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长生 第100章

作者:少吃亿点

  沈泊舟垂下眼帘,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谁的手笔。

  道嗔长老还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对着屋内的二人开口。

  “把你们放养许多天,是为师的不对。跟我来吧,在试剑大会开始前,师父给你们临时补补课。”

第143章 你什么时候回去

  李风蝉和沈泊舟在道嗔长老处,经历了地狱般、惨无人道的三天三夜。

  那日陶眠的草蜻蜓带来他安好的讯息,处在外面的道嗔长老也打算配合着他采取行动。

  虽然有小陶仙君兜底,但另外两个徒弟也不能太拉垮,照猫画虎也要学几招。

  道嗔长老带领二人来到一处桐树林。

  这里的桐树和其他地方不同,生得高大,遮天蔽日。绿郁的、手掌似的叶片一个叠着一个,一簇叠着一簇,几乎要把天空的缝隙填满。远远望去,似乎有人用蘸着青色的画笔在此地着重涂抹几道。

  林间偶尔传来三两声咕咕的鸟鸣,压抑的、沉闷的。

  这地方偏僻极了,看不到人烟,不见任何殿堂,也没有弟子往来。

  李风蝉跟在道嗔长老身后,越走越深,越走越狐疑。

  ……

  老头该不会趁着陶眠不在,要把他们两个麻烦一并解决吧?!

  害怕。

  道嗔长老走在最前,单手提着衣服的下摆,避免被石阶上面的露水洇湿。他的背影看上去并不宽阔,微微弓着后背,道袍干净熨帖,连一丝褶皱都无。

  沈泊舟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是安静地跟在道嗔长老的身后走。

  忽而,他似乎瞧见一只莹白色、泛着磷光的蝴蝶落在长老的左肩膀,翅膀微微翕动。

  沈泊舟半眯起眼睛,伸手欲将蝴蝶拂落。

  但当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蝴蝶的双翼之际,那白蝶忽然碎开,化成斑斓光点,汇入道嗔长老的身体中。

  ……?

  沈泊舟有些困惑。

  “长老,你的肩膀……”

  “什么?”

  道嗔长老回过头,眼神与沈泊舟在半空相会。

  那双眼睛澄明透彻,完全没有属于年迈者的浑浊沉淀,和他印象中的道嗔截然不同。

  沈泊舟心底一惊。

  “长老,你……”

  道嗔长老微微一笑,一双眼恍若洞穿万世。

  “你什么时候回去呢,玄天。”

  “我……”

  沈泊舟很讶异,他不明白道嗔长老为何突然对他说这样的话。

  玄天是谁?

  正当他想要进一步追问之际,李风蝉打了个喷嚏,似乎是被山中的寒气侵体,一时间不适。

  她揉揉鼻尖,瓮声瓮气地问道嗔。

  “长老,还要多久呀?”

  他们之间的对话被迫中断,不待沈泊舟追问,再望过去时,道嗔长老已经恢复了原本那副亲切随和的模样。

  “到了,正是此地。”

  “……长老你真的没有在骗我们吗?这里什么都没有啊,除了一些破绳子。”

  在沈、李二人的面前,同样是一大片桐树。只不过这片桐树和刚刚看到的又不尽相同。

  入目的大约有上百棵树,高矮不一,且树的年龄有长有短。最长的有百年以上,几人合抱粗。较为年轻的树也有,看上去是近两年刚从别处移栽过来的,树干细瘦,仿佛用手掐一下就要弯。

  这些树木的栽种是很刻意的,它们彼此之间的距离看上去疏密相间,模仿着自然生长的模样,但其实只有在其中行走才会发现——

  很别扭,不管走东南西北哪个方向都别扭,树的前面还是树,找不到出去的路,非常容易迷失方向。

  如果凑近某棵树仔细瞧,还能发现上面有一些陈年的剑痕。

  这是道嗔当年悟彻《桐山六式》的地方。

  桐山派长老道嗔少时拜入山门,师承门派前大长老明悟。道嗔从明悟长老那里习得桐山剑法,不过短短三年就能纯熟运用前五式,只有这最后一式桐山雪落始终未有长进。

  即便如此,在三年内能有如此进步,已经属于天赋异禀。要知道就算是他的师父明悟,也花了十余年的时间,才对这部开山剑法有稍许理解。

  或许这是明悟长老自谦之词,但他对于自己徒弟的聪颖和天赋从不吝啬夸奖。

  “为师曾经也年少过,轻狂过。”

  道嗔长老说着当年的事,从他的话语中勾勒出一个与现在的慈祥老头完全不相符的桀骜少年。

  “我自以为参悟百家剑法,和人比试战无不胜。区区桐山派开山剑,不值一提。

  但还是被桐盛老祖狠狠上了一课。”

  说起这件陈年往事,道嗔有些失笑,轻轻摇了摇头,那个在林中焦躁地转圈的年轻人仿佛如在昨日,回首已是数十年的光阴飞过。

  “只有参透最后一式‘桐山雪落’,才能真正地将《桐山六式》为己所用。”

  道嗔说到这里,手掌向旁侧一伸。

  “风蝉,把你的佩剑借为师一用。”

  “噢噢。”

  李风蝉听长老讲过去的故事听得正入迷,突然对方叫她的名字,还愣了一下。

  她乖乖地把剑从腰间解下。这把剑只是普通的铁剑,桐山派统一发放,主要使用者就是他们这些剑法苗苗班的弟子。

  等到像邱林师兄、黄连羽师兄那个程度,才会拥有专属于自己的佩剑的机会。李风蝉他们名义上是大长老道嗔的弟子,但还没到时候呢。

  “长老,我只有这把剑,”李风蝉双手递过去,“用这个就能行?要不还是换一把。”

