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若是生死之爭,他自然可以拼著不要臉面,追上去把安梓揚弄死。但眼下安梓揚可是友方,他只能躲,一躲,安梓揚就有時間發動下一個陷阱,後面不知還有多少噁心人的東西等著他撞上去。
可要他沾著一身腌臢之物去跟安梓揚說,自己是武當的天人,前來相助……他真的拉不下這個臉!武當也拉不下這個臉!
“也罷,終究是貧道咎由自取。”
老道一聲長嘆,閃身避開。
安梓揚藉機跳下屋頂,快步竄到院中,抬手就從地上提起一根鐵索,一拉繃得筆直,這才氣喘吁吁地看向老道。
“老牛鼻子,你來呀,看小爺整不整得死你!”
老道跳下屋頂,就要上前,卻是眉頭一皺、停了下來,左右掃視一圈,鼻子動了動。
“原來如此。”
“安千戶,你果然對李大人是忠心的,不惜用性命做餌,也要與敵人同歸於盡。”
安梓揚暗道不好。
老道發現了。
這裡,是一片埋滿了火藥的陷阱,觸發機關就在他手上。只要他一拉,就算是天人也要跟他一起死在這裡。
之前那看著下三濫的“屎池”,其實是連環計。為的就是激怒來犯的天人,叫他來追殺自己。同時用那些腌臢之物的惡臭,掩蓋住這裡火藥的異味。
但還是被發現了,境界之差,終究不是些許小道可以彌補的。
安梓揚抬手就要拉動鐵索。
他決不允許有人破壞這裡,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來換。
卻見老道抬手一攔,另一隻手從懷中掏出一張紙舉在面前,對著安梓揚哂笑道。
“安千戶,貧道真的不是敵人。貧道是李大人請來的援手,武當傳人。”
“之前略做些試探,也是為了替李大人看看此處守備是否嚴密。切莫動手,不然貧道無顏再去見李大人了。”
安梓揚動作一頓,看向那張紙。
那是一張沾滿了血漬、發黃的舊文書,上面按了個手印,依稀能看到上面寫著“逡滦l百戶李淼,一日只作工四個時辰,立帖為證,逡滦l指揮使朱載於此處按手印,終生有效,絕不反悔”的字樣。
正是當年李淼讓朱載簽下的那張“勞務合同”。
也是李淼交給老道,讓他證明自己身份的憑證。
安梓揚手一鬆,鐵索落下。
他也陡然肩膀一垮,斜乜著老道,半晌,才幹巴巴地、無奈地笑了一聲。
“呵呵……”
“道長,先洗個澡吧。”
老道面色一黑,也是尷尬地把沾了汙穢的外袍脫下、扔在地上,朝著安梓揚拱了拱手。
“安千戶好手段……呵呵……”
————————
半晌之後,老道換了身衣服,與安梓揚碰面。
安梓揚帶著老道朝著這處衙門內部走去。
“道長,之前得罪了。”
“哪裡,是貧道孟浪了。”
“呵呵。”
“呵呵。”
兩人都是尷尬地笑,走到一處廣場。
安梓揚蹲下身,在地上扣了扣。
少頃,地磚翻轉而起,梅青禾按著劍從裡面探出頭來。
“何事?”
安梓揚乾笑道。
“鎮撫使大人請來了援兵,武當的高人,帶他來看看。”
梅青禾點點頭。
“進來吧,約摸已經完成一半了。”
三人走入地下,沿著新挖開的密道轉了約摸盞茶時間,從一處出口走了出來。
老道放眼望去。
此處,是一個百丈見方的廣場。
無數逡滦l和唐門弟子,正緊鑼密鼓地在地上搗鼓著什麼。另有許多孝陵衛的軍士,從幾處密道中抬出一擔擔漆黑的粉末,隔著老遠就能聞到刺鼻的氣味。
而在廣場側面的門樓上,正懸掛著一方牌匾,上書三個大字。
“王恭廠。”
第406章 闖空門
老道只掃過一眼,便不再說話。
他只要做好護衛和打手即可,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安梓揚來安排。
安梓揚也沒有多說,帶著老道在廣場上轉了一圈,指點了幾處重要的地方,便將老道帶到了一處營帳歇著,自己則是回到廣場上,繼續緊鑼密鼓地忙活了起來。
這一忙活,就到了日落時分。
王恭廠這個地方,不能見火,晚上也不能點燈,一到日落時分就得停工。逡滦l、孝陵衛和唐門弟子順著密道依次離開,此處就只剩下了安梓揚和梅青禾。
兩人被李淼安排來這裡也有幾天了,雖然平日裡因為梅青禾的性格,兩人沒多少接觸,但現在也多少培養出了些默契。
梅青禾自顧自在廣場中央盤膝而坐。
安梓揚則順著密道,再度回到了之前跟老道鬥法的衙門。
這衙門跟王恭廠中間隔了段距離,安梓揚故意在門口留了逡滦l守衛,算是一個誘餌。若東廠來查探,在這邊鬧出動靜來,梅青禾在王恭廠那邊聽到後也能做好準備。
安梓揚回到這邊之後,先是支使下屬去將白天用過的陷阱都復原,而後用了些飯、歇了一會兒,就到了深夜。
待到月光從窗縫中落到安梓揚臉上的時候,他緩緩睜開了眼睛,下床穿好衣物,又從床底拉出了一個碩大的箱子。
安梓揚敞開了箱子。
剛一敞開,箱子裡就陡然升起一陣詭異的香氣,月光映照其中,照亮了無數散發著寒光、形狀詭異的暗器。另有數個罈子,裡面不斷髮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他從箱子裡取出了七八樣東西,往身上一拍就消失不見,而後提著箱子走出房間,到了院子正中的石桌前坐下。
有逡滦l端來酒水,放在桌上後拱手離去。
院中安靜下來。
只剩安梓揚倚靠著那個箱子,一口口抿著酒水。
就這般過了半個時辰。
一側的屋頂上,陡然響起一聲哀嚎。
“啊!卑鄙!”
