去大牢看他一眼,二位随我同车而行?”
陈素笑而拒绝:“不了吧。”
王汝邻则已经靠近梁辅国几步,道:“我可不想再与你同乘一马,像什么样子?”
梁辅国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陈素,道:“既然守义真人都说了,陈公也莫要客气。”
“可。”陈素这才微微颔首。
三人先后登车。
梁辅国身后的蒙面护卫,看着车驾帘子落下,目光莫名地闪烁。
“左相大人应该知道,我们诛邪司行走,是绝对不能这么死的。”一上车,陈素就说道。
“放心。”梁辅国道:“只要查明公主不是他杀的,我绝对不会让他枉死。”
“我们的意思是……”王汝邻道:“即使查出来的结果是他杀的,他也不能死。”
陈素道:“这是你的意思,我没参与。”
王汝邻强硬道:“现在你必须有这个意思。”
陈素目光左右一点,忽尔冷笑一声,“早知你是这个意思,我不会带你来。”
这时梁辅国说道:“我见过梁岳,依我看来,他不可能杀人。”
话音落地,车中短暂的沉默了下。
紧接着,三人相视而笑。
……
梁岳只是向狱中主事要求见左相大人,没想到一下子来了一串儿老男人。
王汝邻、陈素、梁辅国。
见到这三个人同行而至,梁岳心里一下就安稳了。
不管怎么样,这三个大爹在这,自己的安全至少能保证。
“徒弟!你要是被冤枉的,你就喘口气儿。”王汝邻上前道,接着一回身,“你们看,我就说他是被冤枉的吧。”
“别闹了。”陈素摇摇头,认真问道:“当时你明明是去执行诛邪司的任务,为何会看到福阳公主的尸首,明明白白与左相大人讲一遍。”
梁岳便将事情又复述了一遍。
梁辅国听完之后,沉着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既然人不是你杀的,那你大可以放心,刑部绝不会让你蒙冤。”
“左相大人,我想要见你就是因为这个。”梁岳道,“之前你说可以替我完成一个心愿,我想现在是该用的时候了。”
“哦?”梁辅国道:“你想让我救你?”
“不,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梁岳道:“我想自己查这件案子!”
第117章 此子类我
梁岳这一句话,让在场三位大佬都惊讶了下。
这属实是没有想到的要求。
还是王汝邻最先开口道:“我徒弟要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他现在的立场很明确,就是无脑维护。
或许两个人成为师徒时间还不长,可是王汝邻内心很相信这个徒弟。
他太知道坏人是什么样了。
所以更知道梁岳是一个很纯粹的好人。
在这件事情上,玄门看他的态度,朝廷看玄门的态度。
他坚决保梁岳,诛邪司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会保;诛邪司保梁岳,朝廷看在诛邪司的面子上也会保。
这样梁岳才有救。
所谓借势,不外乎此。
这也是今日他一上来就与陈素表明态度,并且在车上与二人对谈一番的目的。
他越坚决,陈素越坚决;陈素越坚决,梁辅国越坚决;梁辅国越坚决,皇帝那里就越有希望。三人在车上经过那一番相互试探,都明确了彼此的态度。
这个人必须保。
这股坚决就是自王汝邻而起。
梁辅国闻言则是蹙眉道:“你这样做会很麻烦。”
比起王汝邻,他更熟谙官场规矩。
他要保梁岳其实没有那么难,刑部作为第三方在查案过程中造出一件有力的证据,他的嫌疑也就洗白了。
梁辅国不是那种行事务必方正的君子,只要他认定梁岳无罪,那要救人就不必在乎手段。
同样如果他认定谁有罪,杀人也不必一定要符合律法。
可是如果梁岳坚持要自己查案,事情就不一样了,那代表他一定要查出一个最真的真相。
届时万众瞩目,他就没有第二条路走,属实把自己架上去了。一旦给了梁岳这个机会,他再查不出真相,那就万事休矣。
陈素问道:“你既然有这个决心,应该有自信的来源吧?”
他半步玄门、半步朝堂,既明白王汝邻的坚持,也明白梁辅国的顾虑,他现在可能是最理解梁岳心境的那个人。
设身处地去想,如果他处在和梁岳相同的境况下,他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前提是自己要有足够的自信。
听到三个大佬分别开口,梁岳才答道:“我确实有一些推测。”
三人都看向他,示意他可以讲一讲。
……
“这件案子其实不难办。”
梁岳一开始推理,整个人身上便开始散发出一股气场,能让三个不同领域的大佬都安静下来听他侃侃而谈。
“公主府的守卫很严格,外人进不去。如果能在这种守卫下悄无声息来去,那杀人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所以凶手大概率要在当天宾客里排除,以我自己的遭遇,凶手必然是一名炼气士。而且在案发的时间没有不在场的证明,符合这样条件的人应该不会太多。”
“案件的难点在于凶手留下的实证极少,而我与他交过手,虽然没有看到过面容……”梁岳道:“如果我再次遇见他,说不定能从一些蛛丝马迹有所发现。”
“而且那短暂的交手,我发现对方的修为很强。当时我背后有毒潮、前面是凶手,两面夹击之下,他如果想杀我其实很容易。”
“可为什么他没有这样做?”梁岳思忖道:“往好处想,可能他只想杀福阳公主,不想伤及无辜;往坏处想,说不定他就是故意想留下我,好将杀人嫌疑栽赃给我。”
“公主府本就可能与九鞅谍子有关系,如果我和福阳公主都死了,那诛邪司肯定会加大力度深挖公主府。可如果我没事,公主死了,那我就成了嫌疑人,矛盾会被转移。以后诛邪司到任何地方办案,都会倍受阻力。”
“所以凶手可能与九鞅有关。”
“这件案子交给诛邪司来查比较好,如果交给诛邪衙门来查办,那我觉得干脆还是我自己来查最靠谱。”
“没错!”听他一番推理之后,王汝邻第一个捧场,“这都是九鞅处心积虑的阴谋!”