  道嗔长老接过来,放在手里掂了掂剑的分量,略重。

  “不,这个就行,”道嗔随手挽了个剑花,像是让自己的手尽快地和剑相适,“对于初学的人来说,一把好剑会助力良多。但到了为师这境界,飞片纸都能把人的脑袋割下来。”

  “长老您倒是不含蓄哈……”

  道嗔对于李风蝉的小声嘀咕没有反驳,而是微微笑了。

  他将长剑前伸,挑开围着此地的麻绳。

  令人意想不到一幕发生了。当麻绳被割断之时,那片桐林骤然起了一阵幽风。

  哗——

  树叶与风擦肩而过,重重的绿影幽然,仿佛一只小山似的庞然大物,在冷峻地俯视着地上三人。

  李风蝉下意识地打个哆嗦,沈泊舟淡静的眼微微上扬。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道嗔主动跨进“怪物”的领域,他孑然立于林中,一袭白底泼墨的袍服,宛如镶嵌在墨绿中的一点玉脂。

  “二位徒弟,接下来,你们要仔仔细细地瞧好。”

  道嗔手腕一震,那柄普普通通的长剑瞬间被灌注灵力。剑身无法承载那股汹涌的力量,余波荡开,平地乍然起了一股劲风。

  李风蝉“呀”了一声,用袖子挡住眼睛,免得被风沙树叶迷到。当她把遮脸的袖子放下时,她发现,在道嗔的身前、左右两侧,不知何时出现三个“精怪”。

第144章 容本长老放个大招

  李风蝉将它们称为“精怪”,是因为它们虽然有着人的躯干和四肢,但其实,是由一片片桐树的叶子搭成的。

  它们大概要比正常成年男子高半个身子,却不魁梧,反而很精瘦。在这些桐树人的左手或右手,分别握着一把由桐树枝做成的“剑”,剑身上覆盖的同样是叠得很紧实的树叶。

  它们静默地站着,将道嗔长老围在其中。

  道嗔的剑动了——

  他于平地起势,剑尖上挑,密林地面的落叶随之扬起,霎时间,整片林子如同降了一场绿色的雨。

  而在这密布的“雨”中,突然,传来剑刃相撞的声音!

  李风蝉屏息望去。

  白色长袍的道嗔如同灵动的鹤,在林间上下翻飞,而那些树人则紧紧缠着那只白鹤,截断它的剑势,毁灭它的剑心,意图将它的翅膀撕碎、折断,让它狠狠跌落在地上,再也没有飞翔的能力!

  树人的攻击凶猛,而且它们彼此之间有配合。道嗔长老起初并没有占上风,甚至有些被压制的趋势。

  李风蝉看得紧张极了,两只手不由得紧紧地攥在一起。

  那些树人紧紧地贴住道嗔,限制他施剑的范围。

  突然,被围在中央的长老一声高喝。

  “徒弟,瞧好!第一式,梧桐断角——”

  只见被团团围住的道嗔手中的剑一横,绵长的灵力如同绕指的红线,丝丝缕缕缠住其中一只树人,千万道嵌入它的树叶交叠的缝隙,随后,狠狠一收!

  梧桐断角,以柔破刚。那树人应声而腰斩,砰地化作团团碎叶,融进漫天的绿雨。

  剩下两只树人见失去了一位同伴,对视一眼,改变了剑招。

  它们开始分散开,不再集中地贴着道嗔而斗。

  这样散开之后,它们的行踪变得难以捉摸。尤其四周高大的树木成为了重重阻碍,它们混杂在其中,能够很好地伪装自己。

  道嗔立在树下,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执剑。

  他的双目闭起来,只有耳朵在轻轻转动,捕捉那些在林间细碎的声音。

  骤然,自道嗔长老的后上方,同时有两道绿影窜出!李风蝉不由得低声惊呼,道嗔却不慌乱。

  在绿影逼近,手中的剑即将挥向白袍人之时,道嗔陡然回身,右腿在地上画了半圈,身子伏低,剑刃上挥!

  “第二式,雨歇梧桐!”

  雨歇梧桐这一式有延宕的奇效,剑气挥出之时是轻缓的,但当它触碰到对手时,就会爆发出巨大的气力,将那树人双双截断!

  三个树人在瞬息之间被灭,化为飞雨。但紧接着,又有五道风旋乍起,绿叶纷飞,五只新的树人出现。

  这次它们没有留给道嗔长老喘息的机会,手中的剑成形之后,刹时发起攻势!

  道嗔长老两式齐发。

  “第三式,凤栖桐树。

  第四式,桐影繁垂——”

  只见他手中的剑逐渐快了起来,势气也变得刚猛,如同凤凰的尾一扫浊气,又像纷繁的花影高高俯视。

  五个桐人被那剑意逼退,其中两个已破灭,剩下三个不得近身。

  天空中,一片绿叶旋转而下,道嗔长老将剑尖点在其上。

  仿佛被无形的灵力牵引着,数百片落叶同时悬停在半空之中。

  “梧桐一叶,第五式。”

  道嗔低声一念,百片叶子在吐息之间化作百把利刃,切割着那些树人,将它们“粉身碎骨”。

  无形的“庞然大物”似乎被触怒,它放出了更多的树人。五个、十个、百个……

  密密麻麻,无从数起,如同山林间的千军万马,将道嗔困囿其中。

  李风蝉有点站不住了,她小声跟旁边的沈泊舟说。

  “道嗔长老能不能支撑得住啊?一大把年纪了。”

  沈泊舟之前跟在陶眠身边,虽然他不会使,但他看过陶眠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