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长生 第19章

作者:少吃亿点

  薛瀚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成长经历。

  从桃花山回来之后,他变得沉默许多。这时薛家逐步让他接受家族的生意,他很有经商头脑,做得风生水起。

  他不再提关于陶眠的一切,仿佛彻底遗忘了这个人。

  直到顾园病逝,陶眠得到许多徒弟留给他的“养老钱”。陶眠不擅长打理,托薛家给他介绍个帮手。

  这时薛瀚的自告奋勇,主动接过来他手中的商铺和山庄。

  那时的陶眠心想,薛瀚也算自己人,把东西交给他放心,于是安然地当个撒手掌柜。

  薛瀚呢,也有自己的私心。仙人总想要割断与凡间的因缘,他偏不想让仙人如愿。

  本以为这样两人算是有了交际。只要时间足够,他和救命恩人的关系迟早会拉近。

  ……

  然后又出现了一个陆远笛。

  “顾园就算了,陆远笛是前朝皇室公主,身上麻烦重重,”薛瀚提起这件事情就咬牙切齿,“你说你不愿招惹是非,然后你收皇室遗孤做弟子是吧?”

  陶眠尴尬笑笑。

  “她偷我养的鸡,我也不能轻易放走她不是。情势所迫。”

  “看来非要亏欠你点儿什么,你才能理睬人是吧?”

  “你这思路不就偏了。话说既然你这么不乐意,为何跟我说你能救随烟?你不排斥他?”

  “不,”薛瀚微微一笑,“我平等地仇恨你收的每一个徒弟。”

  “……”

  陶眠突然振作起来,两腿被捆住,他蹦着也要往外走。

  他得赶紧溜了,薛瀚比几年前更变态了。

第23章 仙人垂钓

  走是走不掉的。

  薛瀚动动手指,好不容易蹦到门口的陶眠功亏一篑,唉呀一声倒地。

  这捆仙索着实厉害,不知是薛瀚从哪儿淘来的上品。

  陶眠不是解不开,但他需要时间。

  而薛掌柜显然不会给。

  他横在地上咕俑,薛瀚从椅子起身,踱步来到他面前,半蹲,一双墨色的眼睛对上他的,瞳孔竖起,妖异非常。

  在昏过去之前,陶眠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太不老实了,还是乖乖睡会儿。

  待他再次寻回意识,苏醒,四周已经换了环境。

  陶眠揣测这大概是薛瀚的府邸。四周富丽华贵,地面铺着厚厚一层羊毛毯,家具均是乌沉持重的檀木而制。古董和盆栽随处可见,又毫无堆砌之感,可见主人家的品味格调。

  身上的捆仙索不知何时被去掉了。

  陶眠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腕,打量周围布设。

  他把桌上果盘里的水果一样一样取出,然后两手端着半个手掌深的琉璃盘,哇地一声吐出来。

  ……

  这屋子里点的是什么香!

  陶眠被奇异又浓郁的香气包围,晕头转向。他的身子站不稳,踉跄着四处寻找香味的来源。

  终于,他发现了一只鎏金三足铜香炉掩映在一株珊瑚盆景之后,上有浮烟袅袅。

  陶眠忍着胃里一阵阵的恶心,衣袖掩鼻,打算把香灭掉。

  有人推门而入,阻止了他。

  “灭掉那香,你也别想救徒弟了。”

  “薛瀚?”

  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陶眠回头,正是更衣过的薛掌柜,还有一个男仆。

  薛瀚一抬手,仆人把桌上的果盘端走,同时掩上房门,留给二人私聊的空间。

  房门无声关闭。

  陶眠问薛瀚这香的用处,薛瀚走过来,从袖口取出一个纸包,拆开,里面是褐色的香料。

  他的手指把纸弯曲成一个弧度,往香炉内倾倒香料。香料受热后瞬间扩散,屋子里的味道愈发浓重,陶眠顿感不适,一手弯腰撑住旁边的博物架,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嘴,眉头深深地皱紧。

  “你要是……呕……对我有成见……就直说,别呕……耍这些花招。”

  陶眠的气息都虚弱了,薛瀚却没有像之前在钱庄那般来一句怼一句,而是叹口气,劝他忍忍。

  “此香来自魔域,名为返魂。连燃三日,能抑制活人气息。你这一身的‘仙味儿’不去,下了魔域恐怕得被生吞活剥了。我也是为你着想。”

  “魔域?”陶眠说了两个字,又想吐。他面目纠结地缓了缓,才继续说,“你要带我去那里?”

