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時工作制的朝廷鷹犬 第381章

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李淼理都沒理他,抬手就是一掌朝他按去。

  這一掌,輕飄飄軟綿綿,不帶絲毫煙火氣,就好像是在隨手摘去一片肩頭的葉子一般。

  若是王海在這裡,一定會立刻瞪圓了眼睛仔細觀瞧,絕不肯放過一絲細節——因為李淼這一掌,正是王海的根本武學“摘葉”!

  此時由李淼使來,非但沒有半點氣勢、風聲,反而極盡柔弱,叫曲大爺生不出半點警惕之心,竟是一直到李淼的手掌按在他的肩上才忽然警醒。

  “怎麼回事……明明他就在我的面前,明明才剛剛對他生出防備之心,怎麼就這般讓他按到了身上!”

  “這人有蹊蹺,要糟!”

  既然已經暴露了東瀛人的身份,他也不再顧忌。

  “曲大爺”,或者說曲渕三郎陡然伸出雙手,朝著李淼的手臂抓去。

  柳生新陰流——無刀取!

  作為東瀛劍術流派之中,或許是唯一一門擅長空手對敵的流派弟子,曲渕三郎最擅長的就是這一招“無刀取”,也就是空手奪下對方兵器的招式,所以他才敢不帶兵器隻身來此。

  眼下雖然李淼手中沒有兵器,但將整條手臂當成兵器從對方身上撕下來,對曲渕三郎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西奈!”

  中原人的武學,他們已經研究了許久。可東瀛武學,中原卻少有人瞭解!

  傲慢,正是你敗北的理由!

  曲渕三郎獰笑著抓住了李淼的手臂,渾身筋肉陡然膨脹,幾乎要將長衫撐破,猛一發力,就要將李淼的手臂折斷。

  可下一刻,他一個踉蹌。

  就好像是身體忽然沒了支點,整個人朝前撲倒。他本能地想要用手撐在面前,可不知為何卻沒有在視線中發現自己的手掌,彷彿肩膀以下空無一物,只得重重的摔在地上。

  下一刻,一股劇烈到令他恐懼的疼痛,順著神經衝入腦海。

  “嗯啊!”

  曲渕三郎一聲悶哼,強撐著低頭看去。

  這一看,他才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

  原本生長在身體兩側、數十年來千錘百煉,佈滿了精鋼般堅硬肌肉的雙臂,已經變成了兩團包裹在袖中的、藕斷絲連的‘氣球’。

  黃色的脂肪、紅色的肌肉、森白的筋腱和骨骼,全都變成了無數指甲大小的碎片,包裹在完好無損的皮膚之下,隨著他的動作流動,將他的皮膚頂出各種形狀。

  或許是他的動作太大,忽然,他的左手皮膚下有一塊尖銳的碎骨戳破了皮膚。

  嘩啦——

  皮膚炸裂,裡面兜住的東西爭先恐後地落下,濺了滿地。

  還未等曲渕三郎反應過來,旁邊傳來一聲乾嘔。

  “唔嘔!”

  李大寶一直在旁邊的地上坐著,他哪裡見過李淼這麼兇殘的手段,脖子一仰,猛地就將胃裡為數不多的食物盡數吐到了曲渕三郎的血肉之中。

  一時間,紅的、白的、黃的、綠的,交融在了一起。

  曲渕三郎面色先是一白,而後又是一綠,最後逐漸發黃,與地上的腌臢交相輝映。而後雙眼一翻,暈倒在地,再無聲息。

  李淼嫌棄地挪了兩步,旋即抬頭看向堂上的知縣大人。

  “哎呀,現在又沒有被告了。”

  “如何,大人,你說怎麼辦呢?”

  知縣大人已經徹底明白,這場升堂審案的橋段,只是李淼心血來潮之下定的遊戲。

  所謂的“原告”,與其說是個身份,不如說是個斷頭臺,所有李淼認為該死的人都要走上一遭,等到李淼玩夠了,就換下一個。

  沒人有拒絕的資格。

  “去、去……”

  “去請,黃九郎黃老爺……來……”

  知縣大人顫抖著說道。

  李淼笑著補充道。

  “儘量多帶點兒人,我懶得等。”

  “把屍體帶上。”

  ————————

  如果將視角拉高,俯瞰整座康福縣城,就能將這座小城的貧困和破敗一覽無餘。但在視角的余光中,卻是有一處百丈見方的地界,與其餘地方格格不入。

  朱漆、楠木、飛簷、琉璃瓦。

  高出周邊民房一丈的大門上方,懸掛著一方黑底金漆的牌匾,上書兩個大字“黃府”。

  沿著大門朝內,跨過兩進寬闊的院落,穿過假山與流水,便能在一片竹林掩映中看到一扇窗戶。

  有怒吼聲從窗縫中傳出。

  “曲渕君!曲渕君死了!”

  “皇甫君,你可知曲渕君是柳生新陰流當代家主的親傳弟子!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哪怕這邊的事情有了成果,你叫我又如何回東瀛,面對柳生新陰流的怒火!”

  “必須要將兇手的頭顱帶回,不然——”

  怒吼聲忽然被一個沉靜的聲音打斷。

  “沒有‘不然’了,佐藤君。”

  “今日你我能活命就已經算是不錯了,你可知那人是誰?”