噗通。
一個身穿夜行衣的人影從房頂滾落,砸在地上,伸手想把刺入腳掌的鐵蒺藜扒下來。剛一伸手,臉上就泛過一陣青紫色。
頭一歪,失去了聲息。
安梓揚瞥了他一眼,抿了口酒。
“師弟!”
又一個黑衣人在屋頂上對著屍體喊了一聲,又轉頭看向安梓揚,怒罵道。
“安梓揚,你這走狗!”
“還我師弟命來!”
話音未落,此人從屋頂猛然躍起,如飛鳥一般凌空跨過了數丈,手中短劍直刺安梓揚,轉瞬間就將距離縮短到了數尺!
卻聽得半空中“噗嗤”一聲。
這人表情一怔,還未做出什麼反應,手臂就從胳膊上掉下,短劍也倉啷啷掉落在地。
“什麼手段!他明明沒有出手!”
他心中駭然,再不遲疑,半空中一個跟斗調轉了身形,落地之後猛然朝著門外衝去,嘴裡還不忘找補幾句。
“咱們青山不改綠水——”
噗嗤。
先是脖頸處一陣劇痛,而後視線倒轉。
頭顱掉落在地,他嘴唇張合了幾下,視線昏暗前的最後一刻,他看到半空中有幾滴血珠,正沿著一根極細的透明絲線緩緩流動,而後掉落在他的無頭腔子上面。
“原來……如此……”
地上的頭顱閉上了眼睛。
安梓揚將酒杯放在桌上,站起身來,衝著四周掃視了一圈。
“既然已經見了血,就別藏了。”
“不知道我安梓揚是神偷門嫡傳麼,在我面前藏頭露尾,不嫌丟人麼?”
他這話說的極為篤定,好像認定了今晚會有人來闖空門。
老道畢竟是個修道之人,做事直來直去,不知道他白天那心血來潮的試探,會帶來多大的麻煩。數百斤石灰粉,還有那轟然炸開的糞池,已經將無數視線吸引了過來。
果然,安梓揚話音未落,屋頂上就傳來一聲嗤笑。
“果然厲害,不愧是‘四時鎮撫’的得力干將。”
嗖嗖嗖——
只聽得一陣衣角抖動之聲,便有十幾人從屋頂躍下,站到了院中。都是一身夜行衣、蒙著面,從頭裹到了腳,絲毫不露身份。
其中一人施施然朝著安梓揚拱了拱手。
“見過安千戶。”
安梓揚斜乜著他,道。
“我就不問你身份和師承了,諒你也不敢承認,若是被我認出來,恐怕還要自裁脫罪。”
那人笑著說道。
“多謝安千戶理解。”
“我們確實不敢冒犯李大人的虎威,八月十五賞月宴上的盛況,我們都還歷歷在目。”
安梓揚冷笑一聲。
“知道怕,還敢來闖我逡滦l的空門?”
那人雙手一攤。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安千戶家資鉅萬,又抱上了李大人這顆參天巨樹,自然理解不了我們這些苦命人。”
“不過,反過來說,我們為了些許蠅頭小利就可以將性命扔在這裡,想必安千戶應該不想跟我們這些苦命人換命的吧?”
安梓揚卻是絲毫沒有尊重他們的意思,摳了摳耳朵,彈了彈指甲,這才虛著眼嗤笑了一聲。
“確實理解不了你們這些窮鬼的想法。”
“反正你們的命也不值錢,做事也不用想太多,死就死了,也算是你們這些蠢人日子過的輕鬆的原因吧。”
“說說吧,闖我們逡滦l的空門,想要什麼?若是不值錢的東西,本千戶賞給你們,就當施捨乞丐了。”
那人面色一紅,險些就要破防。
深吸了口氣,這才壓下了怒火,可語氣也不像是方才那麼禮貌了。
“交出玄覽功法,我們自會離去。”
安梓揚眉頭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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