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不了
有没有可能就是想要让梁岳注意到这些人的身份,从而引起他对于南州军镇的警觉,以免义火教得逞……
若真有人知晓这一切内幕,那又为什么不能直说呢?
于是梁岳想起了赵法先。
除了义火教内部的人之外,要说谁最有可能洞悉他们的计划,那应该就是这位前任刑狱官了。他之前一直在调查义火教,对于其了解很深,很可能已经掌握了一些重要情报。
若是再仔细回想,之前关于云宫山一案的卷宗,也是邹师毅以赵法先遗留的名义,专门交给梁岳的。
云宫山案作为打击世家的第一拳,这份卷宗的引导也是相当重要。
自从进入云麓城以来,查齐家、查云宫山、查义火教……梁岳的整个行为路径,似乎都是在沿着寻找赵法先这个人,一步步完成某些被安排好的任务。
这种感觉莫名的熟悉,就像是当初在梁辅国的引导下查案,手法大同小异,让梁岳的回忆一下就觉醒了。
他开始思索赵法先自导自演的可能,如果这样的话,那刑狱司内部必然还有人与他配合,和他同步梁岳查案的进展,随时对齐颗粒度。
这个人最有可能的自然就是邹师毅。
于是梁岳找到邹师毅,坚持几次之后,果然证实了他就是知道赵法先在哪里,梁岳便让他帮忙联系。
这才有了今日之会。
……
“喔——”
下方响起震天的欢呼,随着一众人犯被押到法场,太子殿下也坐到了行刑台上。
小胖子也是见过些大场面的,可是看着那一张张充满崇敬的面孔,他还是觉得有些紧张。这与之前出行时的人人敬畏不同,那些人敬的是他的衣服,是他太子的身份。
可是现在,这些人尊敬的是他的所作所为,是真正的他本身。
太子的肉脸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两下,旁边胡得鹿悄然传音道:“殿下,该说些什么了。”
“噢噢……”太子一激灵,赶紧站起身来。
发言的文稿梁岳都给他写好了,他害怕忘了,就缝在了袖口。此时他大脑一片空白,便假装擦汗,悄悄看了一眼,而后清清嗓子,朗声道:“千年以来,诸多世家依附于清都,传承至今,竟敢妄言清都是世家的清都,今日需叫大家知晓,清都是百姓的清都!世家不仁,当断其乱……”
长街静寂,只有小胖子逐渐放松下来的嗓音回荡着。
楼上的梁岳也出声道:“我有些好奇,难道你自己没有能力做到这些吗?有左相大人支持,也斗不过清都世家?”
“或许能吧,但肯定没有你这么简单。”赵法先道,“我之所以不露面,并非是全然自愿。”
梁岳向后靠着椅背,露出一个愿闻其详的姿势。
赵法先便开始讲述道,“我在云麓城暗中调查了很久,对于几大世家和义火教的勾当,都有所掌握,就在我想要发动彻查的时候,一件事打乱了我的计划……”
原来他在云麓城做官期间,与一位女子结识,之后相恋成为夫妻,二人十分恩爱。
可是就在前不久,他掌握了云宫山的重要线索,借着云宫山一案对几大世家发难本来是他的计划。但就在计划开始前夕,一件意外打破了他的一切布置。
他深爱的妻子原来是是霸山的谍子。
她留信将赵法先引到城外破庙,出现的就是一群霸山的反贼,他们掳走了赵法先。这一点梁岳之前就知道,与淳于复所说对得上。
而淳于复没有提及的,原来是霸山谍子这一段。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法先目光晦暗,兀自有些痛苦,看来被挚爱之人欺骗这件事还让他无法释怀。
“我被掳走的途中,是梁师出现救了我。”赵法先继续说道。
“左相大人?”梁岳听到这,略有些意外,“他亲自来救的你?”
“是。”赵法先奇怪地看了梁岳一眼,“你不知道吗?梁师不仅是学识才能出众,他的炼气天赋同样是顶尖的,当年在剑道书院之中,他与宋知礼都是惊才绝艳的修行者。”
“可即使如此,要从神都一下跨越到清都来……”梁岳蹙眉沉思,就算是陈素以大神通过来还花了不少时间呢。
梁辅国能出现这么及时,莫非他的修为比陈素还强?