  薛瀚亲自搬过来一张铺了软垫的圆凳叫他坐,陶眠坐下之后,呕吐感缓解些许,但仍然头晕。

  “你那小徒弟突然嗜睡的毛病,是个别魔族在成年前会出现的伴生症状。这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每晚多睡些时辰罢了。但我见你在信中描述,他在白日也会有晕厥昏迷的情况,恐怕就要往大了瞧。他昏睡的时间是不是越来越长?坐视不理,那他就过不了成年这一关,直接长眠于世。”

  薛瀚这番话没有掺假,楚随烟的病属实麻烦。陶眠琢磨了一番,同为魔类,楚流雪却没有出现任何异样,可见这病不是普遍现象。

  不普遍,也就意味着难治。

  “解救之法并不是完全没有,”薛瀚又给陶眠倒了一杯清神茶,让他解解因为熏香而生出的燥火,“须得配一剂特殊药方。方子我有,上面的大多数药材府上也备着,唯独有一味最关键的,需要你我前往魔域。”

  “是什么?”

  “横公鱼脂。”

  横公鱼。生于石湖,此湖恒冰。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

  薛瀚要带陶眠进魔域,为的正是这味珍稀药材。

  陶眠两手握住茶杯,防止因为头晕手抖而弄碎了它。他啄着杯中的茶水,歪头想了想。

  “所以我们要下湖钓鱼?别钓了,我除了鱼什么都能钓到……直接捞吧!”

  “……”薛瀚顿了顿,“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也可以花钱买。”

  “噢,”陶眠恍然大悟,“那买吧,账上不是有很多钱么。”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有钱未必买到,”薛瀚卖了个关子,眯着眼睛笑,“这回我们要去‘拍’。”

  ……

  陶眠离开后的第二日傍晚,楚随烟才从梦中醒来。

  他似乎对于那天晚上和姐姐的对话没有半点记忆,也完全回想不起陶眠为何离山。

  楚随烟询问起来师父的去向时,楚流雪微微一怔。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

  少年脸色白得瘆人,生气正在渐渐从他的体内消散,连话语举动也变得迟缓。

  连楚流雪说的简短的一句话,他都要反应半晌,才慢慢回应。

  楚流雪说陶眠为他出山寻药,估计得些日子方能回山。楚随烟面露歉疚之色,两手不自觉地攥住被子的边缘。

  “又给师父添乱了。”

  “……”

  楚流雪看不得他这副自怨自艾的模样,把怀中洗净晒过的换洗衣物丢到弟弟身上。衣服散落,兜头包脸,把少年整个盖住。

  听着弟弟唔唔乱叫,看他手忙脚乱地要把衣服从脑袋上拽下来,结果越忙越乱。

  楚流雪叉着腰。

  “银票说了,让你不要瞎想,好好养着。等他回山上之后发现你瘦了虚了,就再不理睬你。”

  “啊?我……师父真的这么说?”

  楚随烟别的不怕,就怕仙人忽视他。他慌忙把自己的头脸从衣物中剥出来,跟姐姐保证。

  “我会好好吃东西的,也会好好睡觉。”

  “你还是少睡点吧。”

  提起吃,楚流雪走出卧房。不多时,端来两人的晚膳。

  她吃得快,用过自己的那份后,就紧盯着楚随烟,监督他把食物吃完。

  楚随烟起初能正常进食,吃到中途,眼皮就黏在一起,精神不振。

  楚流雪隔着衣衫攥了把他的手腕,少年的身子一抖,勉强地睁开眼睛,继续吃了几口。

  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楚流雪才让他漱口擦手,把碗筷撤下去。

  晚膳之后要遛鸡。陶眠不在,楚随烟又在睡,这活只能留给楚流雪。

  楚流雪手中一把饵料,边走边撒,两只公鸡跟在她身后啄来啄去。

  走到院子的西南角,那里有一株盛开的海棠,花下站着一道黑影。

  楚流雪没有警惕和戒备,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引着两只鸡继续遛弯。

  当她经过海棠时,她垂着眼睛对那黑影道——

  “别再来了,我不会随你们回去。”

第24章 戏台上的老将军

  薛瀚说到做到,三日后,果真带陶眠启程,前往魔域。

  经过三日熏陶,陶眠已经不成人形了。白天头晕夜里吐。幸亏身体素质不错,不然他还得在薛府躺上七天才能赶路。

  看见面无血色瘦一大圈,连来时的衣服都撑不起来的陶眠,薛瀚这没良心的还很满意,折扇轻敲掌心。

  “不错,要的就是这种萎靡的状态。”

  陶眠翻他个有气无力的白眼。

  返魂香属实好用,陶眠现在除了那身素雅的外袍,几乎找不到更多形似仙人之处。

  薛瀚让他更衣,把那丧气的打扮换了。

  “我这是……仙气翩翩……”

  陶眠还在为自己有气无力地辩解,任由府上的丫鬟摆弄,换了一身木槿紫色的锦服。

  薛瀚端详着他的脸。

  “虽然你在魔域没什么名气,但以防万一,易个容?”

  “不会易容。”

  陶眠理直气壮地回。

  “这也不会?你这一千多年都学什么了?”出了那间屋子,薛瀚的嘴又要变损。他拍拍手,让人送来一个雕花小盒。

  “这是何物?”

  “改变容貌的雪泥。”

  “……擦着好痒。”

  “……”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薛瀚被折腾得没脾气了。

  “那你戴个面具吧。虽然不便,但也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好。”

  陶眠就这样戴了一张月白无纹样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