他也不管听没听懂,反正给徒弟捧场就完事了。
陈素白了他一眼。
他将目光转向梁辅国,“就是不知左相大人……”
“我当日就说了,会实现你一个心愿。”梁辅国道:“我自不会食言。”
“那太好了。”梁岳喜道,“现在就可以开始行动。”
他面对着三个大佬,突然开始发号施令起来。
“左相大人,那就劳烦伱尽快入宫,替我争取这次机会,由我自己来追查此案。”他先对梁辅国说了一句。
接着梁岳又看向陈素,“陈师叔,就劳烦你回去以后调动大批刀吏协助刑部人马,公主府一定要保护好,不止现场,任何地方都不可以让人破坏。当晚参加宴会的宾客,一定都要监视好,不能让任何一人潜逃出城。”
比起刑部的捕快,诛邪衙门那些兵部老卒出身的刀吏实力更强大、做事更稳妥。
凶手如果是修为高强的炼气士,那对其进行监视的任务也不会太轻松。
“放心吧。”陈素应道。
梁岳最后看向王汝邻,道:“师父你快些回到云止观,白原师弟应该已经做好饭了,晚了怕放凉了,他还要再热一次。”
王汝邻一抬头:“诶?”
直到三人走出了刑部大牢的正门,陈素才轻笑道:“咱们三个不论混的是庙堂还是江湖,好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由他一个毛头小子指派?”
“呵。”梁辅国也笑道,“这有什么?我年轻的时候,一样这般指派别人的。我看此子类我,前途无量。”
王汝邻手拢在袖子里,扁嘴道:“我徒弟当然是像我了。”
对于梁岳给他的唯一任务是回家吃饭,这位正牌师父尚且有些意气难平。
……
皇城,勤政殿。
胤朝皇帝办公的地方有两个,一般大朝会在山河殿进行,殿宇恢弘广阔,能容纳神都百官,龙椅大座高高在上。
不过所谓“上朝”其实并不是每日都有的环节,牧北帝年轻时曾经十日一朝,动辄就要额外加开大朝会议事。近些年他年岁渐长、身体又不好,改为了每月初一、十五大朝会,有时事情少还要取消。
不过他也并不懈怠,每日依旧坚持工作,只不过地点是在皇城最靠近宫城的勤政殿。这是一座舒适的小殿,类似御书房。百官有事便报到相国门下的左右两座衙署,二位相国会在下午时分会整理一天的事务,统一汇报给皇帝。
这种只有左右相与一些重臣有机会参与的,又被称为小朝会。皇帝可以起晚点,花些时间来听个汇报、做些决断,很快又回到皇宫里厮混,就舒服很多。
这一日,勤政殿中站着的只有两人。
一位身着朱紫袍服,面皮白净、眉目清秀的中年文臣,目光清澈透亮,面带微笑。因为相貌俊雅的原因可能显得有些脸嫩,看起来和这身官服似乎并不相衬。
可此人却是胤朝当今的百官之首、文武班头,也是神都四大世家之中宋家的当代家主——右相宋知礼。
左相分管兵刑工外三部、右相分管吏户礼内三部,看起来似乎平分秋色。
可因为吏部执掌大权在右相手中,所以左相很难影响到右相的权力,右相却可以在左相的外三部行权,是以右相地位绝对高于左相,是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
但是,在这一代的左右相中,情况似乎又有些不同。
宋知礼与梁辅国在剑道书院时就并称双璧,二人又同期入朝,几乎同年入主相国门。梁辅国对宋知礼全无敬畏,在朝中行事狠辣,出了名的雷霆手段。可宋知礼却一向以老好人著称,常负责弥合矛盾、劝止争端,一旦朝中有大事发生,他往往明哲保身优先。
朝中一有大事,他就能突破修为,也是有些神奇。
是以几年下来,朝中百官怕左相多过右相。
二人虽未争斗过,可众人都觉得宋知礼没法压过梁辅国。天然高半头的右相,在他这里沦落到双方至少是平等了。
此时与宋知礼站在一处的,自然便是眉眼深邃、目光犀利的梁辅国。
这两位同窗站在一起,看起来相差十岁不止。
“一会儿陛下来了,我要求件事,你给我帮帮腔。”梁辅国身形面目不动,口中低声道。
宋知礼也是一样,看似安静站立,口中则小声道:“你要说什么?”
“一会儿听就是了,反正不会对你有害,能不能帮忙?”梁辅国道。
“嘿。”宋知礼轻轻一笑,“难得左相大人还有请我帮忙的时候,我肯定给你这个面子啊。”
梁辅国道:“我家来了一批南州送的螃蟹,很不错,事成的话请你来吃。”
“还得事成了才有酬劳?”宋知礼微微瞪眼。
“不然呢?”梁辅国理直气壮。
“罢了,反正我早知你这副嘴脸。”宋知礼哼了一声道。
朝野上下的人只知左右相是书院同年,在朝中政见时有不同,各自都有行事作风大相径庭的一派党羽。
可少有人知,他们背地里私交甚好。
两人正在那里闲聊,突然殿外传来一声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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