  “在他面前,能死的痛快些,都已經算的上是繳天之幸了。”

第484章 反對

  屋內正中,曲渕三郎的屍體放在地上。

  兩人盤坐於屍體兩側。

  坐在左側的男子約摸四十歲上下,膚色赤銅、無須,身上卻是穿著一身與中原風格截然不同的窄袖長衫,膝上橫放著一柄倭刀,刀鋒清澈如流水。視線死死地釘在面前的屍體上。

  坐在右側的男子三十出頭的模樣,劍眉星目、器宇軒昂,一身員外褂,手上戴著一雙素白皮質手套,正在屍體上不住摩挲。

  此處代言,持倭刀的男子名為佐藤隼司,東瀛人。而坐在他對面的年輕男子名為皇甫慧,卻是地地道道的大朔人士。

  片刻之後,皇甫慧收回了手,嘆息一聲。

  “佐藤君,我猜中的機率已有八成。”

  佐藤隼司沉聲說道。

  “怎麼說?”

  皇甫慧拈起已經變成“血水氣球”的屍體右臂,晃了兩下,晃出黏膩的水聲。

  “佐藤君,將曲渕君殺死的武學,名為‘摘葉’。據我所知,傳承這門武學的門派在大朔開國之時就被太祖剿滅,門內秘籍也被收走。”

  “當今天下,能使出這門武學的,只有朝廷中人。而在這門武學上有這種造詣、手段又如此殘虐的,據我所知只有一人。”

  “如果真是那人的話……佐藤君,我現在唯一的建議就是你將肋差抽出來插進肚子裡,將太刀給我,我給你介錯之後自斷心脈。”

  “可就算如此,以那個人的名號……咱們的屍體恐怕也要被糟蹋一番,但總好過活著受折磨。”

  這一番話,將佐藤隼司給弄懵了。

  怎麼就要給我介錯,哪兒就要留個全屍了?

  切腹自殺這事兒對於東瀛人來說,是極為莊重和嚴肅的事情,絕不是能拿來說笑的。

  而與皇甫慧合作這一年以來,他也已經足夠了解對方。心思縝密、手段狠辣、行事穩當,即使馬上就要下殺手,說話也只會讓對方覺得如沐春風,絕不會讓對方覺得冒犯。

  皇甫慧不會拿這事兒跟他開玩笑。

  也就是說,他是認真的。

  可佐藤隼司還是忍不住確認了一下。

  “皇甫君,你是認真的?”

  皇甫慧點點頭。

  “絕無戲言,佐藤君。你的家族遠在東瀛,或許不怕,但我卻要為家族考慮……我可不覺得在那個人手裡,我能撐住不將家人交代出來。”

  “我先走一步。”

  說罷,在佐藤隼司震驚的目光中,皇甫慧竟是真的猛然抬手,咂鹫鏆獯蛳蜃约盒目冢�

  “且慢!”

  佐藤隼司一聲暴喝,閃身到了皇甫慧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攔下了這一掌。

  可皇甫慧只是嘆了口氣,又抬起左手朝自己太陽穴打去,沒有半點兒留手。

  “バカ(蠢貨)!”

  佐藤隼司仗著自己武功遠勝皇甫慧,再度將他的左掌攔了下來,青筋暴起。

  “皇甫君,往日怎麼沒看出你這般懦弱!只是猜到對手的身份,就要自殺的嗎!”

  “哪怕敵人再如何強大,也不該失了反抗之心,你也是習武之人,難道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皇甫慧掙了幾下,沒能掙脫,一聲長嘆。

  “是不懂……卻不是我不懂勇氣,而是佐藤君你不懂對手的可怕。”

  “也罷,恐怕你是不會讓我自殺的,但能否先把我的手鬆開,讓我做點兒準備?”

  佐藤隼司仔細盯了他半晌,才緩緩鬆開了手。

  “多謝。”

  皇甫慧道了聲謝,緩緩抬手,十指彎曲成爪,扣住了自己的額頭——而後猛地一撕!

  刷拉!

  血如泉湧,皮肉翻卷!

  只是一下,原本英俊的面容就變得面目全非!

  而後皇甫慧又掀開了自己的衣物,在幾處帶著痣、胎記、傷疤的皮肉上挨個撕了一遍。

  待到完成時,皇甫慧已經是面目全非,渾身上下再沒有半點能辨明身份的特徵,他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用一張血糊糊的臉朝著佐藤隼司笑了笑。

  “只能這樣了。”

  佐藤隼司眼下已經是面沉如水。

  “皇甫君……有這麼嚴重嗎?”

  皇甫慧笑著說道。

  “佐藤君很快就會知道了,但當務之急,是在對方趕到之前,將咱們計劃留下的所有痕跡消除……我想,佐藤君總算不會反對了吧?”

  佐藤隼司沉默。

  他真的很想反對。

  所謂的消除痕跡,其實就是殺人放火,將這一年來雙方合作的成果一併抹去,也就是將這一年來的努力付諸東流。

  眼下還未見到敵人,就要這麼做嗎?

  他真的不甘心。

  曲渕三郎已死,如果他將所有的成果毀去,那該用什麼來面對曲渕三郎師門的怒火?

  這跟要他自殺有什麼分別?

  沉默了半晌,他沉聲說道。

  “不,皇甫君,我反對。”

  皇甫慧長嘆一聲。

  “佐藤君,你會後悔的……”

  “我以為你我相處一年,你應該多少對我的判斷有了些信任,沒想到我都做到如此地步了,你還是——”

  佐藤隼司一抬手,止住了皇甫慧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