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长生 第205章

作者:少吃亿点

  “你是哪里跑来的小妖怪,来碰本仙君的瓷。”

  小童咿咿呀呀地张开嘴,口水从嘴边流出来。仙人见状赶紧把他抱回怀里,抽了条手帕给他擦嘴。

  手忙脚乱之际,元行迟和妻子也从屋内迎了出来。

  “陶眠师父——”

  元行迟如今早已褪去少年的青涩,变得稳重从容,和他的父亲越来越像。

  他从屋门跨出来的那一刻,阳光一散,恍惚间,陶眠还以为是元日回来了。

  ——老了,总是糊里糊涂的。

  仙人在心里自嘲一句,面上露出温和的笑。

  元行迟自责没能早早出来迎接,闺女在屋里使性子,夫妻俩都得哄着。

  陶眠说不打紧,目光移向青年旁边的那对母女。

  元行迟的妻子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烟紫色的罗裙,乌发挽起,没有多余的首饰,仅在手腕上戴了一只深绿翡翠手镯,一眼望去便知价值不菲,应该是祖传的宝贝,作为嫁妆戴在了她身上。

  她性子柔和,话也不多,见到客人还有些腼腆,小半个身子藏在丈夫身后。

  想问候陶眠,又不知该怎么措词,张张嘴巴却没出声。

  陶眠知道她的羞怯内向,也不为难,微笑着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然后他看向女子怀里抱着的小孩。那小孩粉雕玉琢,鼻尖和眼睛都是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哭过了。

  这是龙凤胎中的妹妹,因为生下来身弱,元行迟养得格外小心。

  哭起来也是细声细气的,像只小猫。

  只要她一哭,什么都给了。

  反观陶眠怀里的这个,简直无法无天。

  他把高挑的仙人当成了一棵树,探头探脑、爬上爬下。

  陶眠把他抱起来的时候还是脑袋朝上,现在他两只胳膊勒住小孩的腰,孩子已经大头朝下了。

  要不是陶眠出手及时,他这颗圆圆的脑袋就要和这片土地亲密问候。

  陶眠把孩子转了个方向,放回地面。

  女孩又哭起来,估计是不喜欢呆在外面。她的母亲轻拍后背,怎么都哄不好。

  元行迟指了指屋子,让妻子抱着女儿回屋。妻子对陶眠露出歉疚的表情,陶眠摇摇头,说了句不碍事。

  等母女二人回去了,元行迟才引着陶眠到他平时喝茶待客的茶居。

  走在回廊间,元行迟还说了女儿的事。

  “小丫头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我和她娘都要事事顺着她的意。”

  陶眠眼中含笑。

  “小孩子怕孤独,跟大人索要关心呢。”

  元行迟自然是疼爱女儿的,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在炫崽。

  说起女儿的事滔滔不绝,陶眠一开始听着还在频频点头,听到后来就不再附和。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哥哥,已经睡着了。

  小孩子都是这样,玩的时候精力旺盛,但很快就要偃旗息鼓。

  仙人轻轻捏了两下他的手掌,小小的,几乎摸不到骨头。

  陶眠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两个孩子叫什么呢,定下来了么?”

  元行迟说定下来了。哥哥叫元鹤,妹妹叫元鹿。

  他们出生的时候,天际一声鹤鸣,府门前有雌鹿驻足。元行迟视为祥瑞,便给一对兄妹依此起了名字。

  “元鹤、元鹿……”

  陶眠喃喃地念着两个名字。

  怀中的小元鹤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揉了揉眼睛,迷蒙地睁开。

  仙人清俊的面容映在他眼底。

  他听见那好看的仙人说——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元鹤,元鹤。你和妹妹,都要平安长大。”

第303章 怎么办,很想笑

  距离上一次见到元鹤元鹿,已经是五年前了。

  陶眠这几年间,没有去其他的地方乱晃,只是守在桃花山,和那条蛇为伴。

  小黑蛇如今已经不能用“小”来形容了。它抻长足有一人高,蛇身整个碗口粗。

  它没有小时候活泼了,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是上吊、装死、阴暗爬行。

  要说和原来相比,唯一不变的,是喜欢在仙人身边打转。

  只是过去它小小一条蛇,扑过来挂在仙人的衣衫没大事。

  现在它一扑,要是仙人不用灵力稳住身子,非得跌一大跟头不可。

  数年过去,来望道人还活得很滋润。

  陶眠已经准备向他请教长寿的秘诀,不是为他自己,是给他将来的弟子们。

  仙人甘守寂寞,但来望耐不住性子,隔三岔五就要到桃花山骚扰一番。

  这回他提了两坛好酒、一条鱼干,来山里寻友。

  他在道观中没瞧见人,又上山去找。在一条清溪边,发现了仙人的踪迹。

  陶眠大概是不小心掉进水里了,罪魁祸首就是那条蛇。他浑身湿漉漉的,两手提着灌水的靴子,一脸烦闷地望向来望。

  来望震惊地张张嘴。

  “小陶,你脖子上挂着的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指的是那条黑鳞鳞的大蛇。它绕过陶眠的脖子,尾巴和头都垂下来。