不会吧?
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惊喜……
“回到龙渊城后,我发觉有人去我家里搜查,查出了与霸山来往的信件……”赵法先继续说道,“毫无疑问,这又是玉娘所为。我们相处这几年中,她已经能熟练模仿我的笔迹,还能拿到我的印信,霸山那边更不需说,伪造得天衣无缝。”
“我便与梁师商议,干脆借这个机会躲起来,看看这些霸山贼子究竟想做什么?而梁师便也有了如今这个计划,自请下狱,再让人来完成这里的终局。我一开始没想到他派来的人是你,还对你有过些许怀疑……”
说到这里,赵法先笑了笑,显然是为自己怀疑梁岳的能力感到可笑。
他完成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上百倍。
梁岳点点头,道:“那既然霸山与义火教的阴谋败露,清都世家也已覆灭,你也可以现身为左相澄清嫌疑了吧?”
可赵法先却突然摇摇头道:“还不行。”
第62章 龙须伯
“为什么?”梁岳轻轻皱眉。
他来到这里花这么多力气,为的就是找到赵法先,如今人在这里,真相也已大白,还有什么不能露面的理由?
“因为我还没有办法证明那些东西是假的。”赵法先叹息一声,“那些信件上的字迹、印信、传递的消息都是真的,如果不找到玉娘,那我百口莫辩。”
梁岳立刻理解了他的困境。
霸山淳于复这一手确实很毒辣,花费数年时间来经营赵法先这一点,看起来与霸山毫无关系。
可是顺着他能够栽赃梁辅国,又能解决义火教在云麓城的危机。若不是赵法先被救了、接班者又是梁岳,那再让义火教发展一段时间,他们拿下南州军镇或许会更简单。
不论那些信件是谁传的,只要不能证明它是假的,那赵法先就是会被朝廷怀疑,他再也没法回归官场。
梁辅国即使能够官复原职,声望一样会被打击。
沉思片刻之后,梁岳再度出声道:“我来想想办法。”
“这你也有办法?”赵法先怔了下。
他在云麓城有再多办法,可对于万里之外的霸山,一样是束手无策。就算是梁辅国,也很难对霸山内部产生什么影响。
可这个年轻人却说他有办法?
梁岳笑了笑,“我在霸山略有人脉。”
“嗯?”赵法先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刑狱官的警觉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你之前被霸山绑架的时候,没有和他们达成什么交易吧?”
“你别误会,我和霸山反贼肯定没有勾结。”梁岳笑着解释道,“之前我被抓的时候,确实帮了他一些忙。”
“没有交易,单方面的帮忙是吗?”赵法先蹙眉道。
“嗨,我跟你说这么多干嘛。”梁岳一挥手,“总之你要是想见人,我就帮你尝试一下,你不想就算了。”
“别。”赵法先的表情顿时软了一下,“梁大人,这件事就劳烦你了。赵某能不能露面、被不被治罪都不重要,只是希望我一时识人不明,不要影响到梁师就好。”
两人这边交谈结束,那边太子的话也讲完了,之后便是开始宣读罪状,挨个砍头。
在义火教彻底跳反之后,那些曾经为义火教庇护的人罪加一等,加上这些日子以来查出的罪状,三大世家几乎无一幸免。
从此以后云麓城中的齐家、周家和魏家,都将成为历史。
三大世家以为自己在云麓城一手遮天,寻常百姓都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可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他们也不过是一群稍大一些的虫豸罢了。
咔嚓之声连成一片,血光冲天,人头落地。
梁岳在楼上的窗口眺望,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便走下楼去,来到那人身旁,轻声道:“抱歉,这些天做的事情都没有跟你讲过,因为不知道你的想法会如何。”
眼前之人一身僧袍,眉目儒雅,正是周玄慈。
身为周家嫡系,他自幼入佛门,为人也算正直,倒是没牵扯进这些事情里。
只是今日被斩首的这些,都是他的至亲血裔。
这段时间打世家闹得沸沸扬扬,周玄慈与梁岳也还算熟识,却没有为家中任何一个亲友求过情,想来也知晓什么才是该有的立场。
“阿弥陀佛。”周玄慈诵念一声佛号,道:“我毕竟身份敏感,你不与我讲是为我好。这些年来清都世家作威作福,如今得到自己该有的惩罚,也算是死得其所。以后我在诛邪司的事情应该也做不下去了,正好回山清修,专心修行。”
家中犯下如此大罪,他没受牵连已经是好的了。自然不可能再让他给朝廷衙门做事,万一他存心报复、或者想要给家人翻案,那就容易酿成大祸。
“如此也好。”梁岳颔首道,“说不定修行上还能有所突破。”
“我听闻魏诗礼去往神都投奔魏康年去了,以后若是在龙渊城遇到他们,还请梁仙官代为照拂一二。”周玄慈继续道。
