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與此同時,冷冽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
“無需下拜,我逡滦l不缺人磕頭。”
“我乃逡滦l北鎮撫司千戶,梅青禾,你們是這福康縣的百姓吧?”
“無需驚慌,我們逡滦l不殺百姓。”
梅青禾本意是讓他們冷靜一些,別四處奔逃,不然慌亂之下摔著碰著的不好。
但以她這副尊容、這語氣、這氣質,百姓們就聽見她一個“殺”字,登時就愈發混亂了起來,連帶著被救出的女子和孩子也絕望地哭嚎起來,場面一時收束不住。
梅青禾把住趙大寶顫抖的手臂,正想補充幾句,身後卻是傳來一個男聲,笑著說道。
“梅千戶,還是我來吧。”
說著,一個身穿鬥牛服、腰挎繡春刀,腰背鬆散、肩膀歪斜,與其說是逡滦l不如說更像個紈絝子弟的男子便走了出來,猛地大喝一聲。
“都給本官閉嘴!”
“都不許動,本官乃是逡滦l指揮同知,當今內閣首輔之子,朱翊鏡!再動一下,滿門抄斬!”
人群的騷動這才停了下來。
朱翊鏡笑了一下,繼續說道。
“行了,本官也懶得跟你們解釋本官的出身有多麼顯赫,反正你們知道大朔姓朱,本官也姓朱!你們這些草民的人頭,本官看不上!聽懂了沒有!”
人群安靜了下來。
顯然對他們來說,朱翊鏡的“看不上”要比梅青禾的“不殺百姓”有說服力的多。
於是朱翊鏡繼續說道。
“聽懂了就各自滾回家,明日才許出來!”
“滾吧!”
周圍的逡滦l上前一步,將人群“擠”進了城門,而後分散開來,將百姓們趕回了自己家中。
梅青禾這才嘆了口氣,對著朱翊鏡點了點頭。
“多謝同知大人。”
朱翊鏡笑著說道。
“本也是梅千戶帶我出來做事,我只是幫把手,來日梅千戶跟淼哥和父親說上幾句好話,讓我在家長長臉,也就是了。”
梅青禾點點頭,轉頭看向趙大寶。
“帶我們去縣衙,然後你就可以回家了。”
————————
福康縣縣衙。
梅青禾鬆開了趙大寶的手臂,看著他倉皇跑開。
朱翊鏡笑著說道。
“這漢子倒是講義氣,在逡滦l面前也敢強撐著說自己什麼都沒看見。可惜他身上的血都沒洗乾淨,要是碰上別的衙門,少不得給他按個知情不報的罪名。”
梅青禾搖了搖頭。
“無妨,不願說就不說。衝擊縣衙、殺官造反、私設刑堂,朱公是下了死命令要殺的,就算咱們查不明白,將曹含雁曹千戶調過來看一下也就明瞭了。”
“現在,還是先看看縣衙之中是否還有活人。”
於是兩人邁步走入。
方一進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就從頭頂傳來。
縣衙正堂的房梁之上,十幾根麻繩垂吊而下,每一條麻繩底下都掛著一具圓瞪雙目的屍體。
梅青禾掃了一眼屍體的衣著。
勁裝、東瀛和服、知縣官服。
梅青禾眸光一冷,沒有多說。
朱翊鏡跟在身後,輕聲說道。
“東瀛人,看來此間的事情還不止是殺官造反那麼簡單。”
梅青禾點點頭,暫時沒有回答。
待兩人走入縣衙正堂之後,就聽得數聲嬌喝。
“你們是何人!”
“逡滦l!完了!”
“快逃!”
梅青禾掃過一眼,就見得正堂之中滿滿當當擠了數十名女子,都是面黃肌瘦,其中數人握著刀劍要上前攔住他倆,同時招呼著其他女子逃竄。
“死來!”
說話間,刀劍就到了面前。
唰——
也不見梅青禾動作,寒光一閃,咔嚓一聲,長劍便已歸鞘。
撲來的數名女子手中兵器齊齊斷折,手腳一軟坐倒在地。
梅青禾握住劍柄,冷聲問道。
“你們是何人,為何在此?”
“知縣是誰殺的,殺人者現在何處?”
卻是無人回答。
梅青禾面色一冷,她也不擅長說服別人,只伸手握住了劍柄,劍意催發壓向人群,就要嚇唬一番。
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顫抖著伸出了一隻手,手中拿著一個物什晃了晃。
就是這一晃,梅青禾瞳孔驟縮,閃身來到那人面前,劈手將那物什奪下細細觀瞧,待看清了之後厲聲喝問道。
“這是誰給你們的!”
朱翊鏡不明所以,邁步走到梅青禾身側,抬頭去看。
梅青禾手中的,是一隻手套。
玄黑色、天蠶絲織就,上輥金線。
縫隙之中還隱隱帶著血色。
朱翊鏡猛地瞪圓了眼睛,張著嘴震驚道。
“淼哥!?”
