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在被生生鎮壓了三十年之後，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必須捨棄一切，才能斷尾求生，不然就將被一直鎮壓下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天天衰落下去，等著下一位自開道路的天驕站到他的面前。
好在，他還有幫手。
徐福，他的第一位弟子。
建立了神道教之人。
用安期生借屍還魂的方法，他將自己的性命修為傳給了徐福。那時候的三豐真人可能還有些許意識，依照本能將擁有河上丈人境界的徐福一併鎮壓在了此處。
而河上丈人的意識和記憶，則藉著這短短一瞬的機會，用徐福帶來的另一具身體逃出了【兩儀】的鎮壓。
他放棄了神道教、放棄了徐福、放棄了東瀛、放棄了自己的天人境界，回到了中原。
同時，籍天蕊也終於明白，為何八幡宮的巫女會對她的猜想嗤之以鼻……因為天照大神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一百七十年前的天照大神，是河上丈人。
現在的天照大神，是徐福。
籍天蕊越過伊勢神宮的宮牆，朝著京都所在的方向全速疾馳而去。
她明白了一件事。
坑底有兩具屍體，一具屬於河上丈人，一具屬於徐福。
而經過兩百年的消耗，三豐真人的鎮壓已經鬆動了不少，現下只是勉強維持而已，已經很難再有意識地將其他人壓在底下了。
河上丈人會的手段，徐福一定也會，而且徐福是可以和大宮司溝通的，所以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和李淼的到來。
他會不會復刻河上丈人的行為，用安期生的手段，借屍還魂？
雖然不知道河上丈人為何放棄了神道教，但現在的徐福也還是擁有他的一切——神道教、六路合一的境界，這代表徐福也可以藉助某個機會，跨入天人之上的境界。
在神道教對信眾的說法中，伊勢神宮正殿之中供奉的是天照大神的化身，神器八咫鏡。
但神殿之中卻沒有任何一枚鏡子存在。
那這所謂的八咫鏡，指的是什麼？
現在在哪？
伊勢神宮距離京都天皇御所一百五十里，以籍天蕊的速度，趕過去並不需要太多時間。
“李大人……小心……”
籍天蕊點在一顆樹梢之上，整個人如離弦之箭朝前射去。
“不要急於下手。”
“不要心慈手軟。”
“京都，天皇御所是個陷阱。”
“徐福，很可能就在你的身邊！”
————————
京都城，天皇御所。
昨夜大火將建築燒成了一片焦炭，餘火未熄，將地上的屍體烘烤出令人作嘔的肉香。
人聲鼎沸。
京都城之內駐守的、代表著東瀛各位大名意志的大人物們，悉數在此。
第617章 味道
天皇御所廢墟之中。
人群逐漸匯聚起來。
代表著各位大名意志的大人物們，鬚髮散亂、衣衫襤褸地被神官們推搡押送過來。
其中有滿臉血跡、神智昏沉的，顯然是自恃身份做出了反抗，結果被強行制服押送過來；有衣不蔽體、身上還帶著脂粉香氣的，應當是被從溫柔鄉里直接拖了過來。
總之，各有各的狼狽。
人一多，就不會缺拎不清的蠢貨。
“你知道我是誰嗎？”
身著女式和服的年輕人仰著脖子，用白皙的喉結指著神官，語調驕狂、聲音尖細地喊道。
“我可是——”
噗嗤。
無鐔刀切入喉結。
往日裡恭敬守禮的神官猛地抬手，於是無鐔刀順著喉結上劃，將年輕人的頭顱切做兩半。未等屍體倒地，又猛地踢出一腳。
嘭！
屍體翻滾著、潑灑著液體砸入人群，驚起一片尖叫。有人失去了理智，轉身就連滾帶爬地胡亂奔逃，剛跑出了幾步，就被神官用刀釘在了地上，然後就像被釘住的鱔魚一樣胡亂掙扎，吐了滿地的血。
於是人群因為恐懼而聚攏起來，就像羊群那樣。
高處，一老一少兩道身影站立，低頭看著天皇血裔神官們將人群逐漸收攏，朝著天皇屍體所在的地方押送過去。
“啊~啊~”
身著巫女服、面上戴著華貴金色面具的少女輕笑著說道。
“看著這群豬玀終於被趕上了屠宰場，真是叫人歡喜。若非徐福被張三丰鎮壓住，這件事情早在兩百年前就該做下了。”