“我会的。”梁岳又点点头。
行刑结束,周玄慈也算是送完了自己的最后一程,他挥挥手,转过头离开。背影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沧桑,依稀吟诵声随风传来。
“繁华落尽,不过黄土;人间事了,未若随风。”
“千年何用啊……”
……
与周玄慈告别之后,梁岳便回到刑狱司与太子汇合。
太子坐在大堂里,兀自有些兴奋,小胖手还在抖,见到梁岳回来,他激动地说道:“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他本想说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被人爱戴的感觉,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不妥,还是收了几个字回来。
方才在万众瞩目之中诛除权贵,那炽热的目光让他一度恍惚,此时他才明白掌握权力的意义。
为自己谋求多少富贵都是假的,若是能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那是比任何享受都更加令人振奋的事情。
“太子只要心怀天下黎民,那以后这种机会绝不会少。”梁岳微笑道。
“对了。”太子从沉浸的感觉中抽离出来,便立刻说道,“刚刚宫中的旨意传过来了,对你的这次大功的封赏下来了,你猜是什么?”
“封赏?”梁岳思忖道:“金玉珠宝、丹药法器这些自不必说,肯定是有的。官职应该不会有,我在朝中没有什么正职,想升也没得升。仙官再向上就和陈师叔平起平坐了,估计也不行……该不会给我封爵吧?男爵?总不会是子爵吧?”
“思路正确,但不够大胆。”太子神秘一笑道,“父皇下旨,封你为龙须伯!回神都便有封爵大典。”
“伯爵?”梁岳略惊了一下,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手笔。
除了只有皇室才能封的王之外,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这十几年来已经封赏很少了。
就算是战功赫赫如军神唐嵬,也只是霸山侯而已。
自己虽然在霜北城与云麓城都立下大功,可也都称不上开疆拓土。若是封个男爵合情合理,直接跳到子爵的话,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上来就从伯爵起始,这份封赏,简直比西北大战中的许多军功还要重了。
牧北帝怎么如此大方?
等等……
梁岳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狐疑,皇帝这老小子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吧?
所以才在这个时候对自己破格封赏,想着反正用不了多久自己这个人就要无了。
可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只有梁岳知道,自己现在别提多健康了。吃得香、睡得香,一顿饭能吃几大碗。
加上云麓城的事情,这气氛都烘托的……
到时候万一自己突然不死了,不得让一大票人失望啊?
太子看着梁岳愕然的神情,问道:“你怎么好像不开心啊?”
梁岳虚虚一笑,“臣……惶恐啊。”
第63章 回归
神都,皇城外。
魏凌峰等候在长长的白石廊道之外,来回踱着脚步,半晌方才见到一位相貌圆润、体格宽阔的朝臣自门下走出来,他赶紧迎了上去。
“谭大人。”他满脸堆起笑容,“怎么样了?”
来人乃是新晋的吏部尚书谭进,前一任吏部尚书在梁辅国发起对科举案的彻查之后,不久便引咎辞官了,也算是以那一退消弭了科举案的影响。
紧接着便是赵法先事发,梁辅国自请下狱,让礼部和吏部都安然度过了梁辅国的这一波攻势。
这位谭进之前便是吏部右侍郎,自然而然补上了尚书的空缺,最近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当然,对官场有所了解的都知道,所谓吏部尚书也不过是右相宋知礼的傀儡罢了。真正的任免之权,全都牢牢控制在右相大人手中。
而魏家在神都的合作者,此前一直都是宋家,也就是说他们在朝中的靠山,便是右相。
明面上宋知礼不会与魏家产生任何联系,可是暗地里魏家多年来给神都宋家赠送了大批的金银田产,换取的便是朝堂上的一张大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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