“他終於歇夠了!?”
第492章 傳信
梅青禾將手套在掌心攤開,五指在上面一點點摩挲,仔細地觀察上面的每一處細節。
半晌,她長出了一口氣。
“沒錯,這是指揮使的手套。”
“而且是他最開始行走江湖時戴的那雙,在與苗王爭鬥時損毀。但好像因為是故人所贈,所以指揮使一直帶在身上……形制、破口,還有上面沾染的蠱蟲血的味道,都做不得假。”
說到此處,旁邊兒的朱翊鏡眼睛一亮。
“哎我知道,這手套……嘿嘿,是淼哥十七歲的時候,碰上了一個來我家偷東西的女——”
話未說完,就被梅青禾一眼給瞪了回去。
朱翊鏡雖然名義上官位在梅青禾之上,但實際上是被朱載派到了梅青禾手下打雜、積累經驗。
而以朱載的脾氣,自然說過一些什麼“孩子不懂事兒就隨便打,打死打殘算我的”之類的狠話……這話對其他人講還好,對梅青禾這個愣子講,她是真的會當真的。
所以朱翊鏡這個同知,在梅青禾這個千戶面前,還真的沒什麼面子。
見梅青禾面色不善,朱翊鏡連忙把關於李淼的八卦給嚥了回去,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本來只是發現關於這福康縣虎患的文書有問題,過來看看是不是又有江湖匪類在藉著百姓研究玄覽……沒想到能正好碰上淼哥。”
李淼所說的三日之期,是指這福康縣的事情傳出去,引來他的某位屬下的時間。
梅青禾和朱翊鏡之所以來的這麼快,則是因為發現了富康縣令上報的文書有蹊蹺,趕來檢視情況,只是恰巧晚了一個時辰,卻是正好與李淼錯過。
梅青禾冷著臉點了點頭。
“指揮使歇息了兩年時間,除去朱公之外無人知曉他在何處。”
“現下忽然現身,又留下信物給我們,一定是此間事情關係重大,叫他不得不親自處理……這件事,是我們這些屬下的失職!”
“必須要嚴查!必須立即傳信給曹千戶,叫他來將此間的事情盡數翻出來,給指揮使一個交代!”
旁邊的朱翊鏡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有道是“憧憬是距離理解最遠的距離”。
對梅青禾來說,李淼的形象自然是無比高大,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有的放矢,哪怕吐了口痰在地上,梅青禾都會覺得這是叫她去挖地三尺。
但朱翊鏡從小跟李淼一起長大,自然就沒有這種濾鏡……他真的很想說,以李淼的性子,九成九是閒出了屁來,無意間追著線索到了這福康縣,又隨心殺了個血流成河,最後一轉臉溜了,把爛攤子丟給了屬下收拾。
但他不敢說。
就只能猛點頭。
於是朱翊鏡負責跟這些女子交涉,花了些時間叫她們卸下了防備,又喊來幾個逡滦l收拾現場、處理手尾,最後轉到了縣衙後堂的文房,開始從留下的女子口中記錄此處的情況。
而梅青禾則是將那交出信物的女子帶到了一間偏房。
方一進門,那女子忽的噗通跪倒在地。
“大人……我有一事想問。”
“救我們出來的李大俠,到底是誰?”
梅青禾將其扶起,說道。
“你應該也猜到了吧?”
那女子抖了抖,不可置信地緩緩張大了嘴。
“真的是……那位大人……”
梅青禾點點頭。
半晌,那女子才從驚愕之中緩過神來,扶住了桌子大口喘著粗氣。
“原來如此。”
“一飲一啄,皆有定數……玄覽功法是因李大俠流出江湖,皇甫慧是因為李大俠不再現身才敢做下此事,最後也死在了李大俠手中。”
梅青禾眉頭一皺。
“你這話,是在埋怨指揮使嗎?”
女子騰地一聲站起,面色漲紅。
“大人怎麼能如此誤會我……我豈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李大俠這種英雄,本就該引動天下大勢,大勢之中湧現幾個畜生將我們捲了進去,又怎麼能怪到李大俠頭上!”
“不如說若不是因為李大俠曾經立下的規矩,皇甫慧兩年前就該動手了,死的人只會更多!更不提我們的命本就是李大俠救下的!”
這些話說的倒是情真意切。
梅青禾這才放鬆了神色。
“那你方才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女子重新坐到座位上,搖了搖頭。
“只是有些不敢置信。”
“李大俠原來是這等人物……不,他本就該是這等人物,他本就該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才對。”
“既然李大俠本就是朝廷重臣、逡滦l主官,我也無需再做遮掩了——其實李大俠還交代了一件事情,請隨我來。”
說罷,女子站起身,走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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