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時工作制的朝廷鷹犬 第410章

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滾開!”

  “跳下去!跳下去!”

  聲音陡然拉近、變得清晰。

  年輕倭人的視線再度聚焦。

  可他沒有動。

  因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身側拱衛著他的親兵,正用刀鞘推開朝著這邊擠過來的倭人,可收效甚微。

  有幾名親兵提刀斬殺了幾名逃兵,試圖攔住潰逃的形勢,可下一瞬,不知從哪裡刺出的刀鋒就鑽入了他們的身體。

  戚家軍已經橫向殺穿了陣型,正轉頭朝著他這邊撲來。登州衛的軍士從戚家軍殺出的缺口中湧入,用盾牌將被分割出來的倭人擠在中間,刀鋒從盾牌間隙中捅入。

  更多的倭人從與登州衛交匯的戰線上脫離、轉身朝著崖壁方向逃竄。

  只不過,人潮翻卷之時,卻是忽的從中間分開。

  在戰場的中央,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緩步朝著他走來,手裡提著田中新兵衛面目全非的屍體。

  他神態隨意,步伐慵懶。

  卻如同一座礁石,將人潮劈成兩半。

  年輕倭人張了張嘴。

  他還想挽回一些什麼。

  或許求和?

  或許用自己的聲望止住潰逃的勢頭,試著重新殺回去?

  又或許轉身逃竄,為自己保留一絲生機?

  心緒起伏,又被一一否決。

  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沒有意義,且不說雙方的軍勢本就相近,只要對面朝自己走來的那個男人還在戰場上,自己的性命就永遠握在他的手裡,己方計程車氣也無法恢復。

  “你們走吧。”

  他沉聲對著身邊的親兵們說道。

  “殿下!”

  親兵們一愣,而後齊齊漲紅了臉。

  “走,我不需要屬下為我陪葬。”

  年輕倭人說道。

  “我的驕傲,也不允許我做出醜陋的掙扎。”

  “所以,諸君,天皇陛下還需要你們……快走。”

  親兵們雙目含淚,可出於對他的服從,也只得緩緩轉身,準備匯入人流,衝下崖壁。

  可下一刻。

  “我有說你們可以走了嗎?”

  已經走到了一丈之外的李淼忽的歪了歪頭,抬手一抓,將地上一柄倭刀抓在手中,而後猛地一揮!

  嘭!

  精鋼鍛造而成的刀身,在半空中便片片破碎,而後如同驟雨一般射入人群。

  年輕倭人呆立在原地。

  鮮血潑在他的臉上,屍體倒在他的腳下,由他親手訓練、同食同寢培養出來的親兵們,如同麥子一般倒下。

  “殿、下……”

  前方,一個被刀身碎片貫穿了肺部、卻一時沒有死去的年輕親兵努力抬起頭,看向他。

  “快——”

  未等他把話說完,一隻靴子就踩在了他的頭上,一點點將他的頭踩進了土裡。他本能地掙扎,而後猛地抽搐了幾下,便沒了聲息。

  本該悲壯的景象,李淼卻像是踩到了什麼髒東西一般。

  “嘖。”

  將靴子在頭顱上蹭。

  年輕倭人已經難以做出表情,只覺得似乎有什麼冰冷的東西從李淼的身上延伸了過來、鑽入了他的身體,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臟。

  “閣下,為什麼?”

  看著李淼在自己親兵的頭上擦靴,他強撐著勉力問道。

  “嗯?”

  李淼沒有抬頭,又蹭了幾下,這才回答道。

  “什麼為什麼?”

  他視線掃過四周,又看了一下腳下的親兵屍體。

  “哦……你說這些?”

  他抬手將田中新兵衛的屍體扔到年輕倭人的腳下。

  “還有這個?”

  “沒有為什麼,你家裡進了臭蟲,不該打死的嗎?打死的時候在鞋底沾了些臭蟲的血,不該蹭掉的嗎?”

  “你真奇怪,本該是我來問你為什麼。”

  李淼慢慢走到了年輕倭人的身側,一手抓住了他的頭顱,毫無半點尊重地將其提了起來,將他強行轉向後方。

  “看。”

  他伸手指著前方的崖壁。

  無數的倭人們正擠在崖壁邊緣,一邊被追過來的戚家軍和登州衛軍士砍得哀嚎,一邊猶豫著朝下跳。

  可這崖壁,卻不是緩坡。

  於是一聲聲慘叫從崖底傳來,夾雜著重物落地、入水的聲響從下方迴盪上來。

  “這就是你們來中原的下場。”

  “現在該我問了,你們為什麼要來中原呢?”