  “这个么,”陶眠面无表情地回答,“桃花山秋季最新时尚单品。”

  “……”

  黑蛇张大嘴巴,像是打了个哈欠,对一人一仙之间的对话漠不关心。

  陶眠让来望随便坐,别客气。来望抽着嘴角,随他一起坐在草地上。

  春意盛,大地上的青草绿茸茸的,摸起来手感厚实。

  仙人把两只鞋倒着放,靴口朝下,再用风灵力顶起来。

  衣服也湿透了,陶眠将袖口和裤腿扎紧,把灵力灌进自己又轻又薄的春衫里。

  呼呼呼——

  暖风瞬间充斥了衣衫,不断膨胀,让陶眠的四肢和躯干都变得鼓鼓的。

  两只靴子就在他左腿边,在灵力的作用下,悬于半空,转来转去。

  来望沉默地注视着鼓起来的仙人。

  怎么办,很想笑。

  可如果笑了,陶眠一定就近把他扔水里,还不给他风干。

  是的,他就是这么小心眼。

  来望的一生很少经历如此考验演技的时刻。第一次是在他的仙子濒死之际,第二次就是现在。

  来望都不敢开口说话,他怕他一张嘴就笑,然后笑得停不下来。

  呼呼呼——

  来望和陶眠就在风声中默默对视。

  黑蛇又撑开嘴巴打个哈欠。

  大约一刻钟后,仙人的衣服终于吹干。

  他把袖口裤腿重新解开,暖烘烘的风自然散去。

  衣衫失去风力的支撑,迅速落下,变得服帖平整。

  趁仙人碾平衣服上的褶皱时,来望悄悄松了口气。

  “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陶眠出声问道。

  “没事就不能来?我哪回来是因为正事?”

  来望说得理直气壮,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瞥向那条蛇。

  “我说……这蛇是不是养得太肥了?上回来的时候,它还没这么大个儿。那是……三个月之前?”

  陶眠想把缠住他脖子的蛇解下来,但蛇不乐意,于是他就开始和蛇搏斗。

  来望一脸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他都怕陶眠一不留神把自己缠上。

  “是有三个月了,”陶眠百忙之中回他的话,“不知道抽什么疯,这几个月猛长,可能是到发育期了。”

  来望摸摸下巴,沉思。

  “这蛇看起来来头不小,小陶,你查过它的底细么?”

  “它的灵识仍是混沌状态,我探不了底。”

  陶眠终于把蛇用两手抓住,想给它打个结,又因为太滑作罢。

  黑蛇大半的身子落在草地间,只有头压在仙人的胳膊上。

  这样总好过它把自己勒死,陶眠也就由它去了。

  他继续和来望说话。

  “没有特别的花纹,也不见什么另类的烙印,看起来只是条普通黑蛇,就是长得快了点。”

  陶眠边说边回忆黑蛇的成长过程。

  “或许和喂的食物是我的灵力有关?”

  “嗯……你要非这样说,这条蛇吞了你这么多灵力,还没有开灵识?那它也太笨了!”

  黑蛇本来还在缓慢蠕动中,听见来望这样说,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咬对方的小腿一口。

  “哎呦!你咬我!小陶仙人你完了,你的宠物把我咬伤了,赔钱吧,不然我死在你这里。”

  来望作势倒在地上,陶眠趁机给他两脚,抓两把草丢他,顺便扔个药瓶过去。

  “早跟你说了少说两句。它虽然灵识混沌,但它能听懂人话!我都不敢随便开口。”

  “这不是很矛盾吗?按理说它什么都不该懂,可又能听明白别人在说它坏话。我说小陶,你别让这蛇给骗了。它是不是故意留在你这里蹭吃蹭喝?!”

  “你还有脸说它。”

  “脸皮厚是我的长处。”

  “……”

  说起黑蛇这事,陶眠从一开始的不敢近身,到之后的麻木不仁,再到如今心态放开……可以说是一波三折。

  “先养着吧,家大业大,也不差它这一条小蛇。”

  一人高的“小蛇”蠕动两下身子,安逸地卧在仙人手边,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陶眠看起来很听劝,那也只是看起来。

  来望和他结交几十年了,知道他什么脾气,认定了就很难改。

  “那你养着吧,我反正不劝了,劝不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