身著藏青色和服的老者皺眉。
“不可妄言。”
“應當是天照大御神為了東瀛子民，身化結界封印住了天魔！”
少女不屑地嘖了一聲。
“嘁，事實如何你心知肚明。”
“什麼狗屁天魔，不過是個自悟功法的六路天人罷了；什麼天照大神，被鎮壓在伊勢神宮的，不過是個被師父捨棄的神棍而已。”
“徐福，呵呵。”
老者額角青筋暴起，本能地想要怒斥，但想到少女的身份，卻是強行將怒火壓了下去，深吸幾口氣，這才沉聲說道。
“就算……你是天照大御神本尊的弟子，也不該如此說話。”
“我知道你是被徐……天照大神從中原始皇帝那裡哄騙帶來東瀛，但既然祂願意——”
少女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好~好~”
“不說這些廢話了。”
“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她轉頭望向一側，眯眼。
“名為籍天蕊的天魔應該已經攻破了伊勢神宮、發現了真相，正朝著這邊趕來。不過……她不足為患。”
“天賦太差，心智還算可以，但五路天人境界全是邪道，同境界的天人殺她只需片刻而已，我們留在路上的神祇應該可以拖住她。”
“關鍵，還是另一位。”
“李淼。”
少女輕聲笑道。
“誰也不會想到，張三丰捨棄性命爭取了兩百年時間等來的後人，竟然會是個殺人如麻的朝廷鷹犬。”
老者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或許七位神祇就能將其擊殺。”
“噗嗤。”
少女嗤笑了一聲。
“你在開什麼玩笑？”
“他的天資比張三丰還強，或許就是師父當年提過的‘生而知之者’，很可能從成就天人的那一刻起就掌握了突破天人之上的手段，論根基之厚無人能出其右。”
“他會死在幾個沒有神智的傀儡手裡嘛？”
話音未落，少女忽的歪頭。
“要不要打個賭？”
老者皺眉。
“賭什麼？”
少女輕笑。
“賭十息之內，他就會跨上御所的臺階，走到我們的面前來……現在開始，就賭你的佩刀【村雨】！”
說罷，絲毫不顧老者是否同意，便自顧自地伸出兩隻白皙的手，一根根蜷曲手指數了起來。
“十、九、八、七。”
“六——”
忽然，少女的聲音在老者耳中拉長，彎曲手指的動作也隨之延緩起來，尾音因為被拖長而顯得怪異。
於此同時，人群的嘈雜聲、哀嚎聲、痛呼聲，廢墟燃燒的噼啪聲，神官們推搡人群的衣角翻飛聲，盡數被拉長、消解，並在數息之內變得微不可聞。
老者猛地轉頭，手握刀柄。
“嗚五——”
少女的計數聲仍在繼續。
滴答。
滴答。
滴答——
粘稠的液體滴落聲，從老者看著的方向傳來。明明只是極其細微的聲響，明明應該因為距離而衰減大半——卻彷彿在耳邊迴盪一般清晰。
“寂照……本心幻象！”
老者攥住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嘶——四——”
嘩啦！——
明明天皇御所處於高處，但在場的所有人眼中，卻是有如同退潮時翻卷海水一般的血海，朝著面前蔓延過來，一路延伸到了腳下。
這血海彷彿將日光也一併吞沒，本該是正午明亮的日光，在短短數息間變得猩紅昏暗起來。
“什麼！什麼東西！”
有被押送來的權貴嚇得面色發白，試圖將腿腳從血海中拔出來，猛地一提，卻是從腳下帶起了一條森白的脊椎骨。
“啊！啊！”
恐懼的尖叫被幻象拉長。
“嘶安——”
啪嗒、啪嗒、啪嗒。
腳步聲踩著血水而來。
“二——”
“你贏了，【村雨】戰後給你。”
老者轉頭看了一眼還在自顧自計數的少女，翻身躍下高處，踩在血水中朝前走去。
“嘁，投降多無趣啊。”
少女在面具下撇了撇嘴，也隨之躍下了高處，身在半空中時，還不忘數出了最後一聲。
“一。”
一抹銀色晃晃悠悠地，從臺階上露了出來，那是一頭銀白色彷彿月光一般的銀髮，點點猩紅的血漬從順滑的表面上滑落，落入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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