  箍在頭上的手指忽然收緊,幾乎陷入顱骨。

  “是,活的不耐煩了嗎?”

第521章 戚濟光

  未時,戰局已定。

  戚家軍撤出了戰場。

  雖然鑿穿對方陣勢、橫切正片戰場的戰術極為有效,但其中的損耗也是實打實的。所以在奠定了盛勢的第一時間,戚濟光就轉頭朝著戰場後方衝去。

  戚家軍,這群渾身浴血、遍體鱗傷卻依舊氣勢如虹的漢子,便跟在戚濟光的身後殺出了戰場。

  “各自修整。”

  撇下這句話後,戚濟光便轉身而走。

  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隨手劈死一名慌不擇路的倭寇,這位僉事大人終於與伍鳴霄碰面。

  只是一眼,伍鳴霄便立刻流下淚來。

  “大人,我、我沒有護住您的家人……”

  “我、我……”

  他羞愧難當,方才與倭寇廝殺時被砍在身上都不曾皺眉的青年,現在卻是泣不成聲。

  戚濟光快步走到他身側,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你的錯。”

  “前因後果我已聽安鎮撫使講過。作為下屬,你已經盡力,謩澆蛔恪⑽茨芰蠑硻C先,是我作為你主官的責任,你不必自責。”

  伍鳴霄肩膀一鬆。

  從江西返程的這千餘里,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被戚濟光三言兩語化解。他不怕送命,也不怕被責罰,但他實在不敢面對戚濟光失望的眼神。現在,他才終於可以放下心來。

  “大人,我,我從倭寇手下搶回了您的侄女。”

  伍鳴霄哽咽著說道。

  戚濟光忽的瞪圓了眼睛。

  他皮膚粗糙黝黑,臉上分佈著數道刀疤,對敵之時又喜歡眯著眼,再加上渾身的血漬,看起來又兇厲又老成。可現在這一瞪眼,卻是忽的將氣勢消解了大半,顯露出了一絲與年齡相仿的跳脫。

  “在哪!”

  他急聲問道。

  伍鳴霄也是連忙答道。

  “在趙姑娘那裡。”

  戚濟光眉頭一皺。

  “趙姑娘是誰?”

  他對這名屬下的脾性再瞭解不過,說好聽點叫質樸純善,說難聽點就是個傻小子。聽他說將自家侄女交給了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姑娘,又叫他如何能不擔心?

  伍鳴霄卻是忽的朝後一指。

  “呃,是……啊,她來了!”

  趙英抱著女嬰走了過來,她見戰局已定、戚濟光又撤出了戰場,便去將女嬰從登州衛軍士那裡去了回來,卻是正好碰上了兩人。

  “喏。”

  趙英冷著臉將孩子一遞。

  戚濟光卻是一時慌亂,手腳無措,先是將佩刀隨手扔在了地上,而後在身上胡亂擦了擦手,可他剛從戰場上下來,身上血肉模糊,卻是越擦越髒。

  沒辦法,他將旁邊的伍鳴霄拽過來,在他身上胡亂擦了手,這才轉身去接孩子。

  趙英卻是雙手一縮。

  “你要提著孩子不成?光擦手,胸前不擦有何有……當真是誰帶的兵隨誰。”

  戚濟光與伍鳴霄一同歪了歪頭。

  兩人在武功、心計、致陨咸觳畹貏e,但歲數相近,又都是在軍營長大。論起帶孩子和與女子相處來,還當真是如出一轍。

  見此情狀,趙英搖頭嘆氣。

  “我本想殺完這一場就藉機離開,但看你們這樣子,這孩子怕是在軍營裡活不過三天……算了,我多留一段時間吧。”

  戚濟光正探著頭去看自家侄女,聞言一愣,而後忽的朝著趙英一抱拳。

  “多謝女俠。”

  趙英搖搖頭。

  “此間血腥氣太重,孩子也餓了,我帶著她去萊州城住下。此間事了再來尋我們吧。”

  說罷,便轉身離去。

  留下兩個糙漢面面相覷,過了半晌,戚濟光才緩緩點頭說道。

  “這位趙姑娘,倒是個好人。”

  又轉頭去看伍鳴霄。

  “你們在何處認識的?趙姑娘的夫君何在?”

  伍鳴霄連忙將前因後果一說,他是如何與李淼相遇,又是如何在福康縣救出了趙英,後來又是如何跟著李淼一路回程,今日又是如何來的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